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約的觀察尤爲仔細,張春來並沒有給他什麼指示,沒指望他做些什麼。幾乎就是個閒散人員,無所事事。阿約首先計算了船上的人數,59人。
船上曰常的工作很多,每個船員都不固定時間出來。單說輪機組的人,想要觀察全了,只能進入輪機艙,進入那是不可能。根本與他們見不到面,阿約坐在餐廳裡,每次都最後離開,才勉強記下哪個可能是輪機組的人。即使這樣也是數次搞混,因爲碰到了好幾個人次貌似要偷懶,明明吃完了還是又回去接着和別人就餐閒聊。
明哥給與肯定,這個數字準確。而且更加重要的,這條船上至少二十個船員,看起來並不像原來就在這條船上。阿約故意裝作若無其事,離人很遠,仔細觀察纔看出來一些端倪。有的船員對手頭的工作還算得上熟悉,可是工作起來有些彆扭,彆扭出在一些必要的工作和程序上。有的船員連基本的工具都不知道擺放在哪裡,幹起活來亂無章法,但要說他們會不會幹,會,可是怎麼看都像是生手。
阿約的觀察還算細緻,這些不是他留心,我還真沒注意到。他提起之後,我纔回味起幾天來的所見,似乎是這樣的。
這就有點費心思猜了,單說這幾萬噸的愛婭奴威號要不要這麼多人來幹活,這個人數單對空船來講,顯得有點多了。幾天的觀察,愛婭奴威號的所有船員,給我們的第一感覺是比較沉靜,船員不那麼活潑,要說是因爲有生人在,太牽強。8個離他們遠遠地生人,影響不到他們。現在細細回味,不是這麼簡單,似乎所有人都知道眼下什麼情況,他們似乎都瞭解其中的隱情,更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
所以人全都一樣,守口如瓶。
只有一種解釋能說通,在這條船上,餘冬梅準備了和她一起上島的人。李立明將這個解釋細化了分析,如果是餘冬梅準備的,那沒什麼,如果不是,那帶上他們上島,還真要認真考慮。
幾天當中,縈繞在李立明腦袋裡的問題,這時候看起來更加複雜了。究竟從哪裡開始,李立明也說不清楚,不管怎麼追問,他自己都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只是覺得我們所知的情況,有很多不對頭的地方。
一切還要看明天上島之前,餘冬梅她們的反應再說。上島之前,船應該就在波里波里提拉附近,儘可能觀察仔細,裝備要根據實際情況和去多少人來定,現在什麼都不要說。
他們陸續離開,只剩下我們三個。
阿約撩開被子就睡。張春來拿出記事本,在本子上飛快的寫。我也躺下,卻沒有多少睡意,便起身瞅瞅他寫了什麼。
‘滿倉,馬恆。不允許穿時興的衣物,對手下人要求甚嚴,爲此與馬家人起過沖突......’
“你是不也想用這些東西來要求自已人?”我道。他向來都在記事本上記些東西,那都是他認爲有用的,如果真把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完整連起來,估計能是一本不錯的回憶錄,對此我倒是沒啥意見,只要別寫我就行。
“想做就做,不用誰來要求。”張春來頭也不擡。
“你就真想就此紮在馬家,巴結他們有意思嗎?”。我想說的意思他能夠理解,有些事不用刻意照着人家的標準來做,保持一點距離還是有好處的。
“隨你怎麼想”。
我估計他是想捱揍,再一次涌起削他的衝動,這個距離打他就像打小學生一樣。
“你非要理解成巴結我也沒辦法,那天晚上馬恆和我說了些什麼,一時半會兒我也和你說不明白。反正我是鐵了心要在馬家混下去,儘可能讓人家覺得你還算可靠,你應該明白能來這太平洋,不是想邀功,也不是想賺點說話的本錢,而是簡單的聽話而已,按人家安排的做事,總歸沒錯。餘冬梅是死是活,跟我沒關係,必要的時候我全乾掉她們也不在話下,關鍵是我想着怎麼回去。這個問題不用我考慮,李立明想的就是這些。該說的我都和你說明白了,別再多說了”。
飯要一口一口吃,張春來此時也算是苦口婆心了。今後該做什麼,他有打算,目前還是想好怎麼安身。掌握馬家人的習慣做法是第一步,然後再按自己的思維行事,行事當中不能碰了人家的底線,避免惹得人家容不下咱。就這幾個人還是這樣,眉頭蒼蠅一羣。打個比方說,想要借馬家的雞下自己的蛋,你也要能進了雞窩才行。
聽張春來一說,心裡寬了不少。
眼下除了僱主給我們帶來的麻煩和疑問讓我們有所顧慮,其餘的好像更加安心,不用像在國內那樣,每次下地都要小心翼翼,提放那些臆想出來的事情,生怕惹來致命的事端。此時我們什麼都不怕,只要提防眼前這些船員就可以,雖然沒理順出來究竟怎麼回事,但人在眼前,怎麼都不怕。
張春來倒了點水,斜倚在鋪上和我說話,他也完全沒有睡意。
剛纔大半宿的商討,他發言不多,可心裡一直在盤算。幾天前明哥就在想,波里波里提拉水域還有一條船停在那裡,那麼這麼長時間了,消息怎麼還不到?有的是方法可以聯繫,半個字都沒有,這不合常理。
張春來對胡香鎖屍也不在意,他心裡考慮的是,我們這些人可能都看不到積屍地什麼樣子,就有人跳出來對付我們了。
“有些事,交代給你我還真不放心”張春來道。
狐疑,我是真想不出他還有什麼事交代給我。
張春來緩緩說道:“李立明說的到了就上島,你還沒明白什麼意思。撇開所有人,就我們幾個上去,不管船上發生什麼事,我們看上去是安全的,可這樣卻最危險”。
張春來說的沒錯,餘冬梅上島纔是‘那些人’的真正目的,這個目的也可以理解成讓她在‘海上’,更直白一點就是離開‘南洋’。
離開南洋。那就有的猜了......
