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一處別院內,葉勳被一羣太醫包圍着搶救,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端。太醫們各個神情緊張,因爲皇上已傳旨,如果救不活全部拉出去砍了。
經過一夜激烈地救治,這一羣太醫纔算可以喘口氣。正在這時,外面傳來太監的喊聲,“皇上駕到!”太醫們連忙跪了一地。
皇上瞅了一眼全身打着繃帶的葉勳,便急急地問道,“怎麼樣?人能救過來了嗎?什麼時候醒?”
一名老太醫顫顫巍巍地說,“臣等已經盡力了,該做的都已做了,但終是回天乏術……”
“什麼?你的意思是人沒救過來?”皇上皺着眉厲聲道。
另一名太醫連忙說,“皇上,李太醫的意思是臣等已經盡人事,接下來就要聽天命。此人傷勢過重,身上有二十八處骨傷,外傷更是不計其數,並且最麻煩的還是他的內臟有不同程度的損傷。所以,到底能不能醒,只能看他的求生意志了。”
“你們貫會推卸責任。朕已經說了,如果他活不了,你們都和他一起去!”皇上黑着臉道。
幾位太醫伏跪在地上如篩糠般發抖,“皇上,饒命!臣等已盡力了!”
“好了,你們先下去吧。李太醫,你安排好值班的太醫,日夜值守。”
“遵命!臣等告退。”太醫們躬身退下。
皇上望了一眼躺着牀上已經面目全非的葉勳,有些不忍直視,他低下頭,“文度,三日後的充軍你安排好了嗎?”
“回皇上,安排好了。”文度低頭道。
“太醫說,他有二十八處骨折,內臟還有損傷…‘王爺侯’的那幫人下手也太狠了。他…受了這麼多苦,真的還願意醒來嗎?”皇上有些傷感地說。
這些話讓文度聽了很難受,但又不得不安慰皇上道,“皇上,他身體好,應該能挺過去。再說,這世上有他那麼多牽掛,他怎麼會不願意醒來呢?”
“朕…希望他能醒來!”
“一定會的。”
接下來的幾日,皇上每天過來別院看葉勳,跟他說話。太醫告訴他,葉勳的傷勢並不樂觀,如果七日後還不醒過來,就只能放棄了。
皇上坐在葉勳牀前,情緒有些激動。文度默默地站在他身邊。
“葉天宇!你必須活下來!聽見了嗎?要不然…要不然,朕殺你全家!”皇上捂嘴哭了出來。皇上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拭去眼淚,穩了穩情緒道,“朕這兩日一直做夢,夢見你那天朝堂上的樣子。長髮飄飄半遮着臉,朕看不清你的模樣,唯有那一雙眼睛發着幽幽的光。如鬼魅一般。”接着皇上像在問文度,又像是自言自語,“他的臉會不會永遠這樣了?”
“有的地方是可以完全長好的。有些地方……肯定是會留疤的。”文度答道。
“如果毀容了,就太可惜了。他大約是朕見過長得最好看的男人,他的面容是那麼清秀美好。爲什麼要毀了它?文度,他們這是怎麼把他的臉弄成這樣的?”皇上有些痛惜地說。
“用拳頭打的,往牆上撞的,在地上摔的,最多的還是……瓷片劃的。”文度支支吾吾地說道。
“瓷片劃的?監獄裡怎麼會有瓷片?你是怎麼辦事的?”皇上怒道。
文度連忙跪下,“皇上,那隻碗是卑職故意留在那兒的,那日卑職也是故意去晚的,甚至清遠侯的那兩個侄子會去劃他的臉也是被卑職暗示的。”
“什麼?”皇上一驚,但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心抽痛了一下,“對呀,是朕跟你說爲了方便把人換下來,臉上必須得有傷,讓人看不清他的面目。”皇上痛苦地搖搖頭,“他是不是很恨朕,他是不是自己不願意醒來?”
小虎滿頭是汗跑進屋子,見了若蓮還沒開口,就哭了起來,“夫人!”
