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這日,文度帶了兩個彪形大漢走進關押葉勳的大牢。

葉勳警覺地站起來。

文度表情有些複雜,支支吾吾地對葉勳說,“這兩位是侯爺的乾兒子洪驍和侄子朱……”

沒等文度說完,其中一名大漢打斷他道,“少跟他廢話!我們是誰他不配知道!”

另一個大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着葉勳胸口狠狠地踹了一腳。

葉勳整個人‘登時’就飛了出去。

“媽的!”葉勳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握緊拳頭,意欲起身還手。

“怎麼?還可以還手?”侯爺的乾兒子獰笑着望向文度。

文度看了一眼單腿跪地正要起身還手的葉勳說,“皇上說了,不能反抗!但你們下手也不能太狠!”

“皇上可沒有跟我們這麼說。行了,沈大人,你出去吧。這裡沒有你的事了。”文度幾次欲言都沒兩人制止住,連推帶搡地把文度推出大獄。

文度在門口背對他們,閉着眼睛聽着裡面拳打腳踢、摔打、碰撞和叫罵的聲音,心都揪到了一起……

終於文度忍受不住了,踢門進去,攔着他們中間,表情堅毅地說“兩位大人,今天就到這兒!”

兩人顯然打紅了眼,“我們還沒打夠呢!”

“再打,人就打死了!”文度厲聲道。“兩位大人請馬上離開!”

兩人見文度很堅決,只得悻悻離去,臨走時還不忘在葉勳身上狠狠踹兩腳。

文度扶起滿臉血污的葉勳,焦急地問,“你怎麼樣?”

葉勳吐出一口血,喘着粗氣道,“還沒死。”

文度扶他坐起來,看了他的傷勢不無擔憂地說,“這兩個傢伙下手也太黑了!這纔剛開始,以後怎麼辦?”

“剛開始?還有多少次?”葉勳皺着眉頭,生無可戀地說。

“這個真沒法說,他們家人、從屬衆多。皇上的意思是讓他們出口氣,我們接下來工作就好做。”

“可是我挺不了幾次啊!”

“我知道。骨頭有問題嗎?”

葉勳靜靜地感受了一下,“大約有四處骨折。”

“這兩個禽獸!我一會讓大夫就來幫你看看。”文度看了葉勳臉上的血污道,“你說你怎麼也不護住臉?瞧瞧這臉上的傷,都沒法看了。”

“護不住的,我有更重要的部位要護。”

“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開玩笑?”

第二次,文度帶來了一個瘦弱的成人男子和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他們是‘王爺侯’的嫡子嫡孫,本來即使他們身體再差,有侯爺的庇護也是子侄中最尊貴的,將來所有的家業也由他繼承。而如今侯爺一死,侯爺那些庶子、侄子、乾兒子和部下,沒人把他這個病弱的嫡子放在眼裡。他比任何人都恨葉勳。

男子見了葉勳紅着眼,歇斯底里地對那個孩子喊,“聰兒,你的祖父就是被他殺害他,就是因爲他本來屬於你的一切,都要沒有了!”說着,他用拳頭用力在葉勳身上捶打。

這個男子和葉勳年齡相仿,比葉勳矮了半個頭,孩子也只到葉勳腰。爲了讓他們方便打到自己,葉勳特意跪坐在地上。

那男子咬牙切齒地對葉勳拳打腳踢,但葉勳並沒有感覺多疼。那男子又對那個孩子說,“聰兒,過來!狠狠地打他!爲你祖父還有我們自己報仇!”

那孩子走過來,露出兇狠的表情,揮起小拳頭砸在葉勳身上,但力度就像在給葉勳捶背。顯然他父親也不滿意,“你掰他的手指,把它們一根一根掰斷!”

孩子有些遲疑,“掰斷手指?他會疼嗎?”

男子惡狠狠地說“他不疼!他不是人!”

孩子望向葉勳,眼神裡有些恐懼。

“快掰!爲你祖父,也爲我們自己報仇!”

孩子哭了,“父親,他會疼的!”

“不要嚇壞孩子。”葉勳對男子輕聲說。

那男子氣急敗壞,在葉勳身上踹了幾腳,“要你管!你這個該死的!聰兒,快過來!聽見沒有!”

