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明的講訴,和在阿約家的編排大相徑庭,但是在人的問題上卻出現了很大出入。在江西地下,我們一個外人也沒見到,明哥說得清楚,一個人沒有見到,自然也不知對方是什麼人。
至於這個盒子,我們也不知道是什麼,只是覺得它一定很特別。我們是被人僱傭,在江西的鄱陽湖邊下地。老闆是南京下關的一家賣場主,照規矩,開始就付清了錢,我們自然很樂意去。
明哥的說辭,讓我懸着的心放了下來。在阿池的時候,我們編成甘八件是在龐叔身上拽下來的,是救人沒有救成,其實救人也是當時情況下無意爲之。那樣雖說還算周整,但是絕對經不起推敲。
現在的說法,是在地下湖泊邊的一具屍體上找到的,在地下湖有一場混戰,爲此我們還折了兩個兄弟。當時情況複雜,況且那湖中好像極爲古怪,我們不敢冒進。
發現屍體的時候,那個人好像剛剛中彈不久,這個盒子就是在屍體邊撿到的。那人是個五十上下的人,看到的時候才發現並不是和我們一起下來的人。
“放屁,龐叔怎麼可能靠近那個湖邊”花襯衫暴怒起來,出言打斷了明哥。
照李立明的說法,想象起來當時的情況,也有一定的說服力。在地下湖邊發生混戰,當時的情況本就十分複雜,看不清交戰的對方是誰,這是很正常的事情。況且明哥也沒說那個龐叔是我們打死的,從一開始,我們就和僱主的人打起來了。
花襯衫的一聲暴喝,使在場的所有人屏住了呼吸,雙方都用極其陰冷的眼神相對。氣氛驟然緊張,本就懸着的心再次越發緊張起來,花襯衫的話,無疑是說明哥的說辭有漏洞。
手槍提在手中,那兩個老人先不考慮,首先就是花襯衫和他旁邊的那個,開火就放到他們倆。
豁出去了。
“**說誰放屁”明哥低沉陰冷說道。站起來朝他走過去,邊走邊接着道:“是不是想死”。站在他的身側,我知道明哥不是在演戲,眼中兇相畢露,已和剛纔說書一般的時候判若兩人。
拖鞋塔拉塔拉的,李立明就這麼朝花襯衫走去。人家好幾個人,他就這麼塔拉着拖鞋走上前去,那幾個站在老頭身後的人也被驚到了,眼神比我和張春來還要錯愕。
每走前一步,氣氛都加重一分緊張。
“慢”謝頂的老頭搶言道:“先不說龐叔,先說說你們是怎麼找到這的”。
“不急”李立明是在走動中答道:“先教訓一下這個沒規矩的再說”。
哎呀!明哥,我知道你盛氣凌人不可一世,人家老禿瓢都給咱臺階下了,你就別再上臉了好吧!
他看都不看那謝頂老人一眼,直奔花襯衫。
李立明馬上就要走到花襯衫面前的時候,小來跟上前去。手在腿邊就調整方向,如果舉槍,我要打掉右邊的那幾個傢伙。
花襯衫旁邊的那人將他拉到身後,挺身擋在李立明面前說道:“哥們,先不要動手,咱們有事說事,今天這麼多人到這,不是爲了打架來的是吧!”。
不錯,這傢伙說得不錯。
明哥停住了腳步,我也不自覺仔細看了那人一眼,棉線的黑半袖胸前一隻發亮的鷹,臉很長膚色黑。一頭梳理的很齊刷的分頭,這傢伙看上去尤爲穩重一些,不像花襯衫。
話說得不卑不亢。李立明氣勢洶洶走過去,能這樣挺身而出直面李立明,我甚至也懷疑這傢伙也不是善茬,身手想必也是不弱。
李立明停住不前,和這人對視一眼就退後,走回來之前,特意朝那個躺椅上看。
謝頂老頭叫李立明把事情說詳細,從哪裡被僱傭?是誰做的中間人?每個細節都要說詳細。
實在是難爲了明哥。從南京下關的黑店開始,那個老闆給做中間人,僱主是誰當時我們根本不知道。只要先付了錢,像僱主是誰這種事情一般沒人過問,雖說這不是什麼規矩,但是有的時候就是這樣,既然有了中間人,錢也一分不差,僱主是什麼人自然不去問,有些事不知道最好。