“小虎,怎麼了?”若蓮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但努力勸自己冷靜。
小虎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和淚水,帶着哭腔說道,“夫人,我一早就在發配的必經之路等。等來等去沒等到,我就一邊打聽一邊往回走。結果才知道,少爺的囚車出了京城沒多遠,就被埋伏的清遠侯家人截下,砍掉了頭顱。頭顱被那幫人帶走了。”
“啊!”若蓮怔在那兒,眼淚不自覺地往外淌。
“夫人,您也別傷心。我還聽有些人說,那個人有可能不是少爺,整個人已經看不清模樣。也許……”小虎安慰若蓮道。
“身體呢?”若蓮突然問。
“哦,聽說被當差的收回去了。”
“你去安排一下,在我們家設簡單的靈堂吧。”若蓮平靜地說。
“會不會真的不是少爺呀?說不定皇上……”
若蓮打斷他,“不要胡說!如果不是少爺,我們反而更要設靈堂。你去辦吧。”
正說着,葉時清跌跌撞撞地進了,“小虎回來是嗎?見到天宇了嗎?”
小虎低着頭囁嚅着不知道怎麼說。
一旁的若蓮哽咽道,“老爺,聽說葉勳出了北京城不遠,就被截殺了。”
“截殺?”葉時清踉蹌了一下,若蓮連忙上前將其扶坐在椅子上。
若蓮狠了狠心說道,“老爺,葉勳在獄中受了很多苦。身上的傷很重,即使沒有這場截殺,也不可能活着到充軍的目的地。”她閉上眼睛,任憑眼淚無聲地流下。
葉時清老淚縱橫道,“早知道做了這麼多,他還是難逃此劫,就應該對他好一點。讓他短暫的一生多一些溫情、歡樂,不至於活得這麼辛苦。”
一枚頭顱放在清遠侯的祭桌上。案臺下‘王爺侯’的子侄、下屬跪滿一地,“侯爺!我們爲您報仇了!”接着,響起了女眷‘嚶嚶’地哭聲。所有人都表情肅穆,大家知道‘清遠侯府’的鼎盛和跪在地上這些人的錦繡前程,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葉勳感覺自己的身體輕飄飄飛了起來。他到了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很美,亭臺樓閣、仙氣繚繞的,葉勳感覺全身上下從未有的舒暢,身上沒有疼痛,他摸了臉,很光滑沒有傷。他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廣袖紗衣,一身雪白,也如仙子般脫俗。過往的一行女子,穿着打扮、舉止相貌,也如仙女般。見了葉勳都頷首笑笑,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正在這時,一名穿藍色紗裙的女子,走近葉勳,衝葉勳甜美地笑着,然後伸手去拉葉勳寬大的衣袖。“公子,請與我來。”
葉勳被女子帶到了另一處宮殿,女子告訴他以後他就生活在這裡,而且這位女子會陪伴他一起。從此他們將過着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生活。而且,他們兩人還可以結爲一對神仙眷侶。
葉勳有些蒙,“姑娘,這是哪裡?我爲什麼會在這裡?感謝姑娘的擡愛,但我已結婚生子,結爲眷侶是不可以的。”
藍衣姑娘掩口笑笑,“公子在人間的情況,我已知曉。沒關係,公子先在此處安心住下。”
“人間?我是不是已經死了?這是……”葉勳四下掃了一圈,“仙境?還是……”
藍衣姑娘微笑說道,“公子,我叫藍貞,公子以後可以叫我貞兒。這是無憂仙界,這裡沒有痛苦,沒有傷悲,只有幸福和快樂。這個殿是屬於我們兩人的,叫做‘勳藍殿’,公子沒事可以四處走走。但公子一定要謹記,不要靠近大殿西面的那扇黑色的小門,不管裡面發出什麼聲音都不要靠近。”
葉勳點點頭。
“公子,我帶您到自己的房間看看。公子累了,可以休息一下。餓了或渴了都可以跟貞兒說,貞兒很快就能準備好。至於……”藍貞有些臉紅,“結成仙侶的事兒,不急。”
葉勳在這個‘無憂仙界’生活了幾日,真的是快樂似神仙呀。每天除了吃得是珍饈佳餚,喝得是瓊漿玉液,還會與貞兒遊園泛舟,下棋賞花……閒時還可以去看其他仙娥們跳舞、盪鞦韆……但葉勳總是聽見有人在呼喚自己,有時正玩着,突然那聲音就傳到了自己的耳朵了,有時他會從夢中突然驚醒,他整日因此心神不寧……
一日,貞兒去了其他仙娥處,葉勳尋着聲音來到了那扇小黑門。他聽到了父親、若蓮、幾個孩子、桃兒、文度、小虎……很多人的聲音,他們是被關在這扇門後面了嗎?他記得貞兒的忠告,但那些人對他太重要了,即使自己萬劫不復他也要看看,爲什麼他們的聲音會從裡面傳出來。他靠近了那扇門,並伸手將門打開。那扇門裡黑洞洞的,什麼都沒有,但卻有一股很大的力量,把葉勳吸了進去,然後他身體失重,開始墜落……
太醫在裡屋忙碌着配藥、煎藥,皇上和文度在門口焦急地商量馬上期限到了,如果葉勳還醒不來怎麼辦?突然,躺着牀上的葉勳發出悠長又淒厲的喊叫,皇上和文度又驚又喜,忙向裡屋看去。太醫們趕緊圍上去,“醒了!醒了!太好了!”
