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心,誰懂?——非常之理智
人家說眼見爲實,耳聽爲虛。
但在官場上,侯門內,很多事兒,就算親眼看到了,也未見得是真。若是尋常女子,的確很容易被假像矇騙。可她不是。
東樓的時候,她沒有動怒,而是將他的衣服抓起來狠狠擲到了他臉上,只冷冷睨一眼說:
“九無擎,我在蘭苑等你。你要是不來。我跟你沒完!”
宮慈聽慣,沉着臉喝了一聲:
“放肆。有你這麼跟爺說話的嗎?”
那當家主母的氣勢,可足了。
可惜金凌正眼也不瞅她一下,轉身就走,直把宮慈氣的臉都黑了。
後來,他沒去蘭苑,而是來了客院,來最後看一眼這個延續了他的生命,將替代他活在這世上的孩子。
他想:也是時候該送她們離開了。
至於金凌,他知道她生氣。
只是現在,他顧不上了。
他能用的時間已經不多——最多兩個月,這兩個月,他需要完成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多。
他沒辦法再顧好她。
離開,是最好的,哪怕是恨的離開。
因爲,他不想讓她知道她親手滅了他生路。
他怕看到她痛不欲生的神色。
一旦知道這件事,她會有怎樣肝腸寸斷的反應——這是他最最不想像的。
一直以來,她並不清楚他的身子是怎樣一個狀況?
他從沒有讓她看過脈,怕她擔憂。
所以,她只知道他的身子裡有蠱蟲,知道他以毒克毒,敗壞了身子。
她急過,問過的。
他答的滿不在意:“無礙,這病,我能醫好,你只需好好研究怎麼整容?到時,你夫君我要英姿神武的娶你回家!”
她白他眼:“真是沒想到你會這麼臭美!”
他不着痕跡的岔開話題,一本正經的答:
“嬌妻美如花,夫君醜似狼,多丟人。婚姻大事,不可草率,到時我要風風光光大婚,怎麼能鬼模鬼樣的出去嚇人。所以,以後,我的臉面問題就包在你身上了。要是丟了臉,我找你算賬。”
她噗哧笑着,睨眼:“喂,以後,我可是你的整容大師,你這小子不賄賂我,還想威脅我?”
他將她摟着,在她耳邊呵氣:
“難道我賄賂的還不厲害麼?都以身相許了,一輩子時間全賄賂給你了,你還想怎樣?”
她笑翻在他懷裡,他趁機索吻。
這些情景,如今想來,是何等的溫馨,
現在,沒希望了。
他自不怨她,她有醫者之心,救人是本能,何況救的還是清兒。
逐子說過,這三年,她行走江湖,最常做的事,治病救人——
“她說她不管閒事,可一旦有人求醫,她來者不拒,總笑盈盈的將人醫好,不光白送藥材,還倒貼銀子。這些年,她在江湖上走,銀子賺了不少,基本上都是這樣叫她敗光的。”
廝守終生已不可能。生命的盡頭,若有她相陪,固然好,可是,在如此危機四伏的險境,他若再這樣霸着,日後死翹了,誰來護她?煞龍七宿有三人對她極不滿,一旦他不在,他們沒了約束,止不定會做出什麼事兒來。
因此,支開她是必須的。
他會派人一直將她送回九華去。
那裡,才她是的世界。
天色極好,初夏,百花正豔的末季,客院裡,花紅柳綠,色彩斑瀾。
九無擎站在此柳蔭下,瞟了一眼園裡的景色,發現,春天來了,卻又走了,是如此的匆匆,那煙花似的時光,是如此的叫人拿捏不住。
一眨間,繁華已過……
一眨間,又是滿眼荒蕪……
一眨眼,成了一輩子的錯過……
膝蓋有些生疼,因爲好些天,沒讓她給他扎穴位了。
一別數日,再見,是悲涼。
他冷着臉,自她身邊走過。不理會。
“九無擎……”
金凌眯眼叫着,狠狠的咬着脣,攔住。
“讓開!”
他淡淡的丟下兩字。
眼神冰冷,漠然,全沒了昔日的溫溫淡淡,此刻,他看她的眼神,完全就像當初他看宮慈的眼神是一樣的,整個人就像包着一層千年冰雪,寒氣迫人,拒人千里。
幾日前,離別時,他溫柔的叮喃猶在耳邊:“好
好照看自己!別多思,也別多想。我不會讓郝人白白死掉的。我等你回來!”
她回來了,他卻演了這樣一齣戲給她看,板着臉,將她當作了空氣,挑戰着她的承受力。
總是有原因的。
於是,再動氣,也忍着。
深深的睇着,明明很熟悉,此刻,卻是如此的陌生,他有心在他們之間建起了一座高高不可跨越的城牆,拒絕她的探索,也拒絕她的親近。
“宮裡出什麼事了?府外的了官兵又是怎麼回事?你真不想解釋一句嗎?”
她問,試圖平心靜氣。
不生氣,要冷靜。
她對自己說。
他扯出一朵冷笑,硬着心腸喝道:
“我做事,何時需要向你解釋?你配嗎?別太自以爲是了,馬上給我滾出公子府!”
漠然的話語,化作一支支利箭,刺進她的心窩裡,足可以將人刺殺幾千幾萬次。
她的心臟緊縮着,難受着,再多的忍耐都能被他磨耗光,無盡的委屈在澎湃洶涌,手輕輕捂着小腹:恩愛的結晶,就在肚腹內,他卻突然收起所有溫存,突然翻臉不認人了。
太沒道理!