現在想起來李立明叫大家異口同聲不答應,還真是有點作用。先讓他們不知道我們要幹嘛,每個人又表現的跟閒人似得。也許現在船上的人都會認爲我們這些大陸人,都是閒散的騙子,裝腔作勢混吃等死。
李立明是這樣的。
他們會以爲我們啥也不是,領着餘冬梅上島也沒關係,最後落得和救援隊一樣的結局,不費一槍一彈,費點油錢就解決了問題最好。難怪明哥這幾天就像癱瘓了一樣,問那些白癡與智慧之間的問題。
裝S,有時候更能解決問題。
我想應該不僅僅如此。按照目前瞭解的情況來看,滿倉的‘不問’要求似乎起了決定作用。他不讓餘冬梅問這些人的來路,放在他們的角度來審視自己,身份不明,在她眼中又都是青年人,比她都小很多。這些特徵決定了她對我們並沒有多大的信心,這幾天的態度不僅是失策,也許是因爲波里波里提拉那邊沒有消息的緣故。
“現在知道了吧?”張春來道:“現在說什麼都不太早,說了也沒用。我就是交代你上去就開始殺人,你能做到萬無一失嗎!”。
........
我還真夠嗆。
“今晚要是不出事,一切都好辦”。張春來道。
明天下午就到,張春來免不了有點擔心。仔細考慮,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全速航行了好幾天,要有事早就發生了,如果我是心懷不軌的人,坐等你們上去就可以,費那事兒。這麼考慮,貌似此時的境遇就是這樣,人家就是想早早地把我們送走,送到島上去。
無意間發現阿約在一邊的被窩裡露出小腦袋,他在聽我們倆的談話。張春來早就注意到了,示意他坐起來,不要在一旁跟偷聽一樣,我們的談話要直接參與纔好。
張春來的腦中,有很多種應對方法。來趟這趟渾水只想走走過場,但是要說到動刀動槍拼命,張春來真沒這個興致。目的地的情況還不瞭解,所以早作計劃也沒用,但有一點他要事先闡明。無論如何,咱們到了島上,儘可能多留點心眼,能不參合的事儘量不參合,跟在隊伍的最後面就行了,出工不出力。今晚的談話你們也聽到了,人家一直到最後也沒吐口讓咱們參與,尋找那個質地和桃核差不多的東西他倆還想自己去完成,根本沒想讓咱們沾邊。只把餘冬梅扔給咱們,即甩開咱又確保了她的周全,一舉兩得。
那個餘冬梅更沒必要守着她轉,可這女人又不能完全棄掉,咱們回去的船票還得她來解決。回想一下四川之行,那次的經驗教訓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嗎!當時我們和那些海南仔,都覺得靠別人就可以了,心理上鬆懈啥都白扯,若不是東家在身後留人,指不定那天能生出什麼亂子來。所以張春來這把想走走偏鋒,我們離開隊伍,把餘冬梅撇給李立明他們,我們在最後方。
這麼安排很實用,假設上島的不止我們,船上也跟去很多水手,那麼跟在最後方是最保險的。
成。
此時我在腦海裡也描繪出了一個基本畫面,幾十人的隊5如何在島嶼間穿行,走在最後面應該是不錯的選擇。
即便如此,心裡也難免緊張。
各自躺下,過了很久才睡去......