皇上由衷地歡喜,背身偷抹眼淚。文度見皇上沒動,也不敢妄動。皇上看出他急迫的心情對他低聲道,“你進去吧。”
“皇上,您…不進去?”
“朕走了,還有很多奏章要批。他……也許不太想看到朕。”
葉勳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一切都很陌生。他看了看周圍的太醫,大約明白了怎麼回事。他要起來,才發現自己一點也動不了,身上很多地方被夾了木板,綁了繃帶,而且疼痛異常。“你至少要在牀上躺三個月。”文度走進來,對太醫們揮揮手,太醫們便都退下。
葉勳警惕地看了一眼他,“這是怎麼回事?”
“你在大殿上昏死過去後,就被擡到了這裡救治。太醫不分晝夜地搶救了你兩天一夜,然後你就一直昏迷。今天是你昏迷的第七天。”
“七天了?不是三天就要去充軍嗎?”
“有人替你去了。我們找了一個死囚犯,裝扮成你的樣子。結果剛出了城,就被提前埋伏好的清遠侯的人,砍掉了頭顱。頭顱被他們帶走了。”文度似笑非笑地說。
葉勳驚訝地望着他,過了一會兒才說,“這麼說我現在已經死了?”
文度點點頭。
葉勳看看自己滿身繃帶的身體,嘆了口氣,“我現在這個樣子,還不如死了呢?皇上……接下來怎麼打算的?怎麼安排我?”
“你現在就踏踏實實養傷,其他的不要想。如今你動不了,必須得找個可靠的人白天黑夜的伺候你。”
“能讓我家夫人來嗎?”
“你想什麼呢?你現在已經是死了的人了。清遠侯的事情還在收尾,誰都不能知道你還活着,你的家人也不行。你就在這裡老實的呆着,外面什麼事都不要管。”
葉勳苦笑一下,“我都這個樣子了,我不老實呆着還能怎樣?我現在擔心的是……”葉勳有些爲難地看着他,“我現在渾身都不能動,我……上廁所怎麼辦?”
文度‘噗嗤’笑道,“不是有人伺候你嗎?你現在養傷階段,吃喝拉撒都不能憋着,對身體不好,不利於恢復!”
葉勳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爲什麼我身體哪都不能用了,偏偏腦子還是清醒的?爲什麼沒讓我變成一個傻子,就不用每日承受這些了。”
第二日,文度帶來一個蒙面的宮女,他們沒進屋前葉勳就聞到了那熟悉的香味。葉勳不可思議地望着他們兩個人。
文度衝他一笑,“葉勳,找了個宮女伺候你起居。她叫……”文度看看這名女子。
這名女子頷首說道,“小女子叫柳鶯。公子叫我鶯兒。”她的語速比以前慢,聲音也比以前更溫軟。
葉勳擠出點微笑,衝她點點頭。
葉勳一有機會就衝文度使眼色,用眼睛瞪他,用眼神哀求他,衝他搖頭拒絕,文度都熟視無睹。柳鶯似乎察覺到兩個人有話要說,便藉口出去打水回來給葉勳擦身子,出去了。
柳鶯一出去,葉勳便對文度喊,“沈文度!你想幹什麼!我不用她來伺候!你讓她走!”
“嘿,你現在什麼情況了?還挑三揀四的!”文度嗤之以鼻道。
“要不,換個男的吧。找一個小太監也行。”葉勳換了一種請求的語氣說道。
“葉勳,實話跟你說吧,這是人家姑娘自己願意來的,而且是皇上答應的,沒辦法換。我知道你知道她是誰。但她不還知道你知道她是她呀。她既然不想讓你知道她是誰,你就裝作不知道好了,看破不說破。等你自己能下地了,再做打算。”文度像說繞口令似的說。
葉勳垂下眼瞼,這個情況他沒有辦法,只得勉強接受了。
柳鶯每天給他接屎、接尿、擦身體、餵飯……葉勳覺得很難堪,有時臉都漲得通紅。而這時,柳鶯則會善解人意地勸他,“你不用覺得難爲情。人都會經歷生命的低谷期,你快快把身體養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葉勳經常想起兩個人的過往,默默地傷神……
柳鶯很細心地太醫請教按摩手法,如何煎藥等。由於她很認真,因此學的很快。
兩個人呆在一起時,葉勳幾乎不說話,柳鶯一邊給他按摩一邊主動逗他說話,“你渴嗎?”
