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不太遠,丁曉東又取些土觀察,顏色有了變化,土中也出現了根鬚狀的東西。目前的高度,幾乎就快到大殿的高度,丁曉東也這麼預計,階梯塌方下是不到三十米,大殿到墓室的階梯,下降了二十米左右。按照我們爬的高度應該差不多,不過還沒到。
溶洞上去,我和丁曉東站在岩石上,大聲說話的聲音和在空谷中一樣,遠遠的不見回聲。氣溫也驟降下來,渾身冷颼颼的。
“你幫我拿着”丁曉東說着遞給我一個竹蜻蜓和藥丸,捏開的藥丸有種花香。藥丸柔軟,手裡的竹蜻蜓壓上藥丸纏好線,又把我手裡的拿過去叼在嘴裡。
‘嗖’。
一道輕快旋轉的光暈急速上升,丁曉東幾乎是魔術般的速度再次拉起一支,兩支竹蜻蜓交相輝映,將前方的景物一點點照亮,前方不遠,剛好在礦燈不能及的地方,微微隆起一道石脊,就在石脊旁邊,一個無比巨大的蘑菇狀東西,輪廓清晰分明。
“看那”丁曉東手指左邊,一根好長的柱子就立在蘑菇下方。
兩支竹蜻蜓在空中短暫懸停,落下時緩緩變暗,好在落下的方向正是那邊。那巨大蘑菇一邊,有個凹槽,柱子立在上方,與巨型凹槽相對。
那個蘑菇上方的山崖,形如巨獸張開的大口,高度在這裡看不算高,但是礦燈夠不到的。大口兩邊峭壁陡峭,很像是山體橫斷層中凹進去的部分,毫無疑問,大蘑菇是在較高的橫斷層裡的‘堆墓’。
堆墓,不是墓葬的上方加蓋封土堆。而是在平地上直接起墓,在上方封堆,墓根本不在地下。龐統的‘血墳’,蒙恬的六十萬甲土,都是堆墓。
“記得那個水槽斷開的地方嘛?”丁曉東的問話讓我想起,水槽上的裂口,好像是圓的。
水是古墓唯恐不及,避之無門的東西,這個樣子分明就是水槽在給巨大的蘑菇澆水。先前的竹蜻蜓照出了水紋石閘,卻沒發現石閘上方的巨大蘑菇,也就是那條向上打的岔路繞到了蘑菇上方。由於蘑菇太大,礦燈三十米左右的距離,光照的落點不大視界有限,根本沒發現那根水紋石閘的柱子旁邊就是堆墓。設置排水的龍鬚溝,卻故意網堆墓上邊澆水,這用意說起來耐人尋味,莫非風水或者葬法裡真的有這種相互矛盾的葬制!
往下爬更累人,不同於向上,處處都要小心。這種洞洞相連的地形,泥土塞滿其中,很容易陷進去。丁曉東在前邊仔細查看每個溶洞裡的土樣,有的地方扒開土塊,居然上下都有鐘乳石,絲毫不見水滴長期沖刷的光澤,有的被鐘乳石碰到就斷了,質地很脆。溶洞形成的過程是不可能在土裡的,更奇怪的是鐘乳石的形狀分明是經過完整的變化週期,爲什麼此時脆弱不堪!
石灰岩,二氧化碳水流,碳酸鈣沉積變化形成鐘乳石,這需要時間和環境。明明形成了,卻中間滿是密實的土!
