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夫人要是聽主公的勸,把劉備留在吳郡,哪裡會有這麼多麻煩!”孫權的使臣冷冷的說道,“姨太夫人的病可拖不得,請夫人速速拿定主意。..在下的船就停在碼頭上,隨時可以出發回吳。”
“滾,滾!”孫仁掙扎着從胡牀上爬起來,歇斯底里的指着門口狂叫。
使臣強忍着怒火拱手行禮離去。
孫仁早已淚流滿面,撲到奶孃的懷裡嚎啕大哭。
奶孃噙着淚哽咽道:“姑娘莫急,姨太夫人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她的話提醒了孫仁。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只要把阿斗帶回了東吳,她們娘倆就能自由了。孃的“病”必定會好。
哭聲嘎然而止,她抽泣着站起來走到梳妝檯前坐好:“奶孃,幫我更妝。”
奶孃愣住了。
孫仁說:“不是說隨時可以回東吳嗎?我們現在就去接阿斗。”
甘氏去世後,阿斗就一直隨劉備住在前院。孫仁臉上的妝全哭花了,自然要收拾一下才能去的。奶孃擦乾眼淚,匆匆忙忙的給孫仁重新打扮了一番。
不到一柱香的工夫,主僕二人就出現在二門的拱門前。
“夫人,請留步。”趙雲伸手攔住了她們倆。剛剛接到報信,說東吳使臣來看望孫仁。他便立馬放下了手中的事情,風風火火的過來守住了二門。果然,讓他逮了個正着。
這女人好歹和主公也是一場夫妻啊!氣得趙雲牙根發癢。
孫仁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趙雲,你不過是一個區區的留營司馬,也敢阻攔我這個嫡母去看兒子!”就是這個狗屁大的官在劉備出征以後拿着雞毛當令箭,處處跟她作對。
趙雲象面牆一樣杵在原地,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主公有令……”
“夠了!你眼裡到底有沒有我這個主母!”孫仁咆哮着打斷了他的話。動不動就把劉備擡出來,翻來覆去的就是那句老掉牙的“主公有令”。她聽得耳朵裡都起繭了。
趙雲抿着嘴,依舊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正中下懷,他根本就不想跟她廢話。
孫仁深吸一口氣,軟聲說道:“我娘病得很重,快要死了!想見我一面。請將軍行個方便。”
趙雲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既然如此,末將可以即刻派船送夫人歸寧省親。”
孫仁掃了一眼院內:“夫君出征在外,阿斗還那麼小,我這個做母親的怎麼能放心讓阿斗獨自一人呆在家裡?請將軍讓開,我要帶阿斗一起回吳。”
“不行。主公不在,少主便是一家之主,必須坐陣家中。豈能隨隨便便的離開?”趙雲一口回絕了她,“夫人準備什麼時候走?末將好給您準備船隻。”
一個乳臭未乾的黃口小兒坐什麼陣!分明是滿口胡言。“你!”孫仁氣極了,怒目圓瞪,眼看着火山就要爆發了。
奶孃連忙偷偷的在後面拉了拉她的衣袖,上前陪着笑臉說道:“趙將軍莫要見怪,夫人也是心裡着急。”又對轉過頭去對孫仁說,“夫人,既然少主現在沒有空閒,不如過會兒再來看他。”
孫仁收到暗示,氣呼呼的甩袖離開。
回到房間裡,她一連摔了好幾個陶碗,還是不解恨:“嬤嬤,爲什麼要攔着我!”
奶孃嘆道:“我的姑娘喂,那傢伙分明是沒把您放在眼裡。您就是跟他講破天也沒用啊。姨太夫人還在家裡等着您呢。可沒時間跟他磨嘰。”
孫仁一聽,無力的癱倒在胡牀上:“怎麼辦?若是動武的話,我哪裡是他的對手!更何況還有那麼多軍士守衛,根本就不可能把阿斗搶出府。”
“也許姑娘可以用用別的法子。”奶孃眼珠子滴溜溜的,“這世上沒有不貪心的,姑娘不如投其所好,找個機會賄賂賄賂那廝。”
孫仁陷入了沉思。她哪裡知道這丫有什麼“好”!
奶孃繼續說道:“哪個男人不好色!還有,姑娘不是收着一把上好的寶劍嗎?老奴聽說,習武的人都好這一口。”
那把劍叫鳴泉,出自東吳鑄劍名家之手,是父親的佩劍之一。半歲時,父親賞給了她。自她懂事以來,娘就不止一次的跟她說過,父親在世時很喜歡她,說她不但長相肖父,而且性情也極爲相似,常常拿着佩劍跟牙牙學語的她玩撥河。也許父親希望她能成爲一個叱吒風雲的巾幗英雄。因此,她不可救藥的迷上了舞刀弄劍。
回到房裡,孫仁從象牙劍架上取下了樸實無華的鳴泉劍。“刷”的拔劍出鞘。如霜般的劍鋒映得她的臉慘白。這是父親留給她的唯一念想。
“姑娘,舍不孩子套不住狼。”奶孃小心的在她身後說着。
兩行清淚無聲的滑落下來,孫仁緩緩的收劍入鞘:“奶孃,準備一下,晚上我要設宴款待趙雲。”
“喏。”
半個時辰後,趙雲收到了孫仁的邀請函。設宴向他賠禮道歉!這個女人又想玩什麼把戲?
