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氣人就是犯困,一覺睡到太陽西下,華燈初上。張春來坐在我的對面,見他在喝水,心裡不是滋味,這都什麼時候了,王宇找上門來,你難道沒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嘛!才醒了不久,不想大動肝火。睡了4個小時,還不錯。
穿好衣服去樓下前臺詢問,小姑娘還沒來。
張春來進去洗臉,我也坐一會兒,想想睡下之前王宇的事,心裡又開始犯難。張春來說的應該是我們走上前臺什麼的,隱隱的感覺到事態嚴重到可能威脅到我。但是憑我是想不出來哪裡不對,總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不是我剛到,就和我沒什麼大關係,人家李博生可不是好對付的,東家深不可測,啥也不好說。
全聚德的包廂裡,東家和我們兩個坐在大桌子邊,三個人簡直就是浪費了這麼大的桌子。東家點的幾個菜很不錯,烤鴨又大又肥滿滿一大盤,大師傅的刀法精湛,這時候見到這些,胃口再好也放不開筷子。東家從我們進門就沒笑過,這不怪東家,下午的電話打過來,應該發生了不少事。
地有點髒,東家說蘇文他們剛走不久,換上一桌新菜。他老人家的酒勁還沒上來,就重開一局招待我們,看樣子今天肯定要喝多。
東家確實有些酒氣。
端起酒杯對我們說了一些鼓勵的話,說什麼這次在蜀王陵裡得益於年輕人的勇敢之類的,我聽個大概,神經都集中在舌頭上。不管一會兒你會不會趕我走,我都要吃飽了再說。
東家喝了一口酒,緩緩地說道:“今天中午蘇文就在這裡,我們吃飯的時候定下了幾天後,就着手解決三十多年前的事情。春來你打的電話說的那個小姑娘的事,我認爲事情有點不對,她找蘇文找她的媽媽怎麼會找到你們的?而且對方那個不知道來歷的女人是怎麼回事,我當時就把事情說給了蘇文,他的臉色很難看。不過我們還是決定,不管對方什麼來頭,這件事都要謹慎對待,從現在起你們兩個就盯好那個小姑娘,蘇文也說會處理好。畢竟我們做的都是別人無法理解的事”。
聽話聽音,東家的意思,不太可能像我想的那樣,先從人身上着手。
‘我不會有事就好’。
張春來點了一下頭,對東家說道:“平常人不會相信會有吃人的腦漿的蟲子,我認爲這個王宇說的事應該是她身邊真實出現的事,早年我的師傅給我講過‘屍虳’。其中有一種叫‘磕虳’的,就是在腦顱內吃腦漿的蟲子,這種蟲子很難找,有些苛刻條件我師傅也不清楚”。
說到他的師傅的時候臉上又出現了難堪的神色,眼神變得很猙獰。
東家說話的確穩重,不管是誰對那個女孩的父親動用了屍虳,我們只要注意那個女孩,和她所說的女人。其他的事情不管不問,順利把她交給蘇文,擺脫干係。這話的意思又讓我不解,小姑娘敲門可是說找陳東家的人,背後的‘大姐’是怎麼盯上張春來和我的!
東家說道:“在敘雲山上的時候我叫季秋她們兩個和你聊聊天,是想看看你對盜墓瞭解多少,聽春來說你家在東北,做過幾年了是吧?”。
我對東家說道:“是的,我在哈爾濱,給一個大姐大萍姐手下做了近4年,不過我還是離開她們。因爲我不能生活在他們那種沒有家的氣氛裡,那裡感覺很冰冷。我的確當了5年兵,在內蒙古邊防一線,這一輩子不管能活多大歲數,我爲國家算是盡到了公民的義務,這也算是自我安慰吧,哈哈”。
眼鏡下東家的眼角已經有了輕微的眼袋,歲月不饒人,連着兩桌酒宴,已現疲憊。
東家說道:“5年兵應該是士官吧?”。
“是的”我回答道:“是士官,按照部隊的規定我還是有黨票的呢,還有三等功在檔案裡,邊防一線的部隊條件艱苦,能當一期士官表現的良好就能給三等功”。
“那你不是能分配嗎?”東家問道。
我說道:“東家您也知道現在的東北什麼狀況,我家是在農村,家裡沒什麼‘硬實人’,沒啥好的工作能輪到我。讓我去工廠幹活,我還不是個安分的人,在部隊裡的生活值得留戀,但是已從那裡出來,我總覺得我適應不了平淡的生活”。
東家不太喜歡薄餅,他夾菜的時候我看他的眼鏡下那深邃的眼睛,我所說的話並不足爲信。在四川他叫季秋兩個和我聊天就是在試探,往往一點事情在他眼中都能看出問題,張春來對我的告誡記住了。此時的東家,面無表情,我的話他相信,但是這裡的問題就在於誰會相信我做土賊是被生活所迫。
