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盛盝被丁曉東推倒，裡面一團團圓鼓鼓的黑球被倒出來。落到地上，那些黑乎乎圓鼓鼓的大球子蹦蹦跳跳，很有彈性，幾個小一些的看上去像皮球，落地就彈出好遠。
張春來蹲在一堆雜物前，小心翼翼的捏起一點灰土，放在眼前查看。
大大小小圓滾滾的東西上面都有皮繩捆紮，定睛一瞧，每個肉呼呼的黑毛球都捆得像是火腿一樣。我上前用刀挑開，黑毛球‘嘭’一下漲開，黑球子伸展開纔看出，每個黑毛球都是認真疊好捲起的皮毛衣物，胳膊褲管和軀幹部分是一體制作，展開同時酸臭味也四散開來。
皮毛衣一體制成，必須整張的皮子。對於人來說，如此大小的衣物穿在身上肯定是特別肥大。酸臭氣味不像是皮毛本身腐蝕而來，更像是捆紮之前被人灑上去過某種材料，八成是用來防腐。用腳試探皮質部分還很有彈性，上邊纖毛毛質很像牛羊，但卻是全黑的顏色，必然是染過色的。纖毛也是緊緊連在皮質上，韌性十足，不顯一點要脫落的跡象。
選一個捆得很像火腿的皮球用刀挑開，同樣‘嘣’的一下漲開，微微有些發黃，但小的皮球打開之後不見纖毛，只有彈性十足的皮質。丁曉東在兩片大皮子中間抓起相連的細條，拎在手裡給我看，立刻就覺得像是掛在肩上的子彈袋子，又和女孩穿的吊帶差不多。兩端的大片皮子，是掛在身上的部分。
“奇怪！怎麼會有這麼多硝土殘渣，難不成是熬硝的地方”張春來道。瞅一眼他的後背，我和曉東對視，心裡也是無奈，這三人的路數真是不搭。現在我倆在研究皮毛衣，你張春來只關心灰！
他腦子裡一定還在想着活動倉室和券道，浩大工程和大傢伙的聯繫。
真想過去把他揪過來！
熬硝是一種很古老的制硝工藝，出現的年代早於火藥。很多洞穴探險者都有過發現，一些洞穴中的大小不一的坑，那是洞內熬硝的場地。
只有硝土灰熾，也許硝坑在崖中村的那層山體中。只有一部分灰熾被運到倉室用來蓋這些貨架子和盛盝。爛得都快成灰了，灑灰的目的顯然不是爲了保護這些盛盝箱子。
硝土和硝水有很強腐蝕性，究竟叫什麼我記不太清，不是芒硝就是叫朴硝，是用來鞣製皮革的材料。
張春來慢慢走過來的時候還在四下打量，丁曉東的酒爵燈亮度不高，但看清四下環境是完全可以。蹲下翻看地上的皮衣，他也是眉頭緊皺，用刀一點一點翻動，他在查找皮衣裡面。
在黑毛皮衣的領口裡側部位，張春來的刀尖撥弄的好像是一小段繩頭，柔韌性不錯，幾次用力都無法割斷。我和曉東湊近去看，那繩頭是連在皮毛衣裡面皮質層的氣孔，被碾得特別細猶如皮繩，隱藏在領口裡和黑毛渾然一體，難怪不仔細就發現不了。
這衣服穿在身上之後，碾得極細的氣孔就在領子口，那是嘴邊，只要一歪頭就能給皮毛衣充氣。
張春來又挑起打開的吊帶皮衣翻看，盤腿坐下長出一口氣，他的師父和他講過，清末有一本書名叫《水衣全論》。書上引用了《撼龍訣》裡的一段話，‘唐運河漕事水工，有法能穿甲入水，山羊皮做衣，與人身同形，入水有繩，可覆鱗甲，比‘泳鍾’爲嘉’。
手指一下身後的雜物堆，張春來說道：“那些爛得快起渣的破銅爛鐵，估計和這水衣是一起配合使用的東西”。
“水衣，咱們不是以前說過，那是古代內衣的叫法嘛!”我的話招來一個白眼。
張春來說這是水工水下作業使用的衣物和用具，那邊雜物堆中，很多銅鐵類的金屬片子，是和水衣一同使用的東西。
“你別打岔，水衣是內衣也對，不同時期有不同叫法”丁曉東道：“現在說的水衣是指水工古代下水的用具”。
那本《水衣全論》上記錄的很細緻，水衣要有銅管連接皮筒用來呼吸，穿着水衣更要求有貼身一層內膽，內膽充滿氣體用來隔水，估計那吊帶皮子就是。
水衣穿好充滿氣體，使水工難以入水，所以水衣外面要套上銅甲。這裡的銅甲可不是指打仗穿的那種，張春來的師父給他講過，明朝的大明水師武德充沛，所用的器具裝備也是在當時算得上先進完備，名將俞大猷東南抗倭，向兵部的呈文裡就提到羊毛皮和硝石銅錠。