葉勳搖搖頭。
“我剛熬了一點銀耳蓮子粥,清火潤肺的要不要喝一點?”
葉勳還是搖頭。
“你怎麼也不說話?”
“說什麼?”
“隨便聊聊。”
“我這個人比較無趣。”
“比如你就不好奇我爲什麼總是帶着面紗?”
“爲什麼?”
“因爲我毀容了,很醜,怕嚇着大家。”
“毀容?像我這樣嗎?”
柳鶯看了他一眼,低下頭,“我是不是戳到你傷心處了?”
“沒有,我是男人毀容就毀容了,無所謂。倒是姑娘聲音這麼好聽,想必也應該是花容月貌,如果毀容了,實在很可惜。”
“我也無所謂了。既然咱們都是毀了容的,就誰也不要嫌棄誰。”
這一日,午後外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柳鶯收拾停當,安詳地坐在葉勳牀前,溫柔地說,“你睡一會吧,養養神。”
葉勳臉色突然很難看,額上滲出了汗珠,眉頭擰着,表情很痛苦……
柳鶯嚇壞了,“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疼……渾身……都疼……”葉勳疼得肌肉扭曲,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堅持一下,我去找太醫!”
柳鶯急匆匆地奔出去,正碰到過來的文度,“怎麼了?你着急忙慌的幹嗎去?”
“葉勳突然疼痛難忍,樣子很嚇人,我去找太醫。”柳鶯急得額頭上也滲出了汗水。
“讓他們去!你們快去把李太醫請來。”文度對身邊的兩個隨從說完,對柳鶯說,“咱們一起看看去,他身邊不能沒人。”
兩個人進屋時,葉勳疼得嘴脣都咬破了,柳鶯用手帕給他拭去臉上的汗和嘴角的血。文度也急得團團轉,“這是怎麼回事?”
葉勳努力剋制着,終於還是忍受不住,低吼一聲,暈了過去。
柳鶯心疼地抹起眼淚來,“太醫怎麼還不來?”
太醫匆匆地趕來,連忙給他把脈施針。一通忙亂後,太醫拭了拭額頭的汗說道,“好了。我去開個藥方,馬上差人跟我去拿藥,回來就煎上。一會兒人醒了,把藥灌進去。”
“謝謝太醫。”柳鶯連忙躬身道謝。“但是敢問太醫,他這是怎麼了?”
太醫搖搖頭嘆息一聲,“他身上的傷患太多,雖都在恢復,但溼寒之氣已深入體內。逢潮溼陰冷的天氣就會在體內發作,疼痛異常,猶如有千萬只蟲子在體內啃食。唉!以後還要受不少罪。”
柳鶯捂着嘴不讓自己哭出來。
文度接着問道,“難道一輩子就這樣了?不能根治嗎?”
“很難根治。但是如果調理的好,每日用艾灸,用專門的草藥泡腳,泡身體,再輔以藥物,過幾年也不是沒有恢復的可能。但是會是一個很長很艱苦的過程。照顧他的人也需要足夠的耐心和細心。”
“太醫,您儘管開藥,我們會找人悉心照顧他的。”
外面天已經黑了,葉勳才悠悠醒來。柳鶯連忙拿來煎好的藥湯,扶着他的頭,讓他喝下。喝完了藥,葉勳舔了舔嘴角的藥液,皺了皺眉頭,問坐在一旁的文度道,“我剛纔怎麼了?”
“嗯,太醫說是溼寒氣入體。下雨陰天潮溼的天氣就會渾身疼。”
“以後所有的下雨陰天嗎?”
文度點點頭,“經過細心調養,也許會有好轉。”
“我真他媽的受夠了!這還活什麼勁!”葉勳氣急敗壞道。
文度衝正在給葉勳沏茶的柳鶯努努嘴,壓低聲音道,“當着姑娘的面,你說話注意點。”
葉勳嘆了一口氣,“我的命怎麼這樣啊?”
