黃碩抱着阿斗,帶着糜夫人,向着前院的方向,在漆黑的小樹林裡摸索着。很快,就摸到了小樹林的盡頭。眼前出現了一個堆滿草料的空馬廄。
後面的追兵越來越近了。想都沒想,扒開一堆老高的草料,黃碩她們躲了進去。
黃碩一屁股坐在軟呼呼的枯草堆裡,低頭看了看阿斗,這傢伙又跟周公釣魚去了。大概還在夢裡回味着米糖的香甜,嘴邊掛着一長串口水,睡得可香了。
“我們就在這裡等趙將軍吧。”她藏身的位置不錯,正對着主道。
糜夫人緊挨着她坐好,也鬆懈了下來:“換我抱一會兒吧。阿斗挺沉的。”
胳膊早就痠疼了。黃碩不客氣的把阿斗送了過去,一邊對掩體做着修整,一邊透過枯草察看四周。當目光落到了前面空地上的一口一米多見方的方井上時,心裡咯登響了一下。媽呀,真的有口井啊。
回頭再看看糜夫人。她抱着阿斗,靠着草堆,已經睡着了。其實糜夫人秀眉大眼高鼻樑,長得端莊大氣,也很養眼。難道這樣一個如花的生命會活生生的葬送在這裡嗎?黃碩於心不忍,決定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沾那口井的邊。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眼看着那些地毯式搜查的士兵就要搜到馬廄這裡了。突然,前院火光沖天,喊打喊殺的,變得熱鬧了起來。
不一會兒,一個盼望已久的白色的身影出現在遠處的主道上,手裡的銀槍似蛟龍入海,所向披靡。歷史上的大救星,趙子龍終於殺過來了!甘氏真的沒有令人失望。
後面搜索的士兵們便抄起傢伙,一窩蜂的哇啦啦圍了上去。
趙子龍毫不含糊,或扎或挑,一槍一個,乾淨利落。一時間,軍士們慘叫連連。他一邊殺敵。一邊衝四周大喊:“嫂嫂,阿斗。子龍來救你們了。”
黃碩搖睡了糜夫人:“趙將軍來了。把孩子給我,等他再靠近些,什麼都不要管。你只要拼盡全力衝到他的馬前。”
“那你呢?”糜夫人屏氣斂神的看着在主道上廝殺的趙子龍。
好姑娘,不虧我捨己救你一場。黃碩在心裡誇了她一句。“我比你跑得快,夫人不用擔心我和小公子。我喊完一二三,夫人就衝過去,明白嗎?”
糜夫人使勁的點了點頭。
眼看着趙子龍殺到了馬廄附近。“一二三。跑!”扒開草堆,黃碩抱着阿斗跳了出去。而糜夫人立馬向趙子龍跑了過去。
誰知,跑了不到三米遠,就被兵士們發現了。
“抓住她。抓住她。”四五個士兵舞着大刀反身殺了過來。
糜夫人本能的跑回到了黃碩的身邊。
黃碩一邊拖着她逃命,一邊舉着阿斗對趙子龍大聲喊道:“我們在這兒呢。我們在這兒呢。”
“我來也。”趙子龍猛踢馬肚子,拼死衝了過來。
軍士長狂叫:“攔住他。殺了那兩個娘們。”話音剛落,就被趙子龍當胸一槍,象個破沙包一樣,給撂飛了。
這下,追殺黃碩她們的兵士立馬多了起來。軟柿子是個人就愛捏啊。
黃碩拉着糜夫人只好沒命的跑回馬廄。一不留神就他們趕到了馬廄前空地上。看到身後那口張着大嘴的方井,她頭嗡的一下炸開了鍋。老天,不帶這麼玩人滴。
她的計劃沒有出錯,趙子龍確實來了。可惜,咫尺天涯,他是那麼的可望不可及!眼看兵士們的長槍就要招呼上來了,黃碩突然奮力把阿斗拋了出去,大力叫道:“接住!”
