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角的緩坡向上,寬度足有三十米,基本上確定這是採石場入口,只是上方被‘滑山’封死。前方的巨大封石,是在山體上方直接用掏底的方法放空,讓巨石從上落下,再想打開是不可能。這也是明清纔有的技術。
張春來和丁曉東,他們走的更遠。燈光晃動,他倆的地勢好像很高,很多地方上下落差很大,大柱子有高有矮。地上的石茬完整可見,每處採石場地又不在一個層面,沿着青石灰岩在山中走向開採,地上卻沒有車馬轍印。
腿都走酸了,李立明和我走到丁曉東的地方。坐在一個小石室的入口邊,丁曉東抽着煙瞅着裡面的張春來。敲敲打打,張春來對小石室的裡牆特別注意。
左邊更遠的地方,三個小亮點在那裡時隱時現,邵軍他們在搬運燒柴。忙得不亦樂乎!
丁曉東在他身後盯着,很欣賞張春來認真的樣子。“聰虳,兄弟你什麼來路?”丁曉東道。
張春來對丁曉東能說出聰虳的事感覺很驚訝,瞪着眼睛不敢相信。耳朵裡植入屍虳卵,就是投機取巧的邪法。想要練就上等的聽覺功夫,練成了人都老了。所以纔有人行此下策。耳朵植入屍虳,就是拿命開玩笑,稍有不慎都會釀成慘禍。
我坐在旁邊,聽着兩人的說話。
丁曉東對聰虳傳說的所知,最早是在秦朝末年農民軍起義的時候,在吳廣的義軍裡有一名叫‘聰’的親兵最先使用,他是給一個屯長做親兵的。當時的起義軍模仿秦國正規部隊的編制,分爲二十個等級。後來這個‘聰’在戰場上負了重傷,在後方養傷的時候,一個‘少上造’得知他有聽音辨位辨形的專長,就舉薦他爲左庶長,負責給部隊籌集軍費一類的活。估計就是要他盜墓。當時的起義軍模仿秦國正規部隊的編制制度,這是由當時義軍的人數規模決定的,三十多萬人。左庶長這個職位在二十級的秦時軍隊中正好是居中,這個軍職不低。誰知這個‘聰’寧死不從,在少上造的一再‘好意’下,聰才說出爲什麼不從。
我不禁問道:“爲什麼?居中的軍階可以說不小了,往上的上將軍和前後左右將,都是按級別排下來的,他怎麼不從呢?”。
聰說出了自己曾是秦國朝廷通緝的要犯,因爲聰早年與同鄉人一起做了幾起盜掘韓王陵的大案,韓國王陵,不是今天的宇宙第一大國,是東周時期的諸侯王陵。當時朝廷就懷疑這些人也參與了秦昭襄王陵盜掘案,所以對他們趕盡殺絕,朝廷指的是秦朝,秦始皇或者是秦二世時期。聰因爲當時只有十幾歲,所以有幸躲過了追捕。聰和他們在一起盜掘韓王陵的時候,有人在聰的耳朵裡植入了屍虳卵,當時那幾個人在拿他一個小孩子試驗。也許是聰命大,耳朵裡被放進去蟲卵正是聰虳卵,歪打正着,當時並不叫聰虳。從此聰的一隻耳朵能聽音辨位,能識鬼魅之音,能聽出眼睛看不到的事物。
張春來問道:“那後來呢?”。
丁曉東閉口不言,琢磨半晌說道:“聰虳卵對土賊來說很珍貴,是可遇不可求的利器。往往帶有蟲卵的活屍都是百年以上的不死‘生僵’,即使找到也沒那運氣取出蟲卵,聰虳的成蟲存活週期很短,蟲卵孵化很快,殺了生僵找到的也是成蟲體居多,成蟲是不能植入活人體內的。嗯,總的說來,聰虳很珍貴”。
張春來沉默無語,我看着他們兩個換着班的沉默。都有話不想說完的感覺。
張春來也不隱瞞,這小傢伙是別人強加給他的,還差點送命。
丁曉東告訴張春來,他也不要負擔太重,剛纔所說的也只是古老的傳聞,還有其它幾種叫骨虳,白虳,還有一種血虳是最厲害的,那是一種寄生在貓狗大腿肌肉裡的蟲子,很少見的。傳說身上有血虳的人在倒斗的時候如果有什麼意外,那就比常人多了半條命,因爲身體裡的血虳在主人死去之後會立即屍變,封住全身的血脈,感覺不到傷痛,還能讓宿主力大無窮。
丁曉東說到這裡,張春來的臉上沒有半點變化。
然而丁曉東卻妖媚般笑,眼中的張春來,彷彿自己捕到的小獵物。
張春來說道:“這個我有點模糊的感覺,因爲以前有過類似的經歷,這個小傢伙不是特別的安分,現在它很安靜,我剛纔在那裡聽着石壁的回聲,它有些不太配合,我想外面應該是大雨天氣,往常遇到下雨天氣,小傢伙就蟄伏。你剛纔說比常人多半條命,這是什麼意思?”。
丁曉東繼續解釋,身上有屍虳的人叫做宿主,宿主在本身生命跡象消失之後,屍虳會迅速佔據宿主身體的全部,讓宿主接近‘起屍’。起屍後的宿主已經就不再是人。不過這也要看宿主原來有什麼方法對付這種情況,也要看有些什麼人能改變這種情況。也就是起屍後的宿主也不一定完全無救了,這要看自己的命數或者天意。
居然還有天意!