幾十米的下降高度,土樣變化很大,從帶有根鬚到密佈小洞,再到剛下來的時候底部泥塊和砂石。上方土和溶洞密實,能把完全形成的溶洞灌滿土的力量只有一種,洪水。年深日久,洪水衝進來的泥土帶有很多可以腐爛的物質,樹根草蓄,腐爛的過程可能就是這些鐘乳石改變密度的原因。丁曉東猜測,那些土塊裡的密密麻麻小洞,就是泥土中植物枝葉和根鬚。
前方的燈光是邵軍,經過索降下來的洞口,往裡只過十幾個相連溶洞,地面的泥土越來越少,空間豁然開朗。幾步走到邵軍跟前,周圍的鐘乳石上佈滿結晶粉末,四周白花花一片,邵軍使勁的甩腦袋,眼中不停地流淚。
“這東西傷眼睛”邵軍一邊說着,不經意還要用已經溼了一塊的袖子去擦。抓住邵軍的胳膊,叫摘了手套用手,不能用袖子了,上面也有這白色粉末。
前方坡下,張春來和李立明的地方好像是個河牀。地上的蜿蜒線條,還能看到一點水流痕跡,只有河牀裡,不見花白的東西。目光所及地上的石塊,都是長滿冰甲的刺蝟一般,樣子雖美麗,但是支棱的讓人不想靠近。
張春來鑽進去河牀對岸的溶洞裡查找,李立明在四下掃視。
河牀的對面又是一道密佈溶洞的山崖,陡峭向上看不到盡頭,不過那邊溶洞裡面並沒有白花花的結晶。李立明蹲在洞口,燈光在溶洞裡面遊走,隱隱發現,很多洞口裡面,石頭上似乎有圖案。將剛纔看到的東西跟李立明一說,他也十分不解的回頭望向經過的溶洞羣。他也注意過身後經過的地方,那些水流沖刷過的溶洞顯示水痕是在上方下來,照我們說的,墓室的龍鬚溝把水導向地下,沖刷出了那邊地下的溶洞羣。照我們的話說,故意在堆墓上方設置澆水的機關,應該也是一種法葬形式。澆水卻不讓墓室積水,前後矛盾不說,那道水紋石閘的工程量,弄不好比古墓還要大。
如果判斷正確,當初這座古墓建造之初,是在山體橫斷中堆墓,下邊應該是一道河牀峽谷,也是用類似滑坡的方法堵住一邊,從外面看是一個山麓整體。
“水流長期沖刷,澆出了下方的先民遺蹟”李立明道。
李立明說到了先民遺蹟,我和丁曉東也不自覺擡頭。面前的溶洞羣裡,四壁上的圖案真的好像先民在山洞中的炭畫。
“等等”丁曉東阻止我,明哥沒動,肯定還有問題。
“石灰岩滲水,碳酸鈣變化,這都需要時間吶!”李立明是懷疑,這古墓的設計者,想用石灰岩流出的二氧化碳水來澆灌古墓,使墓葬變成鐘乳石那樣‘不斷生長’的‘活墓’。邪術這東西古代的確是有,數千年讓人們深信不疑的東西,有它一定的合理性。但是石灰岩滲出水流,能不能改變理石的性狀,科學可是解釋不了,澆水卻讓上方墓室乾乾淨淨,沖走大墓周圍的土層,讓青龍和玄武星位下沉。
“建墓之前,不知道下方是溶洞羣”我道。丁曉東讓我不要注意古墓了,現在是找人的最後階段,下面的路纔是真正的麻煩。
蹲着的李立明,燈光仍在四周環掃,問我們對泡鹼瞭解多少。
手指地上的厚厚白色結晶,李立明說他嘗過。我和曉東也拿起一些在舌尖輕舔,苦澀腥鹹的確是泡鹼。
許多人對木乃伊好奇,卻不知泡鹼是製作木乃伊的重要原料之一。只能說是之一,因爲這個問題從發現帝王谷開始,爭論了幾百年,泡鹼是重要原料,但是還有一種更重要的成分,天然鹽。木乃伊雖是取出內臟的屍體,但人體的水分比例很高,泡鹼又是一種天然混合物,含有氯化鈉的比例就是可以使用與否的關鍵,如果成分低於一定量,那麼在製作木乃伊的過程中,泡鹼必須加入一部分天然鹽,取出內臟的屍體也很容易腐敗尸解,這是腐敗的週期決定,製作木乃伊需要數週,可屍體腐敗只有幾天。
夏季的正常溫度,屍體用不上兩天就會出現屍斑,5至6天就可以出現腐敗尸解現象。