孩子抹了把眼淚,慢慢地挪過來。

葉勳把手伸給他,語氣溫和地說,“沒事,掰吧,叔叔不疼。”

孩子揪着葉勳的一個手指,使出全身力氣掰,葉勳忍着劇痛,青筋爆出,臉都漲紅了,仍衝着孩子擠出微笑……

給葉勳送飯、查看傷勢等事情,都是沈文度親力親爲,他不肯假手於人。葉勳之後又‘接待’了三撥‘王爺侯’的家人,一撥比一撥兇狠,葉勳傷得很重,身上幾乎沒有好地方了。

文度正一臉焦慮地查看的傷勢。葉勳則一臉平靜地盯着他,突然他說道,“你不恨我了?”

文度愣了一下,“恨。”

葉勳輕笑一下,“小氣。”

文度爲了掩飾情緒,故意嘟囔道,“今天外傷怎麼這麼重?裡面骨頭還有斷的嗎?”

“有,上次剛接好的左胳膊又斷了,還斷了兩根肋骨。有一根有可能插到了臟器上,一喘氣就疼。”葉勳表情淡定好像在說別人的傷勢一樣。

“媽的。這些畜生!”文度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

葉勳笑了一下,但馬上因爲疼痛又皺起臉來。

文度看着他突然說,“說我小氣。是你一直再恨我纔對。”

葉勳點了一下頭,臉上卻掛着笑,“對,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我最討厭別人欺騙我,尤其是我信任的人。以前不知爲什麼我什麼話都願意跟你說,和你商量,有你在我身邊我心裡特別踏實。突然,有一天,我發現不能再跟你說了,當時我心裡還真挺難受的。後來,我只能把它們憋在心裡誰都不說。”

文度只是一愣,接着拿起粥碗,低頭給他喂粥。剛喝了一口,葉勳就閉上嘴輕輕搖頭。文度柔聲勸道,“再喝一點吧。”

“真的咽不下去了。文度,我覺得我堅持不了多久了,你跟皇上說說,讓我去吧。”葉勳無力地說。

文度放下碗,“我會催皇上讓他們那邊快一點進行。你……再堅持幾日。這兩天我會看好那幫人,不讓他們下手那麼重。”

葉勳煩躁地搖搖頭,“求你了!跟皇上好好說說。”

文度走進大牢,葉勳強打精神坐起來,他發現他今天臉色很難看。葉勳一直盯着他,“你跟皇上說了是嗎?皇上沒答應?”

文度躲閃着他的眼光不去看他,“先吃飯。”

“我不吃。你說,皇上怎麼說的?”

文度囁嚅了半天才說出口,“皇上說,如果你…敢死,他就……讓你們全家到下面陪你。”

葉勳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眼淚不住地往下淌,好半天他才咬牙恨恨地說,“你去跟皇上說,我葉勳爲了他的宏圖大志,爲了大明朝的運勢,我就是被千刀萬剮,也一定會撐到最後一口氣!請他…善待我的家人!”

文度搓了搓手,“葉勳,我知道你現在心裡很難受。你別怪皇上,他說的是氣話。皇上那邊也是焦頭爛額的,他沒有辦法。你再堅持一下。我看一下你的傷。”

“別碰我!”葉勳悲憤道。

文度不管他,自顧自地查看他的傷。

“多可悲呀!我連死都由不得自己!”葉勳看了一眼默默不語的文度,愈加憤怒絕望,賭氣道,“我這一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認識你!我現在終於想明白了,你爲什麼當時非得攔着不讓我死,就是因爲我不聽你們的,你們要讓我爲我的行爲付出代價!你們就是要折磨我!”

文度怔了一下,強忍住眼淚,裝作沒聽見一樣自顧自地說,“這一塊骨頭沒接好,我找太醫過來幫你重新接上。”

“接什麼接!接完了還要斷!接了有什麼用?”葉勳怒吼道。

接下來,來了兩位身材魁梧的大漢,不知爲什麼文度沒有一起來。葉勳心裡很沒底。兩名大漢不容分說,上來就對葉勳一頓拳打腳踢。葉勳被打得吐了好幾口血。

兩個人似乎並不滿意,其中一名大漢跟他的同伴奸笑着說,“我聽說他是京城遠近聞名的美男子。我想讓他變得更美,在他臉上畫些花。”

說着,他四下尋覓,看到角落裡有一個飯碗,他拿起便衝牆上一磕,手裡便多了一片尖銳無比的瓷片。

他衝着同伴說,“你摁住他!”