丁曉東的意思是,身上有虳的人,一旦有所不測,在地下很容易‘被’屍變,被體內屍虳佔據,既是土賊常說的‘人糉子’。
張春來面色凝重,我猜丁曉東說的應該是確有其事。張春來每次說到師父和聰虳眼裡都是那種閃爍的猙獰。這麼看來,張春來的師父,對他真是‘疼愛有加’。話說回來,丁曉東這時候說這些,有點太那個了。直接把人家不願意承認不想說的東西捅破,這在人際交往中,有多討人厭。
李立明查看王宇他們,幫着蓋蓋毯子,這時候多少有一些溫馨,我們帶的毯子也是很薄的保暖效果好的。李立明自己在火堆旁躺下。我們三人在一起吃東西。
怎麼說,臉也不能撕破。
關於任務,只是盡力去做,能不能成也要看個天意,人和人的關係還是要照顧的,就像我剛纔說的,能磨合一下很重要。
“真要是起屍,還是個大麻煩”丁曉東在我們都不想談的時候突然說話,我們都選擇不理。“看來這非常的東西還是不能和人在一體”。
真想抽他一頓大嘴巴子。
“不用怕,有我在”我對着張春來說道:“不管你到時候是個寄體屍還是病痄,我都能讓你出去,完完整整的出去”。
丁曉東又是一陣妖異鬼魅的笑。“呀活!知道寄體屍,你還真是個重出江湖的人物”。
“什麼重出江湖?”我慢慢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心裡打定主意,這時候這個叫丁曉東的只要提到有關東陵的一星半點,這個距離和我的姿態,保證你先中彈後聽響,然後是李立明。
“哈哈哈哈”。
丁曉東笑着招手,從四川出去,丁曉東就和蘇文討論過四川地下的收穫,能和陳東家合作,最大的目的達到了。蘇文有太多不上臺面的東西,都有機會拿出來變現。所以對陳東家的真實實力要做一番評估,我和張春來,是蘇文最感興趣的。張春來聰虳在身,他人本身就是神兵利器,毫無疑問。而我,那時候用短鐵棍去打人偶,在外行人眼裡,我連半吊子都不是,給怪送分的大坑都不如。然而蘇文卻留心注意,能上去近身硬鋼,想必不是笨成豬的拼命三郎。
多方打聽,蘇文的圈子裡,真就有人知曉這套功夫的來歷。
要說到對殭屍糉子的瞭解,非湘西趕屍一派莫屬。可要說湘西趕屍一派的來龍去脈,那就複雜了去了。不過土賊中的傳說倒是有根據,湘西趕屍人,歷史上有那麼一段時期,他們和搬山道人狼狽爲奸,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那種,本是齷齪勾當,卻個個道袍加身道貌岸然。
“打骨走屍秘技,對不?”丁曉東道。
“大哥,你別大喘氣,會死人的”我憤憤道。
這蘇老鬼,還真是狂熱至極,從四川出去也不閒着。對東家的人馬刨根問底,‘事業心’也太重了。
“這沒什麼不好”李立明躺在那裡說道:“曉東就是這樣,對你們這些有傳承的人,他是格外用心,你們不要誤會,加深一些瞭解總是好事。況且,你們的那些看家本領,和曉東的比起來,還要略遜一籌”。
丁曉東來了興致,一邊信口開河,一邊比比劃劃眉飛色舞起來。蘇老打聽的那人說了,江湖上自古有一套上乘武功,名爲分筋錯骨手,土賊中也有一套上乘功法,打屍掰骨術,至鋼至猛,一招一式鋼猛至極,每一下打出,帶來一聲骨頭碎裂的聲音,就像案板上剁骨頭。
“行行行了,哪有那麼神”我對丁曉東說:“你也看見了,還不是上去就翻車了”。
“那是你學藝不精”丁曉東這口氣,又產生抽他一頓的衝動。
真不想跟他犟,打骨術跟武術相同,必須喂招。沒有實戰喂招,頂多是個花架子。
“東北人,沒見過幾只真正的醒屍吧?”李立明躺在一邊說話。
“這磕讓你嘮得,我沒見過幾只?我特喵的一隻也沒見過”。
按照丁曉東說的,我很擔心張春來,死了還要變殭屍。還是那種很快起屍的‘病痄’或者更加兇狠的寄體屍。
按照我家傳下來的故事,人死後很快起屍的病痄有兩種,一種是體內有動氣的,一種是有病體的。平常人管這叫詐屍。很少有人能說出爲什麼會這麼叫。我家太爺也是在山寨的時候偶遇了一個老頭子,拜他爲師,老頭子外號叫‘老雞爪子’。都是那個老雞爪子,讓我家太爺大半輩子都在刨墳掘墓。
想到了老雞爪子,就想到了馬蘭峪,1928年,那個故事還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