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陰之地,破敗之局。大陰之氣,泥土覆屍’。這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講起來真就有點東西,一出口就知道這些話來自古語,比丁曉東強太多。
一般在風水學上的格局,一旦定爲破敗、死傷之勢,刑傷煞重的陰氣旺盛,在八門裡屬死地,斷然不可起陰宅。《八衣青囊》書中記錄,‘破敗死地,落土流泥,遊魂亦無居,山嶺破碎不同局’,這話理解起來就是,四陰之地土石不固,終年泥濘不堪,這樣的地形修個山野孤墳都不得行,孤魂野鬼都不會選擇這裡藏匿。
‘水直走去,即爲去水’,去水又是大陰,風水中去水大陰是大忌。水流在這裡無法彙集成河,直接滲入地下就是水直走去的意思。葬在這樣的地方,終日泥水封屍,烏寒之氣難以化解。
風水來龍,水直走去的大陰之地在葬書中也並非不可建墓,心口八卦開鬼法行,總有一種葬式能鎮住去水大陰的地方。關鍵還要看風水當中的另外一勢——風。
‘風口來煞,煞氣爲財’,無論是徐徐來風還是呼嘯烈風,只要有風就是來煞。財氣滾滾而來之地,是不是四陰之地已然無所謂。
“四陰有人說是天地人時都爲陰者,其實,完全應該爲來龍爲陰,去水爲陰,左右衛者是也的地勢”這中年人說話咬字清晰,這些內容想必也是背得滾瓜爛熟:“四陰之地在天地陰陽說裡屬大地逆天行伏,龍息匯聚之外。以前我也不太理解,現在推敲起來,覺得八成是和老爺廟水域的情況相對應。老爺廟的水下,可是很多暗流交匯,水下沙壩縱橫交錯,也只有這一種解釋能對應龍息匯聚之外這句話”。
“不是大哥”我道:“早上死了兩個人,咱們現在都跟忘了似的,好歹那是兩條人命,如此冷漠,這樣不好吧!”。這種時候討論什麼四陰之地,我可是想確定那兩人是不是阿約動的手。
中年人看我一眼,呵呵笑道:“你們還是年輕啊!有些事想不到那麼多”。
這話太瞧不起人了,年輕怎麼了!年輕也知道人命關天,不能兒戲。理直氣壯地反駁,更惹得那傢伙哈哈大笑。
“話都會說,你看看日本老闆和那兩人的同伴,哪個是把人命關天當道理的人!剩下的錢我會分給你們,一句話所有危機全都化解,你們真是太年輕”中年人道。
細想剛纔遠山和那人的對話,好像是這個樣子,一句剩下的錢都給你們,那個敞懷夾克高高興興地區埋屍。他說還真對,當時那傢伙是可以拿這事當理由,拒絕繼續前行,遠山沒給這個機會,直接他們的錢歸你,同伴都當你的死是好事,現實就這麼生硬。
我啞口無言。
不遠處的兩個日本人朝這邊看,他們能聽懂我們談話。立刻明白過來,日本人一路上都在你左右,你說什麼都逃不過人家耳目。心裡馬上也覺得自己太魯莽,耿直這個時候完全是缺點,害的中年大哥說了遠山的壞話,恐怕他下面會有麻煩。
點燃香菸,中年大哥用超冷酷的斜眼瞟一眼日本人,彷彿那倆傢伙在他眼中也是兩具屍體,一口煙吐出來。阿約在身後碰我一下,回頭看他,阿約手指北面山峰,眼中卻是兇光。
“咋滴啦!那邊有什麼情況嗎?”我輕聲問道。
“那邊背面的山腳下,是一片沼澤地形的區域,當地人傳說那是古戰場,泥土深層有大量的屍骨”阿約輕聲道。
少來這套,說什麼大量屍骨,剛纔大哥說完四陰之地,我的話惹得大哥說了遠山壞話,你再跟我整這些邪門東西,弄不好我再和你爭執起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真的”阿約輕聲道:“這裡真有可能是好幾場戰爭的古戰場,你不相信,是你對歷史一無所知”。
相傳朱元璋和陳友諒在鄱陽湖大戰,陳友諒水戰失利,手下大將趙德普和樑玄只剩下幾萬部衆棄船上岸,逃至鄱陽湖東北方向山中,被守候在岸上的名將馮國勝悉數絞殺,陳友諒死於亂軍之中。你自己看下方位,東南西北很好找嘛!差不多是這裡。
鄱陽湖東北,方向是差不多,但是鄱陽湖大了去了,是老爺廟水域的東北還是雙方水戰位置的東北。了不瞭解歷史是一回事,地圖和戰鬥中該有的情況我可是比你瞭解,有條不紊的登岸和被追打到岸上是兩回事,有登島的時間,拿下最近的山頭隘口啥的是首選,人家雙方全是名將,等你來宰那是不可能的。
歷史上寫的清清楚楚,湯和常遇春在船上,而且常遇春是武術大師,一箭差點穿透陳友諒。史書上這句話就說明一個大情況,雙方的水軍在鄱陽湖上,雙方水軍是近距離絞殺,雙方兵力不用我說了吧!那要是多大一片水域才能擺下那麼多戰船!