翌日起得很晚,大家都沒有起來準備的意思,根本不想和餘冬梅或者恩叔見面。反正下午就到了,這時候應該避免浪費口舌。門鈴響起,來的是徐如林。
“上面很熱鬧,不知道什麼事”旋即轉身出去。
心想這時候熱鬧個什麼勁,難道是看到了什麼奇觀海市蜃樓什麼的?或許是波里波里提拉那邊的船來消息了,張博找到了?阿約緊跟着徐如林出去,我和張春來也跟上。
幾十個船員聚集甲板上,大大小小的包裹被搬上去堆成一堆。剛邁出壓力艙門,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人迎上來,幾天的航行,這人當然出現在我們的視線過。根本與我們不說話,都以爲他不會漢語,可有過那麼幾個瞬間,腦海裡也閃過此人與別人有些許不同,以我的觀察力,弄不准他是什麼人。
這傢伙的漢語還不錯嘛!在場的人都反應過來了,這些南洋人都在僞裝。
“你們的東西等快到了我再安排人去搬,現在搬出來的是帳篷和皮筏”。雖然鼻音很重,比起內地的某些地方口音要強許多,他漢語不錯!。還不到11點,這些人就把東西搬出來,未免太着急了吧!有幾小包顏色比較顯眼的,應該是潛水服。
徐如林也是錯愕,喃喃地說他們沒要這東西呀!上島還要穿潛水服?難道要找的張博是屬蛤蟆的,能蹲水裡不成。不過我倒是覺得這個人在這裡,好像是故意在等我們的人出現,他不去搬東西也不去搶些必要的物品,而且站在上層的臺階上,這裡風大,他能在這一定是在等我們!我和徐如林出來,她的表情就帶着欲言又止的樣子。
那人剛回頭走出幾步,就被徐如林一把逮回來,狠狠撞在牆上。“說,那潛水服是怎麼回事?”徐如林狠狠道。
徐如林的力道很大,他被摔的不輕。就在眼睛亂轉的當口,又是一拳生生懟在肚子上,好懸一口氣沒上來。
“你們都知道波里波里提拉海域什麼情況,可就是不說。還有幾個小時纔到,這麼早的把東西搬上來,你們到底想怎麼樣?”張春來同樣惡狠狠,我們都明白過來,這些船員幾天當中,同樣對我們保持距離,是有人指使。沒等他直起腰來,一掌砍在脖梗上,他當即昏過去。
捆屍索勒在腰間,一個眼色阿約就明白了,飄身落到樓梯下方,那人也被放到了那裡。我回身把艙門關死,沒人注意到這邊。樓梯下傳來阿約奔跑的聲音。
我們的艙室裡,他被扔在最裡面的旮旯,蜷縮成一團已經嚇得不輕了,張春來明晃晃的刀橫在他臉上。艙門被死死關上,審訊這就開始。
“你傻不傻?”張春來道。這時候你問這麼狗血的問題,來哥你腦子進水了吧!不過暴怒的眼睛起了不錯的效果,發抖可是裝不了那麼逼真的。
眼睛死盯着刀尖,這人大氣不敢出。“不用我問,你應該說了吧!”張春來接着道。
“潛水衣是上島必須要帶的〃這人顫顫巍巍道。
“哦?”徐如林道:“這麼說,波里波里提拉海域的情況,你們都瞭解的是嗎?”。
以這種方式讓他開口,是形式使然。張春來也是突然想到的辦法,只有來硬的,才能讓他開口,這麼做有點冒險。好幾天裡,所有船員都對我們有所避諱,表面上像是不知情,可他們心裡都清楚。
這人原本不是愛婭奴威號的大副,他叫安潤根,是前不久剛剛接到的通知,叫他來愛婭奴威擔任大副,而且還是餘冬梅本人通知他的。接到通知時他也不甚瞭解,愛婭奴威是南美航線的主要船舶,噸級在那擺着呢,叫他帶船員來擔任大副,還從沒碰上過這樣的情況。可是事先他就知道,愛婭奴威的大副張博,是餘冬梅選定的人,他擔任愛婭奴威大副也沒多久。在海運公司裡,幾乎人人都知道,張博能進入海運就任職大副,是餘冬梅的原因。爲此他也在納悶,爲何餘冬梅不將張博直接放到海運高層裡去,根本不必放在船上,即使是想讓他自己歷練一下,處在管理層不是比船上強。
在來到船上之後,他就發現了不對。船員之間對張博落水之事也是絕口不提,有的更是遮遮掩掩。安潤根在海運工作了十多年,餘方海坐鎮的時候就在,這些老員工雖然沒受到方家多少照顧,可方家到底還是拿他們當近人。這些似乎合乎情理,家族企業我不太懂,大老闆和最底下的幹話的有時侯非常熟絡。
私人企業,我想全世界都是如此,方方面面很多事情,只有信任的人才可以做,有些表面無足重輕的角色,卻和大老闆的關係甚是不錯。像這樣一條几萬噸的貨輪,也許大副這個位置算不上多高,管的事可是不少。
`和餘方海關係不錯'。
接到餘冬梅的通知,叫他帶十幾個關係密切的船員到愛婭奴威號上,什麼都不要說,只是跟着出海。
波里波里提拉,處在太平洋腹地西南方向。經常跑這條航線的都知道,光是靠近它的水域就很難跑,因爲那附近幾十裡範圍內滿是暗礁環繞,想要靠近只能減速慢行。波里波里提拉這個名字也是海員傳下來的叫法,海圖上有字母的拼寫,卻不是官方的命名。儘管所有的海圖都有標註,但那裡的確是一塊無主之地。只有大堡礁那邊的一種土語對它的名子翻譯過來讓人覺得貼切,土語是兩個詞彙相連,翻譯過來的意思很美,星星海沙,海沙是星星鋪就的意思。由於它不在主航道上,過往船隻都不會靠近,所有船員都有疑問,出事的地點爲什麼是那裡?