那個中間人也沒什麼,下關的黑店我們去過不止一次,誰是老闆當然知道。至於那個老闆姓什麼叫什麼,我們也不會去了解,有根有底的人,比有名有姓強得多。
到鄱陽湖附近的山區,我們才知道僱主是日本人,名叫遠山信雄。明哥說到這裡,屋內的氣氛變得十分壓抑,每個人都和雕像一般一動不動,都覺察不出這些人還有呼吸,用死魚眼一樣的眼神看着我們,彷彿三人就是怪物。
李立明巧妙的轉過話頭,這時候不再往下說事情的進展,而是轉到了當時我們的想法。人既然已經到了,僱主是誰反而不那麼無足重輕了,日本的僱主讓我們耿耿於懷,爲此兄弟幾個還在夜裡發生一些分歧,但是最後確定的做法還是不錯的。
我們不相信他們會信守承諾,而且還一直催得很緊,所以我們都懷疑那個日本老闆還有重要的事情沒說,故而將計就計。他讓我們走先手,由此我們就決定下到底下再做打算,當晚我們就偷了他的資料。等資料拿到手,我們才知道這其中遠沒有那麼簡單。
遠山的資料裡不清不楚的圖紙上,很多都畫着一些好像明清時期的礦井圖樣,可是有些地方卻很詳細,幾進幾入都標示的很清楚。從圖紙上能看得出來,那些通道絕對不是普通的墓道,明顯的標識,一定是官倒留下的記號。所有的墓室,都不是合理的佈局,根本就解釋不通那古怪的格局。
而且資料上所記,最下面的南陳墓葬,所有的墓室結構都繪製得很詳細。
明哥說到這裡,答案已經很清楚。既然所有的情況已經掌握,遠山信雄僱我們下地的目的究竟爲何?不說他們也會知道,放着是誰都勢必會起疑。拿到圖紙資料,就是整起事件的轉折點。
當然在底下遇到的事情不用一一細說,只說在南陳墓葬裡,從被抓到的一個人口中得知,遠山如此着急催促,具體什麼原因他也不十分清楚,大概和蘇州一個叫馬恆的人有關。而且那個人還說,馬恆手中有一個龐大且組織嚴密的勢力,那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人。
大概就是這樣。
兄弟幾個邊打邊撤,一直到地下湖的瀑布那裡,慘烈的廝殺也就在那開始了。那裡環境複雜,彼此看不見對方,又不能開燈,所以隆隆的水聲中,不時能聽到槍聲。我們被打散了,根本不知道交火的人是不是自己人。
我在一邊也插上一句,之所以我們能較好的倖存下來,得益於1964年式***。那種槍打起來微光微聲微煙,在黑暗的環境中很容易保持隱蔽性,所以能活下來不是幸運,裝備也起了重要因素。
那場混戰中是怎麼脫身的,明哥把它越發完善。到瀑布上之前,遠山的人已經在暗河上追趕,所以一到瀑布邊,觀察了形勢之後,我們就關燈索降下去。當然,下去之前,已經發現湖泊上有個巨大的東西懸着,也正因爲如此,所以戰鬥中不敢靠近湖泊。
本來打算就在瀑布下方打一場伏擊,他們下來一個滅一個,可實際大大出乎意料。在瀑布下埋伏了好久,沒等來一個人,在湖泊對面,卻傳來了槍聲。
起初,那些稀疏的冷槍並沒引起驚慌,相反還有一些慶幸。那個人嘴裡說的,蘇州馬恆的人果然在這裡。不見一束燈光,只能看到微微的槍口火焰和子彈射在岩石上的火花。知道自己人都在附近,交火的一定是馬恆的人了。
就在那裡,雙方激戰很長時間。兩邊的彈藥可能都不多,所以密集的火力沒有持續太久,大部分時間都是零星的冷槍。這個盒子就是在水邊的一具屍體上找到的,究竟是因爲什麼會在水邊,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那個湖泊存在落潮現象。
牛B,李立明把湖邊岩石上的水線都考慮進去了。
槍聲漸竭,我們悄悄潛行過去,值得慶幸的是很快就找到了出口。求生心切,根本沒有檢查一下週圍,只顧着向上跑,一直到上面的暗堡中,才發現我們是追到遠山的身後。