“明哥,你的意思是,那邊的膽小鬼……”我認爲李立明的分析,一定有他所指的東西。泡鹼,木乃伊。目前發現的膽小鬼屍身上的幹腐肉,沒有白骨化就是因爲這些泡鹼結晶。身後傳來邵軍橫打的燈語,那邊有情況。
泡鹼粉末傷眼睛,李立明安排邵軍一個人在那邊搜索,太不地道了。
李立明直到目前,仍不相信蘇懷他們有膽量繼續向前。那邊塌方的洞口,在有人落下的時候周圍一定還有一些攀附物,二十餘米的高度,掉落的過程中如果手能抓到一點攀附物,不至於重傷。石茬下的衣物,說明他們有條不紊的在救援。那個時間也是接近石室山空裡的人發現有人不見的那會兒,大概一個小時左右。眼鏡男也可能不是膽小鬼,李立明也爲自己的判斷反覆推翻,他們四個可能是走在前面的不慎掉下去,後面的下去救援,眼鏡男是留在石碴那裡接應,離去的人長時間沒有回來,才動身下來。
那麼這個動身下來的過程中,故事就多了。
“那時候是有水的”李立明至此,所有分析還離不開與水要聯繫上。
有水,那個塌方就是另一種形態,有水,溶洞羣裡的泥土潮溼不堪,所有痕跡在水乾的時間裡消失不見。
李立明仍然不相信他們會走很遠。
“手電是在白虎星位換的電池”丁曉東的提醒,那時換電池的話,直到暗道階梯,也不會太久,手電可是基本滿電狀態。
丁曉東的觀點接近張春來,無知無畏,電量滿格,他們的鬥志滿滿。
而且時間的推定環節當中,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情況。他們進入水槽後階梯暗道的時候,還沒到山空裡的人們發現有人不見,那時的水槽也許還沒落下,他們對即將發生的命運還一無所知,以爲身後會有人尋來。
邵軍在那邊溶洞深處,找到一尊女身石像。斜立在溶洞裡,這個位置,就是上面大殿邊緣附近。只能說是女身石像,雕刻樣式和色彩,只是一個人物造像,沒有任何傳神的技藝,很普通,只是完全站立筆直,身體沒超出腳下的兩塊石磚,和它旁邊的勇猛武士造像不能相比。
“匈奴到底還是接近西方文明的意識,人物的事蹟值得傳頌,就把他神化”丁曉東認爲由此可見,那種人偉大即是神的觀念,是對人的肯定,也顯示出文化的單一。不像東方神,通天徹地,可以想象的空間很大。“到底還是白種人”丁曉東道。
上面的墓葬判斷是北魏,丁曉東此時提起匈奴,是指民族融合時期,匈奴鮮卑羯氐羌,這我們都知道。石像的裙邊,一片黑褐色斑塊呈現出滴落狀,附着在上面。仔細觀察,其中星星點點不明物質也是黏着其中。
燈光照上去,相連相扣的溶洞被砸穿了。
周圍再沒有什麼東西,李立明仔細檢查腳下泥土,有幾個小坑看起來疑似腳印,只能是疑似,那圓圓的小坑說是水滴砸的也可以。裙子上的斑塊很難說是血跡,不要妄下定論。
邵軍猩紅的雙眼,辛苦他了,溶洞裡邵軍基本走過,打開水壺給他倒點水洗洗眼睛。
如果溶洞沒有,只能是對面的山崖,張春來的燈光傳出來,那是有情況的燈語。四個人過去鑽進溶洞,這時候確定,四壁上果然是先民炭畫,就快接近張春來的時候,聽到他在裡面大喊:“劉宏過來,你們別動”。
這個語氣,我們都不知道爲何,我回頭看下他們三個。
李立明擺手,他們三個停在那裡極不自然的站着。
張春來的附近,溶洞空間變得很大。在一角邊上,七扭八歪蹲着幾個形如大鍋的東西,上面滿是冰刺一般的結晶。很奇怪爲什麼進到這邊溶洞已然不見的結晶,這時候卻佈滿這幾口大鍋,張春來在其中一個露下頭。
我跳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