趙子龍帥氣的從馬上一躍而起,360度空中前滾翻,一個漂亮的海底撈月。牢牢的單手接住了阿斗。同時,長槍橫掃,一氣打翻了離黃碩她們最近的幾名士兵,怒喝:“休要傷人!”話音剛落。他一手抱着阿斗,一手執長槍,象釘子一樣牢牢的紮在了黃碩和糜夫人的前頭。
哦耶,完美的亮相,滿分。黃碩找到了保障,心裡的大石頭落地了。
也不知道蒯家許了多少獎賞。這些兵士完全殺紅了眼,不要命了似的前仆後繼。趙子龍沒了座騎,失去了制高點,又抱着一個,拖着兩個累贅,單手作戰,顯然有些吃力了。
於是,那些傢伙就象磕了藥一樣,興奮哇呀呀的又象蜂羣一樣圍了過來。
趙子龍吹出一聲口哨,想把座騎召喚過來。
就這麼一眨眼的工夫,他的左側落出了一個空檔。一個不怕死的傢伙挺身衝着他身後的糜夫人舉刀砍了過去。
糜夫人驚叫一聲,本能的往後退步躲閃。誰知,腳後跟絆住了井臺,一時失去平衡,仰頭倒了下去:“啊~”
她的身後就是那口等待已久的方井。
“啊呀。”黃碩只覺得背後被人使勁拉了一把,眼前一花,緊接着人就倒了過來,象玩跳樓機一樣,倒頭栽了下去。
“嫂嫂。”頭頂傳來了趙子龍絕望的嘶喊,黃碩意識到了,自己被糜夫人拉着掉井裡了。嗚嗚嗚,老天,不要告訴我,我的歷史使命就是來陪糜夫人跳井滴。
這口井挺深的,耳邊的風聲呼呼的響了幾秒之後,“撲通,撲通。”黃碩終於落到了水裡。撲騰撲騰在水中猛踩幾下,鑽出了水面。
奇蹟啊,糜夫人居然也會水。幾乎與她一起鑽出了水面:“對不起,我……”黑暗中,她的一對眸子撲閃撲閃的。
用力的甩了一下頭,黃碩打斷了她:“不要浪費體力,我們要想辦法爬出去。”
糜夫人仰頭望着老高的井口,倒吸一口冷氣:“這麼高,怎麼爬得上去啊?”
井裡黑呼呼的,一擡頭,能看到頭頂有一塊四四方方的,帶着亮光的巴掌大的天。目測一下,少說也有十幾二十米深。黃碩游到她對面鼓勁:“放心,天無絕人之路。總是有辦法的。”她這麼說是有根據的。古人挖井,沒有打井機。他們是純手工的掏井。所以在井壁上都會留有方便上下的小孔。這口井也沒有免俗。通過水光反射,她能清晰的看到大約深十來米的井壁上果然有兩排歪歪扭扭的、間隔約半米左右的小孔。
開心的游到井壁下。她指着那些小孔說:“看到了嗎?要想不當泡菜,就一定要爬上去。”
“嗯,一定要爬上去。”糜夫人受到了她的感染,情緒果然被調動起來了。
這時。上面傳進來的打鬥聲更激烈了。慘叫聲不絕於耳,中間還夾雜着阿斗的悽歷的哭聲和趙子龍狂獅一樣的怒吼。
過了一會兒,兵士們驚呼:“攔住他。”“不要讓他跑了。”馬蹄聲
和腳步聲漸漸的遠去了。
黃碩拼命想抓住最下面的那個小孔,可是怎麼也夠不着,總是差了一個巴掌的距離。急得她抓耳撓腮:“我們要馬上爬上去才行。我怕他們氣壞了。惱羞成怒,回來填井。”
“我來頂着你,你再把我拉上去。”糜夫人也試了一次,她的個頭比黃碩矮了半個頭,差得更多。
這也是一個辦法。黃碩鬆開自己的腰帶,一頭拴住自己的腰,另一頭長長的垂了下來:“我爬上去之後,你拉着我的腰帶上來。”
於是,糜夫人雙腳使勁踩着水,黃碩藉着花樣游泳中頂人的動作。踩着她的肩膀,跳出了水面。
人的潛力是很恐怖的。她居然牢牢的抓住了那個小孔!“一二三!”咬着牙,她一連爬上了三級小孔。
深吸一口氣,象蜘蛛俠一樣趴在井壁上,她低頭對水裡的糜夫人說:“你可以上來了。”
糜夫人拉着她的腰帶爬出了水面。
兩人一前一後的悶聲往上爬着。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才爬了十來米,幾乎累得虛脫。黃碩驚叫道:“天啦,這裡有一個通道。”差點被突如其來的一股氣流吹落井裡。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個一米來高的大洞,黑呼呼的看不到盡頭。真是天不亡我也。有氣流涌動,一定是另一個出口。狡兔三窟啊。古人真的都喜歡挖暗道。好比被打了一支興奮劑,她一個翻身爬了上去。用心吃奶的力把糜夫人拉了上來。
兩人面對面的緊靠在一起,咧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笑得沒心沒肺。無任何形象可言。
休息了好一會兒,黃碩才發現自己渾身溼透了。衣裳沾在身上涼嗖嗖滴。她使勁的絞着衣裙,水滴掉在井裡嗒嗒作響,就象下雨一般。