“歷史,我真不一定不瞭解”我道:“鄱陽湖的東北方向,那也是一塊很大的區域範圍”。
“你瞭解個屁!”阿約立刻開始反駁:“557年-589年南陳建立,和北齊劃江而治,好好看看南陳的立國之戰在哪打的?南陳北齊,人家雙方也是名將好嗎!”。
語氣嘰嘰歪歪,能聽出一點不願意和我嘮嗑的意思。阿約的話是說,山林野地之中,並非是明初戰場,而且歷史上不止一個朝代在這裡發生大戰。馬上搖搖頭,思緒不能被牽着走,他剛纔說的是‘山峰背面的山腳下,有一片沼澤地形的區域’。
能這麼說,他之前肯定來過!
“你腦袋可真木”阿約道。
“什麼叫真木,你這突然弄出一句話,誰能理解的過來呀!”我道。
“那兩個人該死”光頭彪子輕輕說一句起來就走,路線卻不是朝向阿約手指的方向,而是左邊更高的山峰。
稍微拉開一點距離,在光頭彪子身後輕聲問他爲什麼說那兩個人該死!阿約又給我一陣滿是鄙夷的挖苦,虧你還是當兵的,昨夜的帳篷數量,位置,人數,都還記得吧!還有那兩個人的帳篷位置和你睡的地方,好好想想原因。
十幾個帳篷分兩排,擺出略呈S形,遠山和大部分日本人不在那個營地,也就是昨晚那裡有不到三十人,那兩個死的帳篷在邊緣的S形彎下方,正好擋在我們和日本人的中間位置。
明白了!和衣而睡,監視守夜,也不給把槍,若是有什麼異動,那幾個人是拿刀上來和我們拼命的,而日本人只瞅着他們的帳篷就行了。
皇協軍,果然該死!
不是腦袋不如人家,而是進山的路程和時間,根本沒給我們一點琢磨的空,剛開始觀察營地邊的空地,你阿約就掛在我帳篷外說話,腦袋哪想這麼多!
此時的人們距離拉開了不少,三三兩兩的一夥,張春來他們的身影也越來越近。仍然不見李立明和鍾磊,遠山老闆還是不放心兩夥老大,現在還被壓在日本人當中。
阿約腳步輕快,走在前面,不時的指給我看落葉很厚的地面。國家溼地公園,氣候宜人,植被大多是常綠落葉植物,其中不乏珍貴樹種,前方一小片林子,好幾柱野生香樟,國際市場野生香樟是緊俏的商品,價格極其昂貴。
幾個日本人氣喘吁吁上來,讓我們加快腳步。阿約轉身說道:“從現在開始,最好咱們別分開,人多就有辦法”。
阿約說到森林物產,心裡也跟着合計,沒有大片耕地,能到密林中來的只有森林保護人員。遠山老闆不想惹麻煩現在必須儘快趕到隱秘地方蟄伏,不能再大隊人馬山中穿行。
馬上8點,日頭也越來越毒,汗水溼透上衣體力漸漸不支。走上深谷的尖角山峰,阿約叫大家吃點東西,這裡樹林茂密,用來做掩護可以。
幾個日本人在坡下的大樹旁躺倒,阿約就拉上丁曉東和我,爬上最高山脊,西北方向的緩坡下,一塊土丘處在密林中,上邊光禿禿十分顯眼,一道道乾土裂紋,使其很像一個巨大龜背。
“我們可以暫且叫它‘龜背脊’”丁曉東道。龜背脊也叫龜甲斑,風水之說中的吉地之貌,大凡山形地勢呈現龜背土丘,都是天造地勢的上選。趕快叫他停住,現在沒時間瞎扯,先聽阿約說。
阿約道:“入口在那下面,遠山朝這邊過來,很可能是來這”。
阿約的語氣不像是特別肯定,入口在那裡是定了,但是遠山是不是朝這邊來不一定。現在身後是四陰之地,可前方坡下,又是另外一番景象。阿約上次來是夜間,在那裡找到入口也沒看清龜甲紋路下到底是什麼情況,那下邊有墓道,卻是十分簡陋的石條壘砌,沒有石條的地方是簡單開鑿。
阿約的往事不想重提,不僅難過而且說來話長。現在只說下面的計劃就好,阿約的目的是不想他們三個出事,而且目前唯一可以指望的勢力就是我們。
“遠山老闆的人,都是衝咱們來的”阿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