“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過程就是這麼個過程。至於在遠山身後,有沒有把他們殺乾淨,這個實在不知,我們的兩個兄弟就是在那不見了的”。李立明說完,悠閒的點起煙。
從他說的來看,當時的情況在那種複雜的環境中,發生怎樣的事都在情理之中。看不清敵人,而且屬我們人數少力量最弱,根本沒有主動的份,能逃出來已是萬幸了。
“但是.......”。
“但是隨後的問題就變得更加複雜了”李立明打斷了謝頂老頭的話。
那些資料,裝在兩個檔案袋裡。剛纔說的那些墓葬的圖紙,只是其中一個。還有一個全是日文的複印件,那些東西看起來十分古怪。起初拿到手裡,還以爲是遠山信雄的人很菜,讓我們輕而易舉得手。但是後來發生的事情,讓我們不得不重頭再次思考,似乎沒有那麼簡單,因爲來的太容易了。
“那是故意讓你們拿到的”謝頂老頭道。
‘啪’。
李立明直拍大腿,用興奮的目光看向謝頂老頭,彷彿遇到知音了一半。高興的說着還不止這些,當時遠山也給我們了幾支槍,在分槍的時候,我們看到裝備中有很多手榴彈。
忽然間,我發現對面所有目光都在看我,而李立明也沒了聲音。沒等反應過來,李立明就在邊上說道:“說你呢!那些手榴彈”。
“啊!是的”。
那些都是六七式木柄手榴彈,而且彈體嶄新,一定是剛打開箱不久,有的外面還有油紙。我在遠山面前提出要過,可是他沒給,這也是爲什麼打起來也不敢正面對敵,我們只能跑的原因。因爲在地下暗河之前,所有的地形都不算有利,尤其是面對手榴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到了瀑布下準備來一場伏擊,可是他們不上當。
“那些手榴彈也有問題”李立明接話道。他是看出來了,再往下說,我也不知道說什麼了。這些問題哪有過考慮呀!
不過明哥說得對。一箱子新手榴彈,買是絕對能買到,可決不是隨便就能買到。買這東西,有錢不一定好使。
“還是別管手榴彈了,說說你們的目的吧!”謝頂老頭道。
爽快,李立明不住的讚歎。人家請你來不是聽你講故事的,而且聽過你嘮叨的幾句,立刻就要你說出目的。不想和你過多廢話,咬來咬去沒有意義,即使當時條件下,我們有可能是殺了馬家的人,他們也不想過於糾結此事。
我們現在是人在刀口下,要殺要剮不用吶喊。知道自己可能被人家懷疑,我們還是硬着頭皮來了,必然有原由。
老人家還是內斂,不管怎樣也要先聽聽你的目的。
李立明緩緩說道:“當初,我們在下關被僱的時候就應該想到,連店主都能搬得動,對方一定不是等閒之輩。而且拼殺出來,回頭重新思考,好像還有很多事情琢磨不透”。
最重要的是近半年的時間裡,我們無處藏身。要說到散賊,我們自己再清楚不過,想要藏身太容易了。可是,這半年餘的時間裡,總是有一些眼睛盯着我們,就連是怎麼被盯上的都搞不清楚。爲此,兄弟幾個差點手足相殘,不過後來,所有能想到的辦法都用了,真的不知道那些人爲什麼甩不掉。
如果是遠山信雄的人,倒是可以相信。有錢,總會請到一些會神鬼異能的人。被人盯着,卻沒有麻煩上身,這一點很奇怪,但終究還是心有餘悸。
在福州請了一個日語老師,把江西拿到的檔案袋交給他翻譯,看看遠山信雄到底是何用意。可是譯出的東西更加讓人費解,那些東西好像都是侵華日軍的東西.........
‘咔咔’。
牆邊的藤椅扶手被人敲了兩下。聽到聲音我朝藤椅看去,扶手上一隻乾枯的手滿是色斑。
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傳來:“帶他們去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