這些東西到今天人們都不知道當時用來幹什麼！嘉靖帝每年都要拔數百萬兩白銀用來抗倭，明中期每年稅收才一千七百萬兩！
除了糧晌，軍隊的軍需物資纔是最費錢的！
“那些東西，很可能是製作水衣的原料”張春來道。
轉首張春來耷拉下腦袋，話說到這我和曉東已然明瞭。水衣是一整套完備的裝具，古人不僅建造了這活動倉室券道，更用了很複雜的軍備級裝具，在這裡長期從事水下作業。
下水作業的地方，是券道外面的斷層水系！
“不知道幹什麼的東西多了去了！”丁曉東說道：“大明水師的軍備單上，還有竹排火棉牛角，用途到今天人們不也是衆說紛紜嘛！就不能是一種當時大明水師的超級裝備，水雷嗎！”。
“你的意思是倉室和券道，是爲古人在水裡做事而設計，這就是讓倉室券道活動起來的目的。那麼聯繫一下大怪物，之前的判斷又更加確信，一定是要抓住它”聽到我說話，張春來擡頭看我。
他現在想的就是這個問題！
咱們現在身處活動倉室券道，其實是古人在地下中新世大裂谷中建造的大型機關。搞得如此複雜，熬硝不能說明什麼問題，地下洞穴，有硝石存在正常，古代很多生產生活都離不開芒硝朴硝，有物資條件自己熬硝煉製是必然的。
重點是水下作業，大傢伙是水層中的古老物種，古人長期水下作業一定是爲了那大傢伙！
又不像是簡單的找到它，或者是殺掉也不太可能，要殺掉有更多的方法，不用長期水下作業去找。大傢伙也不是上不來，明明可以進入倉室，所以張春來贊同我的觀點，一定是爲了抓住它！
“更是爲了抓活的”我說道。
不管抓它有什麼用，這麼大的工程，還有裝備，古人想抓到這東西肯定免不了惡戰，大傢伙體型在那放着，不是好拿住的。
即使有什麼特別的用處，就算是吃了它的肉可以返老還童長生不死，古人也沒必要非下水不可。當然對大傢伙來說，我覺得我們只是時運不濟撞上了，它應該不會是總在活墓中出現，蹤跡肯定很難找！
在水系中找個死的也不可能！
因爲它吃同類！
“哈哈哈哈”。
張春來一陣苦笑，他師父曾經提醒過他，雖然水衣至今沒有實物出現，但是一旦在地下見到，就要萬分小心！古人長期在地下水脈裡活動，那水中必然有秘密。
地下水脈中找東西，人力物力的投入不是簡單用錢就可以！大批水活兒高手長期在一處水脈裡幹活兒，那種地方千萬小心！此話張春來牢牢記得。
說話中張春來的眼睛朝向丁曉東，被他瞅着，丁曉東渾身不自然，眼珠子滴溜溜亂轉。我也看向曉東，不知道張春來這眼神有什麼問題！
“我不是說過嗎！明哥和我都不知道幹嘛要去南京找向伯”丁曉東道：“都是亮哥指示的”。
丁曉東八成是覺得，張春來到現在都不相信，李立明和丁曉東不知道被遠山弄到這來的真正用意！因爲李立明在彪子闖進我們包廂之後，第二天早上就堵了肖金彪，讓彪子在地下脫離鍾磊，一個人落後，這事先的安排太有針對性。遠山信雄還沒出現，怎麼下地就敲定了！
李立明一定知道，遠山老闆的目的！
而且地下的情況是水裡有秘密，張春來有點擔心，水下的秘密可能要了我們的小命！
“誰說你們知道了？”張春來說道：“我相信明哥和你都不知道這下面有什麼，如果知道就不會來，即使知道有什麼，也不會沒要水活兒裝備就來”。
遠山信雄知道地下有活墓，卻不知道活墓的存在和地下水系相關，更不知道地下水系中有大怪物！張春來這時候考慮的是地下水中的秘密，一定會給我們招來殺身之禍。
山坡上張春來聽到的當地人說的話，‘只能發一次財的地方’，現在想來緣由就在這裡。
丁曉東的臉色緩和了許多，告訴我們別想太多，找到明哥一切都能明白。
又翻倒一個大箱子，丁曉東使出了吃奶的勁。嘴裡嘟囔着，明代的盛盝是傢俱，四角包銅或者銀，製作考究實用性強，所以能在古代傢俱名錄中，只有明代實木類傢俱上榜，遠勝清代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所以外國佬眼中，明代花梨傢俱最值錢。
‘嘩啦……’一聲塵土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