葉勳聽到了碗碎的聲音知道他要幹什麼,便用雙手死死護住臉。兩個人拽不開他的手,便狠狠地踢打他,用瓷片劃他的手背,劃他的身體。葉勳經過前一段時間的折磨本來傷已經很重,又被兩個膀大腰圓的大漢,一頓暴打,漸漸地身上沒了力氣,兩人見勢便掰開他的手,將他兩隻胳膊踩在腳下,用手裡的瓷片在臉上瘋狂地划着……

葉勳平時被打得多狠,都忍着不吭一聲,但這一次他卻發出很淒厲地慘叫聲,他第一次希望外面的人聽見了,能來救自己。他甚至大聲喊出了‘沈文度’的名字“啊!啊!不要!救命!啊!沈文度!沈文度!救我!”但是沒人來救他……

文度匆匆趕來時,葉勳已經成了血人。文度憤怒地趕走了兩個人。葉勳卻雙手捂着臉,躺在角落裡發抖。

文度愧疚地快哭了,“對不起,我有事來晚了。都怪我!”葉勳什麼都沒說。文度找大夫給他處理了傷口,但從那天起,葉勳的狀態越來越差。

接下來,葉勳除了身體狀況更差,還毫無求生慾望,拳頭打在他身上就像打在一個骨肉做的沙包上,不發出一絲聲響。只能聽到拳頭打在肉身上的悶響和骨頭碎的脆響。葉勳大數時間都是在昏迷的狀態。

沈文度正低頭給葉勳處理傷口,他不忍心看葉勳臉上觸目驚心的傷。昏迷中的葉勳突然醒來,虛弱地說,“文度,有你真好。”沈文度再也忍不住,扭頭失聲痛哭起來。他捂着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眼淚禁不住簌簌落下……

皇上看到文度回來神情異樣,眼睛還紅紅的,就問了句“又去看他了?”

文度撲通跪在地上,想說什麼卻哽咽地說不出口。

皇上沉聲道,“朕都知道,葉勳沒白交你這個兄弟。我們已經盡力了,接下來生死就看他造化了。”

“皇上,也許我們不該強求。而應該讓他自己選擇。他現在生不如死的樣子……”文度說着說着,又說不下去了。

“朕也難受。但就像你說的,人一旦沒了,就一點希望也沒了。朕,要他活着。”皇上毅然道。

“也許一開始我就錯了。死對他來說,纔是更好的解脫。”

皇上怒吼道,“都這個時候了,你跟朕說這個!現在來不及了!我們不能回不來頭了!明天開始每天給他灌一碗老蔘湯,應該不用再堅持多久了。朕已經命騰將軍再辦軍務交接了。”

文度聽有人通報,這兩日發現有人在北鎮撫司大門外徘徊,那人衣着簡樸,看打扮像一名農婦。文度站在大門口望去,果然見到不遠處有一名婦女,見到文度便向他走來,“文度!”

那人走近,文度才發現是若蓮,文度上下打量着她,發現她整個人都瘦了,也憔悴了。“夫人!您怎麼這身打扮?”

“我想見你,又怕給你惹麻煩。”

“您…找我什麼事?”文度明知故問道。

“葉勳現在怎麼樣了?”若蓮急切地問。

“嗯……”文度不知怎麼回答。

“他還活着嗎?”

文度點點頭。

若蓮稍感欣慰,“那能讓我見見他嗎?”

文度搖搖頭,“葉勳他囑咐過我,一定不能讓你去看他。他……怕你心疼。”

“葉勳現在是不是……”若蓮捂着嘴不讓自己哭出來“很慘?”

文度點點頭,不敢看若蓮的眼睛。

出乎文度意料的是,若蓮竟含着淚說,“那就別折磨他了,讓他去吧。我……不忍心讓他再受苦了。”

“夫人,這些事是你我決定不了的。裡面有很多事情,很複雜。”

“文度,雖然很多人跟我說你變了,還說你和葉勳反目,你處處爲難他。但我不信。你們兩個以前好得跟一個人似的。葉勳他這個人就是有點倔,但是因爲他在乎你才這樣的。你不要怪他。”若蓮目光柔和地望着文度說。

文度搖搖頭,眼淚也忍不住掉落下來,“夫人,我……”

“我相信你一直在幫他,只是有時候你也無能爲力。葉勳現在在你的地方,你照顧好他,讓他儘量少受點苦。我去求皇上,讓皇上放過他。”