“阿約去叫李立明,快”。
“避風港是吧!”徐如林道。
明哥是拎着褲子來的,他還沒睡醒。進到艙內也沒說話,一邊穿褲子一邊聽着。正被問到到那個錄音,一臉茫然的安潤根似乎不像是裝的。和我們猜的差不多,船員中幾乎沒人知道那個錄音帶的存在,錄音和胡桃,都被隱瞞了。
“這條愛婭奴威號什麼時候回到南洋的?”李立明問道。
安潤根極力回憶,他也拿不準具體時間。他被派到愛婭奴威一共才27天,只在8天前開始出發航行,中間繞了一點遠道。好像是去接你們要的槍支,那種美國貨很難買,在曾母暗沙那邊由小船送來的。明哥追問,他是在27天之前纔看到的愛婭奴威?
安潤根似乎想起了什麼,有股猛然記起的樣子。剛上船那會兒,他好像聽過有幾個船員私下裡抱怨,剛回去幾天又出發了。看到愛婭奴威號的確是在27天之前,因爲接到的通知那天,他要先到船上去赴任,每條船的船長都牢牢的掌握船上的人事關係,像他這樣到來,少不了看船長的臉色。上船之後他只能收拾收拾衛生,大副艙的檯曆是那天換的。從那天收拾完,他一次也沒進過那間大副艙。
像他們這樣長年跑船的,多半都有負面心理,一艘出過事的船,誰都不願上來。所以,安潤根也有自己的打算,即然船長不待見,他自己也沒準備多待,這趟出海結束,他還回原來的船上。
他們往甲板上搬東西,是餘冬梅的吩咐。船已經開始減速,離波里波里提拉只有幾十海里,餘冬梅根本不想與恩叔浪費口舌,她想帶着自己的親信首先上島。
“你們是必然跟着去的”安潤根道。
“哈哈哈哈”明哥笑了。“不是你送上門來,我們還真不一定跟去”。
突然欺身上去,朝着安潤根就是一頓暴打,拳腳大嘴巴子一起上,劈頭蓋臉噼裡啪啦。我們也很鄂然,明哥不是容易暴怒的人,不應該是生氣呀!
“海圖是你送來的”李立明道。
安潤根蜷縮成一團,嘴角鼻子全是血,原本方正的臉被打腫。用海圖攪亂我們的思路,這方法不可謂不高。收到海圖的時侯,我可是的確亂了陣腳,國家海洋利益,不是鬧着玩的。南洋人對大陸什麼看法,我還真不清楚,但利用我們這些大陸人的特性就不可饒恕。明哥知道分寸,他打你沒事,我打你可就慘了!
“餘冬梅沒叫你接近我們,而是叫你的人離我們遠點是吧!你自己找上我的幾個兄弟,餘冬梅和恩叔現在都不知道”李立明漏出奸邪的微笑,可微笑之上,是劍一般的目光。“餘冬梅和恩叔在船上,你能待在這船上混事兒,還能跟着出海。小子,我警告你!兩面三刀就到此爲止吧!做人,你連起碼的立場都沒了,還不如不做”。
安潤根一臉驚懼,明哥的話他十分清楚。
餘冬梅選他上船是出於餘家對他的信任,這其中有餘方海的原因,任務是跟着出海上島,保護餘冬梅。餘冬梅都不那麼順利,你個小船副就能?船長都不配合你工作,早該捲鋪蓋滾犢子了,你還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