奶孃挑眉問道:“怎麼?將軍不敢赴宴嗎?”
趙雲淡笑:“夫人盛意拳拳,子龍一定準時到達。”
華燈初上,趙雲身着月白色的錦袍,腰間纏着軟劍,準時出現在了孫仁的晚宴上。
孫仁頭戴赤金朝鳳冠,穿着火紅的華麗禮服,端莊的跪坐在主位上。看到他來了,嫣然一笑,指着左下首的位置說:“趙將軍很守時啊,請坐。”
“喏。”趙雲拱手行過禮,撩起前袍,也端端正正的跪坐下來。立馬有兩個盛裝的侍女碎步過來,一左一右的跪坐在他身邊。一個露出雪白如玉的腕子、翹起漂亮的蘭花指替他倒酒;另一個則半垂着頭執箸爲他佈菜,蔥根一樣細長嫩白的脖子暴露無遺。
孫仁端起酒樽:“趙將軍,我說話行事喜歡直來直去。如果有什麼冒味的地方,還請將軍多多海涵。”
“夫人言過了。”趙雲微微一笑,端起酒樽一飲而盡。
孫仁衝垂手侍立在一邊的奶孃使了個眼色。奶孃悄悄的退了出去。
很快,一行柳條兒似的舞姬踩着絲竹聲魚貫而入。
任她們的秋波狂轟濫炸,二根指頭就能掐斷的水蛇腰扭成了麻花,長袖沒完沒了的招啊擺的,趙雲的眼裡始終沒有興起一星半點波瀾。
孫仁還是不死心,貌似隨意的問道:“趙將軍,你看我這兩個侍女如何啊?”
趙雲笑道:“天人之姿。”
“自古佳人配英雄。難得她們能入得將軍的法眼,我就將她們一併贈給將軍了。”孫仁笑眯眯的順水推舟。奶孃果然沒有說錯。
兩個侍女幾乎要化成了兩灘春水,用含情脈脈的滾燙眼神夾擊趙雲。
不料,趙雲斂了笑意,拱手正色道:“末將謝過夫人,只是,末將一心追隨主公匡扶大漢。大志未酬,何以爲家?”腰板挺得筆直,目光堅定,這架式比聖壇之上的神仙還要神聖不可侵犯。
唔,碰上了個不好色的極品男人。孫仁不易察覺的撇撇嘴,笑靨如花的大聲稱讚道:“好,趙將軍大義凜然,令人佩服。”說罷,一揮手。
音樂嘎然而止,舞姬們對着她屈膝行了一禮,垂首安安靜靜的退了出去。
孫仁輕輕拍掌三下:“這些軟綿綿的歌舞實在是無趣得很,不如舞劍爽快。”
一個穿着鴉青色勁裝短打的青年男子手捧一把通體墨黑的三尺長劍沉步走了進來。
他屏氣斂神的抱拳衝兩人行了一禮。“刷”的拔出長劍,挽了個劍花,一套飄逸灑脫的劍術行雲流水般的施展開來。屋子裡綻放着朵朵銀色的劍花,灑下一地霜華。
突然,劍花叢裡響起一聲清脆悠長的劍鳴。剎那間,滿屋子的銀色劍花盡收。青年男子手執長劍玉立於屋子中央,燈光映着劍尖寒光閃閃。
“好。”趙雲不由拍掌喝彩。
青年男子收劍入鞘,雙手捧給孫仁。
孫仁不緊不慢的抽出一半劍身,柔聲說道:“此劍名鳴泉,乃是先父着名師打造,曾陪先父征戰多年。後來賜給了我。可惜,我只是一介弱質女流,舞不來這麼威風的重劍。白白浪費了它。趙將軍神武非凡,劍術更是一流。正所謂寶劍贈英雄。我現在將它轉贈給將軍,還望將軍不要推辭。”
“多謝夫人美意。”趙雲把目光從寶劍上挪開,“只是,末將已有佩劍。雖然只是一柄普通的青鋒劍,但是,此劍是家師親手所鑄,親手所賜。有此劍陪伴在末將身邊,就如家師親臨一般,能時時鞭策末將銘記師訓。所以夫人的好意,末將心領了。”
孫仁雙手捧着鳴泉劍,神情甚是尷尬。
趙雲看了看天色,起身告辭:“夫人,末將還要執勤巡夜,不敢貪酒誤事,就此告辭。”
這時,奶孃回來了,不聲不響的垂手侍立在門口。
“既然將軍有軍務在身,那麼就不送了。”孫仁放下寶劍,笑得滿面春風。
趙雲心裡一緊,三步並兩步的衝出了大廳。難道讓她們得手了不成?怎麼可能呢!爲了防止她們調虎離山,他明明加派了雙倍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