“夫人,你別衝動,沒有用的。皇上他有他的考慮和難處。”

“那我就去求太后,求公主。總不能什麼都不做,看着他一個人受苦吧?文度,葉勳拜託你了。”

文度痛哭起來,“夫人,我也想好好護住他,可是我做不到。葉勳現在這個樣子,我也特別難受。”

若蓮感覺自己的心被什麼刺着,很疼,卻依然努力剋制自己,很平靜地說,“實在做不到,也不用內疚,你只要盡力就好。”

“夫人,您自己也要保重身體。”

若蓮點了點頭,離開了。

葉勳全身已經動不了了,但眼睛還閃着光,說話聲音也沒有看上去那麼虛弱,“你這兩天給我喝的什麼?”

“蔘湯。”文度淡淡地說。

“哼,怪不得。這麼好的東西我以前從來都沒喝過,別再給我喝了,太浪費了。”

“這是皇上吩咐的。”文度語氣冷冷的,強迫自己不參雜一絲情緒。說着,他把蔘湯放到他嘴邊,葉勳使勁閉上嘴。文度勸道,“喝了吧,要不你撐不下來的。”

“我可以!我現在連晚上都閉不了眼。每時每刻都在忍受着、煎熬着,真的生不如死!你們就算行行好,給我片刻昏迷的時間也好?”葉勳近乎絕望地哀求道。

文度終於堅持不下去,吼道,“你現在水米不進,怎麼撐?”

“撐不下去就不撐!反正,我不喝了。”葉勳一字一頓狠狠地說。

文度不聽他的,還要喂他。葉勳使盡全力用那隻還能動的手將碗打翻。文度看着他,對外面的人吩咐道,“再拿一碗蔘湯來!”

蔘湯拿來,文度迴避他的眼神,一手捏着他的臉一手將蔘湯生生灌了進去。接着依然不去看葉勳憤恨哀怨的眼神,什麼也沒說,徑直離去了。

皇上一下朝,剛回到書房,就有通報太后、公主、駙馬求見。

太后和公主、駙馬風風火火趕來。一進門太后就問,“葉勳他現在什麼樣了?他的案子皇兒打算怎麼判?”

駙馬爺則跪在地上哀求道,“皇上,您救救我大哥……”

皇上本來就事情就千頭萬緒,不勝其煩,他們又跑這兒來鬧,皇上徹底怒了,不便對母后和妹妹發火,皇上只得衝着駙馬喊道,“葉勳犯了這麼大的事,怎麼?你們還想求朕饒過他不成?”

駙馬囁嚅道,“皇上,臣當然希望皇上能從輕發落我大哥,但葉夫人昨天來府上求我,想讓皇上準他少受些折磨,早登極樂。”

“不行。我不讓天宇哥哥死!”公主哭道。

“你們這是想讓他死還是活呀?”皇上不耐煩地說。

太后緩緩地道,“葉夫人覺得他無生還可能,想讓他少受點苦。哀家聽說,每隔幾日便有清遠侯的家人去牢裡折磨他,已經不成人樣了。怕是葉夫人也知道了。”

婧琳吃了一驚,哭喊道,“皇兄!咱們和天宇哥哥從小一起玩大的,您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他!”

“皇上,您怎麼可以讓他們如此對待我大哥!”駙馬樑宏斌也難掩怨恨道。

“朕也有難處。現在朝廷裡局面很緊張,勝敗就在這個關鍵時刻,朕也是不得已。”皇上神情黯淡道。

“那麼,就隨了葉夫人的意,讓葉勳少受點苦。”太后道。

“可是已經堅持道現在了!再堅持一下,局勢穩定了,說不定朕還能保住他的命。”

“皇兒,婧琳他們不知道怎麼回事,但哀家知道!葉勳爲什麼會無緣無故殺了清遠侯?他是爲誰殺的?你現在又想用他拖住他的那些子侄和屬下,這樣做是不是太過殘忍了!”

