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雁門關的戰敗令遼軍損兵折將,楊業楊無敵的名聲也就此傳遍了大遼。面對接連兩次敗仗,耶律賢又氣又急。他知道,遼軍此時最需要的是士氣,而對於將士來說,最能鼓舞士氣的莫過於皇上親征。於是他本準備這年六月親自帶兵南伐,可誰想春行營的時候因爲淋了些雨引發了喘疾,耶律賢竟一病不起,親征南伐的事也只好作罷。蕭燕燕知道皇上這是急火攻心,只得一面好生照顧,一面兼顧朝政。
十月,耶律賢拖着還沒有康復的病體,不顧蕭燕燕的勸告,宣佈御駕南伐。他很清楚,錯過了這個十月,再想南伐只有等到明年,而他卻不想再等。這次犯病他臥牀四個月之久,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情況,耶律賢隱隱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十月初五,伴隨着鏗鏘有力的鐘鼓號角聲,耶律賢攜皇后和衆臣在開皇殿祭祖,又在元和門前以青牛白馬祭奠天、地、兵三神。前一夜的秋雨將黃葉吹落滿地,耶律賢頭戴金袞冕,身披玄色貂裘長袍,身騎黑甲白馬,蕭瑟的秋風將他的袍角吹起。耶律賢今年三十三歲,常年以藥養病,使他的面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老。蠟黃的臉龐,深邃的眼紋,以及瘦弱的身軀都說明他還在病中,可是他的目光卻炯炯有神。耶律賢審視着眼前的二十萬精銳,望着一張張年輕的面孔,內心澎湃,彷彿渾身的病痛都不存在了,他要和這羣年輕的戰士一起征戰沙場,像一個真正的帝王!只是當他將最後一眼落在蕭燕燕身上時,目光不禁忽然黯然。他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彷彿想說什麼,卻變成了微微的咳喘。蕭燕燕看在眼裡,心裡都明白。她知道,這麼多年
來耶律賢心裡始終憋着一股勁,他展現給世人的是高高在上,留給自己的是病痛和隱忍,這一戰,他與宋軍鬥,亦是和自己鬥。蕭燕燕拉過耶律賢冰冷的手,想再次勸說他放棄親征,卻見耶律賢微微一笑搖搖頭,反而抓住緊自己的手,平靜地說道:“爲朕祈禱,爲大遼的將士們祈禱吧,皇后。”
自耶律賢帶兵離開上京後,蕭燕燕就心神不寧,她總覺得耶律賢離京那天的神情令她不安,更何況他的身體能否承受長途跋涉和戰場的衝擊呢。直到兩個月後傳來捷報,耶律賢和耶律休哥在瓦橋關大敗宋軍,並長驅直入直達莫州。瓦橋關是遼宋邊界的重要關口,與益津關和淤口關合稱“三關”。三關以南的瀛、莫兩州曾屬於燕雲十六州,後被周世宗“收復”落入宋人手裡,這也一直成爲遼人的心頭病。所以這場勝利可謂洗雪前恥,蕭燕燕在上京也替皇上高興不已。
然而,她本以爲耶律賢會立刻返回上京,卻沒想到他又去了幽州。蕭燕燕擔心皇上的身體,打算去幽州侍駕,可太子耶律隆緒卻在這個時候病倒了。耶律賢和蕭燕燕一直擔心隆緒會患上和他父親一樣的病症,因此對太子的身體格外關注。因此整個冬天,她只好留在上京照顧太子,心裡又無時無刻不在牽掛着遠在南京的耶律賢。誰知第二年三月,蕭燕燕再次收到軍報,耶律賢已經移駕雲州,並授令遼軍沿着從雁門關至瓦橋關漫長的邊境線,兵分三路再次伐宋!。
初聽戰報,蕭燕燕就心知不妙。五個月前宋軍瓦橋關戰敗,此番迎戰遼軍,必定準備充分。而耶律賢安排三路兵馬一齊
向南推進,雖然看上去氣勢磅礴,可面寬線長,且兵力分散,沒有明確的目標,很容易被宋軍各個擊破。她知道耶律賢從來不是一個急功近利的人,可是爲何這次會如此心急呢。
結果,一切和蕭燕燕預測的一樣,戰敗的軍報很快便一道一道傳入上京。三月中,遼宋先戰滿城,結果耶律奚底中流矢身亡,耶律善補被宋軍包圍,多虧耶律斜軫及時救援才得以脫身;四月,再戰雁門關,潘美領軍擊破了遼軍邊寨三十六所,俘牛羊萬匹;還是四月,崔翰領銜宋軍在唐興口斬殺遼軍千餘人,射殺了大將奚瓦里,繳獲兵器馬匹上萬。
蕭燕燕一邊聽着耶律賢適的軍報一邊握緊拳頭。她倒不擔心軍事上的失利,雖然三路皆敗,但大遼元氣未傷,宋軍也沒有能力追擊。只要及時退守,就可以保存實力,來日再戰。她更擔心的是耶律賢。這一戰,他親定策略,又督戰在前,一定是下了必勝的決心,如今卻全盤皆輸,他能承受住這樣的結果嗎。正想着,蕭燕燕忽然聽見身邊的太子耶律隆緒小聲問道:“母后,父皇還會回來嗎?”
蕭燕燕一驚,側目怒斥道:“不許胡說!”
太子並未被母親嚇到,只低頭說:“父皇臨走前曾跟兒臣說,說他要是回不來了,要我…要我好好照顧母后。”
蕭燕燕大驚失色,不禁冷汗直流,忽見奚奴跟在阿離身後急急忙忙跑了進來,跪在地上低聲說:“回…回娘娘,皇上在...在雲州狩獵的時候…忽然...忽然昏厥不醒,怕是...怕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