糜夫人也學着她的樣把衣服擰出水來,開玩笑的說道:“可惜了我這條裙子。奶孃剛學來的新繡樣呢,繡了大半個月……”說着。鼻子一酸,眼圈就紅了。分批撤離時,劉備不讓帶一個僕婦。因此,她只好把跟了自己二十來年的奶孃打發了,讓她帶着自己一包值錢的首飾回徐州老家養老。雖然把貼身的兩個丫頭的賣身契給了她,一路上好有人照看,但是,快四十歲的人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熬到徐州。
這時,上面傳來嘈雜的人聲:“就是這裡。”
“掉進去了,一共兩個。”
……
不會吧。夫君這麼快就回來撈人啦?糜夫人伸出頭去,快活的張嘴就要喊。
黃碩連忙捂住她的嘴,把人拖了回來:“等等看,很有可能是敵人呢。”
“喂,有人嗎?”一個男子尖厲的聲音從上面傳了下來,久久的在井內迴盪着。
黃碩示意糜夫人沉住氣,再等等。
“呼”的從上面砸了一塊大石頭下來。從兩人眼前呼嘯而過,“咕咚”一聲掉入了井裡。
“這麼深的井,肯定是淹死了。填了它,便宜了劉備那老小子,幫他埋了婆娘。也算是給蒯管事陪葬。”另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冷冷的傳了下來。
糜夫人一雙眼睛驚恐的瞪得渾圓。幸虧,黃碩一直死死的捂住她的嘴巴,不然,她肯定會叫出聲來。
很快,井口乒乒乓乓的下起了石塊和砂土的混合雨。搞得井裡烏煙瘴氣,滿是塵土。
老天你要長眼啊,偶可是穿越主角!只能寄希望於這個長洞了。用衣袖掩了口鼻,黃碩對糜夫人做了一個跟我走的手勢,掉過頭,手腳並用的向着洞裡爬去。
糜夫人眼睛一亮,也捂了口鼻,緊跟了過來。跟着黃碩,她很有安全感。
長洞是個喇叭型的,越往裡越寬大。大約彎彎折折的爬行了幾十米,洞子已經有一個多人高了。黃碩和糜夫人終於可以站起來行走了。
在黑暗中呆久了,一些大的障礙完全能看得清清楚楚。兩人興奮的手拉着手,小心的一步一步的往前挪,生怕踩中什麼機關。
事實證明了,這只是一個很普通的通道。走了一個多時辰之後,一個拐彎過來,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圓月一樣的光斑。
“啊,出口。”黃碩捂住嘴巴,喜極而泣。
糜夫人更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埋頭大哭。
很快,她就被自己的哭聲嚇了一大跳,哭聲嘎然而止。娘哎,哭聲被放大了好幾倍,反反覆覆的在洞裡迴響。
黃碩也被嚇得不清,小心肝狂跳,飛快的輕拍着自己的胸脯:“哎呀,淡定,淡定。”千萬不要到了最後關頭就被人發現了。
兩人打起精神,繼續朝着光斑走去。
光斑慢慢的變大了、變亮了,最終她們兩個走到了出口處。天已經大亮了,刺眼的太陽光突然直射過來。她們本能的用手遮在前額上,異口同聲的感嘆道:“天哪~”
彷彿到了世外桃源。綠樹成蔭,鳥語花香。小溪潺潺。金色野菊花一叢一叢的競相開放。空氣中飄着濃濃的菊花香,深吸一口,心曠神怡。彷彿回到了草廬的後山。
“哇,好美啊。”頗有野獸派+印象派着裝風格的糜夫人衝到溪邊,在花叢裡開心的張開雙臂轉着圈。銀鈴般的笑聲把樹上的小鳥全都驚飛了。與黃碩最初見到的那個嚴肅、端莊的貴婦人叛若兩人。
“哎呀,髒死了。”看着水裡的影子,她快活的俯下身去,掬起一捧水美美的喝着。
死過一回的人果然性情大變了。或者,本來她就是一個很活潑開朗的人,只是以前的她一直戴着隱形的面具罷了。黃碩走到她跟前,蹲下來,瞥見水裡的倒影,驚呼:“啊,好狼狽!”她這一輩子從來就沒這麼難看過。比糜夫人根本就好不到哪兒去:頭髮亂成了雞窩,風中凌亂;臉上、身上髒兮兮的不見底色,唯有一對眼眸灼灼發光。
糜夫人掠起一捧水,灑在她身上:“我幫你洗洗。”眉眼之間甚是調皮。
“我也來幫你。”兩人一邊嬉鬧,一邊以爪代梳,梳理亂篷篷的頭髮。活着的感覺真好。
突然,對面傳來一聲溫潤的聲音:“小貞,是你嗎?”
黃碩擡頭一看,對面好象從天上掉下來了一個象竹杆一樣的年輕儒生,眼鼓鼓的盯着這邊,嘴巴張得能吞下一個拳頭。
呵呵,電線杆子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