“母后,本來計劃不是這樣的,是他任意妄爲,才導致現在的後果。朕也沒有辦法。朕已經在全力挽救局面,您現在在給朕三天。朕一定給你們一個交代。”

兩名錦衣衛將一個人架上大殿上,那人已不能站立,甚至坐起來都很困難,只能趴坐在地上。頓時朝堂上的百官開始議論紛紛。此人沒有束髮,一頭烏黑的長髮垂着,看起來很順,顯然是剛梳理過。囚衣也是簇新的,但又被鮮豔的血浸紅了。此人臉上橫七豎八、縱橫交錯着大大小小的傷口,已經辯不出原來的樣子。

駙馬都尉樑宏斌上前,跪在那人身邊,忍不住哭出來,喊道,“哥!哥!是您嗎?”

呂衡也直愣愣地走過來,顫顫巍巍地問,“你是誰?是葉勳嗎?”

“老師,是我。”聲音是葉勳的,雖沒有以前洪亮卻也是中氣十足。怎麼看都不像從那副血肉模糊的軀體裡發出來的。

“你…怎麼成這樣了?”呂衡聲音哽咽道。

“老師,沒關係,您不要難過。我很快就要解脫了。”聲音裡竟然帶着笑意。

“殿下是何人?”大殿上傳來皇上的聲音,殿下立刻鴉雀無聲。

“臣葉勳叩見皇上!因爲臣身上的骨骼已斷了大半,請恕臣不能行跪拜大禮。”

“不用拜了。朕聽你的聲音……感覺你精神狀態還不錯呀?”

“皇上,因爲臣知道今天是個重要日子,所以臣今天早上喝了兩碗濃濃的蔘湯,比平時多喝了一碗。要說這蔘湯可真是好東西,臣已經幾日進不了水米,卻依然可以精神抖擻。若不是有它,怕是臣也挺不到現在。”

皇上聽出了他話中有嘲諷之意,便輕哼一聲,“不說其他的了。現在朕問你,清遠侯是你殺的嗎?”

“是我殺的。”葉勳很乾脆地回答。

“你爲何要殺他?”

“因爲他該死!”

“該死?世上該死之人多了去了,爲何你偏要殺他?”

“臣覺得他過於囂張,看不順眼。”

“哼,你這理由太過牽強。要說囂張,你當着滿朝文武滿口胡言,現在豈不比他還囂張?朕早已派人調查了整個過程,你跟清遠侯有些積怨,江湖恩怨江湖了,你原本是要找他比武決鬥的,卻在比武過程中,將其殺死……”

皇上話音剛落,堂下又開始議論紛紛。葉勳也很驚訝,但他沒說話。

皇上等殿下議論差不多才說,“葉勳,你可知罪?”

“臣知罪!殺人償命,臣願意接受國法的制裁。”

皇上瞥了旁邊的興旺一眼道,“宣旨!”

興旺展開一卷黃陵,當着文武百官朗聲讀起來,“兵部副使葉勳與清遠侯朱晉榮因比武鬥毆,失手將其殺害。清遠侯歷經三朝、勞苦功高,卻死於非命,朕深表痛心。本應重罰葉勳,已慰侯爺在天之靈。但念及葉勳實屬失手誤殺,又曾屢立戰功,特判其——充軍!”

一時間,殿下人等都驚呆了,整個朝廷沒有一絲聲音。只有清遠侯的一個家人有些不服,嘟囔道,“怎麼才判了一個充軍呀?這是不是太輕了?”

另一個清遠侯的人向他使眼色,並阻止道,“你不懂,皇上這是在幫我們。”

“臣不同意!”喊話的竟是葉勳。“臣不願充軍,只求一死!”葉勳掙扎着想起來,但怎麼也動不了。

“哥,你要幹什麼?”旁邊的樑宏斌發現葉勳全身都在用力,便問道。

“扶我起來!”葉勳喘着粗氣喊道。

樑宏斌連忙站起來使勁去扶葉勳,葉勳忍着身上的劇痛終於勉強站立起來。

皇上看了他一眼,他搖搖晃晃站在殿上的樣子讓他百感交集。皇上頓了頓接着說,“就這麼定了。三日後啓程。”

“皇上!朱瞻基!”葉勳頓時覺得血液上涌,‘噗’地噴出一大口血,然後轟然倒地……

皇上身後的文度和興旺一直揪着心,看得心急如焚。葉勳倒地的一瞬間,文度急得要奔下去。皇上一把抓住他的手,接着用凌厲的目光制止了他。文度只得低頭諾諾退後。

殿下一片混亂,駙馬都尉在喊叫,更多大臣圍上來嘈雜的議論……

皇上衝着殿下大喊,“來人!將人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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