“你平時用心調理說不定慢慢就好了。以後讓太醫給開一些止疼的藥,常備着些。”文度也感慨道,“你說你這個樣子將來還能拿劍嗎?”
葉勳看了看自己被板子夾得動彈不得的身體說道,“估計沒戲!以後能自由行走都屬萬幸了。你說你們救這麼個廢人有什麼用呀?”
“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柳鶯拿來茶水,自己試了試溫度,然後輕輕扶起葉勳的頭,給他餵了茶。做完後,她對兩人說,“你們倆先聊着,我去看看熬得粥好了沒?”說着,對二人頷首點了下頭,便輕盈盈地出去了。
文度望着她的背影感嘆道,“瞧瞧人家多細心,把你照顧的多好。”
葉勳白了他一眼,扭過頭來不想理他。
文度接着說,“你現在這個情況,以後身邊也缺不了人照顧,要不就把她留下吧。她自己也願意。”
葉勳連連搖頭。
“你就別擰了!你不知道你剛纔那個樣子,她有多心疼,哭了好幾次。”
“不行!我以前沒答應,現在我這個情況就更不能答應了。我不能耽誤人家一輩子!”葉勳很堅決地說。
“這有什麼耽誤不耽誤的,都是她心甘情願的。”
葉勳還是搖頭,“她那樣的一個人憑什麼嫁給我這樣有家室,有孩子的,說不定將來還是個殘疾的人?這事萬萬不可以。我醒來到今天有十八天了,加上我昏迷的那些日子,也二十多天了。我覺得拆掉木板和繃帶,我應該能動,我還可以下地試着走走。反正,不能讓她老在這照顧我。”
“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才幾天?你不要命了!”
“我不會老在下面走的,我就自己拄着拐,可以上廁所就行。”
“你這個人呀,真拿你沒辦法!”
一會兒,柳鶯端粥回來,聲音裡帶着笑意道,“公子,喝點粥吧。趁熱喝,胃裡會舒服一點。”
“什麼粥?”葉勳問道。
“小米南瓜粥。太醫說這個粥最適合養傷之人。”柳鶯一邊說,一邊扶起葉勳的頭,用勺子舀了一勺粥在嘴巴吹吹,才放到葉勳嘴邊。
葉勳喝了兩口就搖搖頭,閉上嘴不喝了。
柳鶯看了看粥問道,“怎麼不喝了?不合胃口。”
“爲什麼和我以前喝的味道不一樣呢?我家夫人熬得小米南瓜粥最好喝了。好想念我家夫人熬得粥呀!好想念我家夫人和孩子們呀!”葉勳故意說這些話刺激她。
柳鶯手裡捧着碗,委屈得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一會兒才說,“公子不愛喝這粥,我再做些別的。公子有什麼想吃的嗎?”
“我想吃……肉絲麪。算了,怕你做不出我夫人那樣的味道。”
“鶯兒盡力吧。公子稍等片刻。”柳鶯有些落寞地離開了。
文度看在眼裡,柳鶯一走,便有些氣憤地對葉勳說,“你這是何苦呢?我要是她我就把粥澆你臉上。你怎麼那麼事兒。你是想今天就把氣走了?別忘了你現在還下不了地!你還用得着人家。”
“我明天就請太醫把夾板拆了。你幫我準備兩個柺杖。”
“你以爲拆了夾板你就能下地走路了?你別異想天開了!”
第二日,葉勳好說歹說,太醫也沒答應給他拆夾板。又過來十幾日,一直到了葉勳醒了一個多月後,太醫才勉強給他拆掉了夾板。葉勳便開始不遺餘力地練習走路,經常疼得一頭汗,有一次還摔倒了,險些又摔斷了骨頭,讓太醫狠狠地警告了一通。柳鶯只是冷眼看着他。開始想幫他,被他拒絕了。看着他那麼努力地練習走路,柳鶯終於忍無可忍道,“你真的用不着這麼着急,纔剛一個多月。”
葉勳汗水連衣服都浸溼了,他像沒聽見一樣,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繼續練習。
“你就這麼不想看到我?你就是想早點擺脫我對嗎?”柳鶯一改往日的溫柔,帶着哭腔喊道。
“不是,我只是不想老這麼麻煩姑娘。姑娘應該有自己的生活,我早一點好,姑娘可以早一點開始自己的生活。”
柳鶯背對着他,抽泣起來。葉勳沒有上前安慰她,還是繼續練習。
幾日後,葉勳可以自己拄着柺杖上廁所,柳鶯就自己消失了。葉勳心裡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