我接着說道:“其實,要說到盜墓在我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要從我家太爺說起。我們兄弟兩個從小就愛聽老爸給講的故事,開始沒覺得什麼,後來我們一天天長大,我就開始對一些故事產生了好奇,怎麼老爸說的故事裡都是有關古墓的,而且還講的很真實?”。
不自覺瞄了一眼張春來,在四川他隨口告訴東家,盜墓是我家傳的。等一會兒你會有些小尷尬了,盜墓還真是我家傳的,你可別害怕。
“嗷?”東家說道;“你還有個兄弟?”。
“是的”我接着說:“我家有個哥哥,從小就在老爸的故事裡度過一個個夜晚,睡覺之前必須要聽老爸給講個太爺和爺爺的故事,要不不會讓老爸睡覺的”。
這一切的緣起是我家太爺,我的爺爺是家中的老三,也是老疙瘩最小的。在他13歲那年村子裡和我家太爺最要好的‘老毛驢’在一次進山打獵的時候出了事,死在了山洞裡。當時是冬季,大雪封山,屍體過了很長時間才找到。在山洞裡屍體並沒有腐敗,找到以後就放在臨時搭起的棚子裡停三天。我家爺爺還和其他小玩伴們不知害怕,就在棚子不遠的小院裡玩。按照當時老毛驢家人說的,要讓他體體面面的入土,我家太爺就和其他幾個人給老毛驢擦身換衣服。誰也沒想到這個老毛驢死在山洞之前不知被什麼東西咬過,傷口在腋下,就在幾個人忙着給死了的老毛驢換衣服的時候,老毛驢的屍體突然詐屍。所有人跑的跑,昏倒的昏倒,只剩下我家太爺一人在棚子裡。
跑出棚外的幾個人驚動了幾個小孩子,有的孩子哇哇大哭了起來。我家太爺在院子裡用一隻手就將詐屍的老毛驢擊倒,只用了三下。我爺爺和幾個同伴都看見我家太爺是怎麼擊打的屍體。這件事給我爺爺嚇得不輕,還大病了一場,人都奄奄一息了,老人們說那是丟魂兒了,要請大神給叫叫。
後來家裡不知跳過多少場大神兒,好歹算是‘叫回來’了。
之後過了幾年,在我爺爺不斷地‘糾纏’下,我家太爺纔對我爺爺說出了原因。
東家給我們兩個倒酒,我和張春來都喝完了一杯,白酒杯不到三兩,我和張春來的臉上都見了紅色。
那是在我家太爺很小的時候,東北地區年年災禍不斷,尤其是日俄戰爭之後,民不聊生,饑民遍野。就在我家太爺11歲那年,村子裡的人們不知道染上了什麼疫病,紛紛死去,有點錢的還好,可以看大夫,要不就離開村子遠走。我家太爺只和比他大幾個月的表叔活了下來。說是表叔只比我家太爺大幾個月,兩人還都是孩子。兩個小孩子的親人都死了,他們卻都說着大人的話。他的表叔表現出了過人的堅強,對太爺說‘雖然大人們都沒了,可我們兩個總要活下去,就剩我們兩個,在這裡餓着不是辦法,我們出去看看吧,要飯也要找找人多的地方啊’。
於是,兩個小孩子帶上僅有的一個凍饅頭,在罈子裡撈出最後的鹹疙瘩,走出了村子,太叔爺當時每走一步眼淚都止不住的往下掉。他們兩個在臘月寒冬,出了村,走上了出山的路。
東家摘掉眼鏡,眯着眼睛聽我講述。不得不將我家太爺的事情和盤說出,這個時候,是東家在對我刨根問底,那我就有一說一。雖然老爸對我們兄弟說過,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說我家太爺的事,但是,留給我們兩兄弟的債,我總要擔起來。
吃了一點菜壓壓酒,我和張春來的酒量都不行。可張春來盯着我的眼神讓我心裡一驚!
他們兩個孩子走出村,官道沿途的村莊時而有人看兩個小傢伙可憐,就給些吃的。有一天傍晚,兩人在山中迷路,就在一個老榆樹的樹洞裡抱在一起睡覺。那天晚上很冷,天快亮的時候洞口來了兩隻大狗,兇惡的叫聲把他們兩個嚇壞了,不大一會兒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漢子把兩隻狗叫開,手拿兩隻‘盒子炮’低頭貓腰向樹洞裡看,這個中年漢子看見樹洞裡是兩個凍得快僵了的孩子,回身吐着口水罵着娘。
這個中年漢子是大黑山龍五爺手下的馬伕,給山寨裡放養着十幾匹馬,山寨裡的馬匹不多,也不太敢在官道附近放牧,所以時常經過小路驅趕馬羣。這個馬伕名叫江娃子,我家太爺說他是我家第一大恩人,記住他的名字。江娃子看見樹洞裡有兩個小孩子,凍得四肢發黑已經奄奄一息,再晚一會兒就危險了。就把他們兩個抱出來放在馬背上,蓋上一張騎馬用的毯子,帶進了山中。
這件事,可是壞了山門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