究竟哪裡出了問題,令他陡然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還是,眼前的他,根本就不是九無擎,不是自己愛着的那個男人?
金凌忽然輕輕一笑,笑的飄渺:
“這可是你說的!只要你不後悔,我走就是,這樣骯髒的男人,你以爲我稀罕……”
下巴一揚,轉身,不再多廢脣舌,驕傲的離去。
一步一步,她往來的地方去。
一步一步,他們之間,漸行漸遠,
一步一步,她消失在他的面前,終於連影子都不見。
他靜靜的站在原地。什麼也不說。還有很多狠決的話要說。她卻沒有給他機會。就這樣走了。是不是有些太容易了?
隔着十來步,娉兒抱着孩子在看,憂心忡忡,聯想到他剛剛說過的話,總有一種在交代後事一般的不祥預感。
勁衣的西閻沉默在守在邊上,突然想到一句話:“自古多情空餘恨”。
“娉兒,去準備一下吧!西閻會帶你離開。”
他跨步離去,天色不早,他該進宮了。
他需要忙碌,來緩解這樣一種痛。
東樓。
尤嬤嬤臉色沉沉的走進來,附耳在宮慈耳邊說了一句。
正在插花的宮慈,瞪直了眼:
“此事,當真……”
“當真……客院的小如親眼看到的,說,昨天時候,小小姐吃了靈血芝後,差點死掉,那個小金子不知拿了什麼東西給她吃了,到了晚上時候,很神奇的活了回來。這當中小金子曾一度吐的厲害,極像是害喜的症狀。”
這消息,讓她震驚。
一,血靈芝怎麼可能變成毒,解藥是她身邊的小荷親手送過去的,怎會有錯?
二,小金子竟當真懷孕了,可九無擎卻告訴她,那是他編的。他這是在騙她,還是根本就不知道?
要是他知道了,會不會就要留下她?
“小姐,怎麼辦?那孩子不能留……留了,遲早會給小姐帶來禍事!”
宮慈一陣心煩意亂,踱着步,往外瞄了一眼,東樓樓下,尚有八個由皇上派給她的隨從,只聽她的命行事,八個是九無擎的人——與其說這是他派給她供她使喚的,倒不如說,那是他派來監視她的。
自昨夜開始,離東樓百米處,他又安設了幾個侍衛在看護。
他在防她呢!
在宮裡的時候,她迫不得以才答應了他。
若不應,她怕他下了狠心,真將她弄死。先前說什麼她一死,父親就會知道他的野心,那全是蒙人的。而他沒有弄死她,大概也是出於謹慎的心理。要不然,回到公子府後,他斷不可能這麼佈置,更不可能睡到他的房裡。
宮慈陷入了沉思:那個孩子,她該怎麼應對?
客院。房內。
逐子手執寶劍,斜倚着門前,看着安安靜靜打理行李的主子,猜不透她在想什麼。
“主子,真就這麼走了嗎?”
“恩!”
金凌淡淡點頭,隨手自衣櫥房內取了兩件看上去不是很華美的衣裳,疊起來,又把梳妝擡上的金銀首飾一古腦兒全打進包袱,這叫不拿白不拿。
“不吵不鬧,乖乖的滾了?”
逐子悶悶的看着,心頭一團火,他的主子是不是太好說話了?太不像她了。
門口的書架上,還放着一根玉笛,金凌走上去,一把揪在手上,也藏進包袱,擡頭,將包袱背上肩,挑起眉:
“我爲什麼要吵?爲什麼要鬧?”
“你就不氣?”
“剛剛很生氣!”
“現在呢!”
“不氣了!”
“啊?”
逐子下巴掉地上。
金凌撇撇嘴,眼珠子骨碌碌一轉,道:
“那傢伙言行不一,擺明了肚腸裡大有問題。他不肯跟我說,得,那我不問,自己去找答案總成吧!走,咱一道先出去,和阿大阿二阿三碰個頭,先把當前的情況理了理清楚再作定奪。丫的,離了男人,又不會死……我二十年都這麼過來了……”
沒有被原始現象衝昏頭腦,她以非常之理智看待着這件事。
逐子不自覺的翹起了拇指。
“走!”
她帶頭走在前面。
纔出門,就見一個家從急匆匆的跑過來:“阿柱,爺讓你過去一趟,有話交代!”
金凌不自覺的皺了一下眉,對逐子對視了一眼。
“這個時候,叫我過去作甚?”
“誰知道,你且過去看看,我在這裡等你!”
逐子離去。金凌坐到涼子裡。
人後,強自振作的臉色,微微蒙了塵:離了男人,是不會死,可是會傷心,會難受。
這件事,來的太突然了,可她恁是把那股子惱怒壓了下去。
沒一會兒,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她轉頭看,但見尤嬤嬤帶着四個人高馬大的侍衛步履匆匆的向她走,她身邊,跟着一個婢女,手上自端着一碗藥,一股無果草的藥腥送了過來,令她的背上不自覺的汗毛直豎,突然覺得,他們似乎中了調查虎離山之計。
她還沒有開口說話,尤嬤嬤左右看了一眼,蓮花指一翹,命喝起身邊的侍衛來:
“把她押過來灌藥!”
金凌一動不動的冷冷的睨着,想要弄掉她肚裡的孩子?
沒這麼容易!
待續!
明天見!
那個,由於今天更多了,明天的更新會很晚!原因是:昨兒個碼到一點,太累了,現在想去睡,明天的更新明天碼,更新時間肯定會晚。先在這裡申明一下!
羣麼麼!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