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張儀風雲_三 河外大戰 張儀偏師襲敖倉

三 河外大戰 張儀偏師襲敖倉

函谷關的中軍大帳徹夜通明,探馬如梭,軍令聲聲,一片緊張忙碌。

第一次置身大軍之中,張儀分外振作。他幾乎忘記了自己是以丞相之身參贊軍機,只是如飢似渴地觀察着大軍運行的每一個環節,品味着,感悟着,甚至在短暫的睡夢裡也揣摩着自己的心得。身爲軍旅家族的後裔,張儀少年時候對沙場征戰充滿了嚮往,對兵家名將更是奉若神明。在莽蒼蒼的王屋山,當老師第一次問他欲操何業時,張儀毫不猶豫地回答:“兵家。”可老師卻說他“命中乏金,入軍必敗”,派他與蘇秦專修了縱橫之學。雖則如此,張儀對兵家的嚮往與對鐵馬生涯的興趣卻沒有稍減。今日如願以償,自是精神抖擻,處處刻意揣摩。在中軍大帳,他對司馬錯頻繁的調遣、命令從不過問,只是看,只是想。

目下,張儀覺得司馬錯集結大軍的方式,與他所想象的大是不同。

秦國共有二十萬大軍。依張儀所想,如此關乎連橫成敗的大戰,自然要聚集全部重兵到函谷關外決戰。可從咸陽趕到藍田幕府調遣大軍時,司馬錯卻將秦軍分成了五支:西部大散關與陳倉要塞留守一萬,東南武關留守一萬,這兩萬留守軍全部是步兵;藍田大營駐紮四萬,全部是精銳鐵騎;其餘十四萬大軍分爲三支:第一支主力大軍十萬,步騎混編,全部開出函谷關紮營;第二支步騎混編兩萬,秘密開進崤山東南部河谷紮營;第三支兩萬,全部精銳鐵騎,秘密開進函谷關外大河南岸的山谷中紮營。司馬錯嚴令:“兩日之內,各軍務必到位紮營。除函谷關大營,其餘各部務求駐紮無形,絕不能被敵軍覺察!”

晚來更深,明月高懸在函谷關箭樓,刁斗聲聲,山塬倍顯幽靜。張儀布衣散發,悠閒地踱進了中軍大帳。司馬錯笑道:“丞相好灑脫。請坐了。”張儀笑道:“入得將軍帳,方知軍旅事,張儀特來討教一二。”司馬錯坦然笑道:“丞相不明,但問便是,何敢言教?”

“西南無戰事,何以留守兩萬?”

“戰國多突發之戰,我能襲敵,敵亦可襲我。有險無守,天塹也是通途。此所謂有備無患也。”

“既有留守,何以盡皆步兵?”

“固守險關,步兵強於鐵騎。一旦遇襲,我唯固守,步卒足矣。”

“關中無事,何留四萬鐵騎於藍田?”

“凡大戰,必有不測之變。四萬鐵騎居關中,專一策應不測之危,是爲萬全。”

“崤山河外兩軍,何能做到駐紮無形?”

“六國軍營難以無形。秦軍獨可:熟肉乾餅,不起軍炊。”

“以十萬當四十八萬,若敵軍山海壓來,何以應之?”

“函谷關外山塬,堪堪容得二十餘萬兵馬馳騁,敵方若人海而來,必自爲魚肉。”

張儀哈哈大笑:“啊,不想如此簡單,卻害我好生揣摩。”

司馬錯笑道:“凡事明則簡單,不明則奇詭。譬如連橫之先,舉國困惑,丞相一旦敞明,豈不也很簡單?”

“言之有理!”張儀慨然拍案,“道理雖簡單,事中人卻多有迷惑。運用之妙,存乎一心,非天才不能爲之也!當年房陵之錯,不正在於有險無守麼?”

“丞相悟性,令人佩服。”司馬錯拱手笑道,“我倒是正要求教丞相:六國幕府多有英才,他們可能如何謀劃?”

張儀道:“六國幕府以蘇秦與四大公子坐鎮,此所謂幕府五魁。幕府之下,是六軍統帥子蘭,再次是五國主將。論兵家才能,幕府五魁大體與張儀不相上下,都是半瓶水。其中唯有信陵君通曉兵法,然此人遭魏王嫉妒,從來沒有提兵戰陣的閱歷。至於上將軍子蘭,更是拘泥成例的貴胄公子,既無軍旅行伍之錘鍊,更無統帥大軍之才能,唯知弄權而已。此人爲帥,不能服衆,只能生亂。下餘五國主將,三平兩能:三平庸者,晉鄙、田間、韓朋,兩能者,肥義、子之。肥義雖能,職爵卻低,又兼依附平原君,只能以平原君馬首是瞻,不會出謀。子之位高權重,又是燕王心腹,建功心切,最有可能出謀劃策。歸總而論,信陵君與子之是左右戰陣大計的兩個人物。”

“丞相以爲,六國幕府會生亂麼?”

“生亂必不可免,然有蘇秦在,不會亂得沒有頭緒。”張儀踱步思忖道,“兩個人物能拿出甚個妙計?我目下若明若暗,想不清楚。”

“其實,丞相已經說清楚了。”

“噢?我說清楚了?”張儀大笑搖頭,“如何我還在霧中?”

“計自人出,人必有本。”司馬錯微微一笑,“子之是與胡人作戰的能將,所謀必不能離開騎兵。騎兵所長,在於快速奔襲。若子之謀我,必不在正面硬仗撐持,而在襲我北地與崤山,使我首尾不能相顧,然則也有一難。”

“難在何處?”

“燕國派兵六萬,騎兵卻只有一萬。若要奔襲,須得增加魏國鐵騎。而魏國又恰恰沒有派出騎兵。丞相以爲,六國重新增兵甚或換將,有可能麼?”

“斷然不可能。”張儀一揮手,“六國成軍,乃利害算計之結果,誰肯以一將之謀亂格局?”

“如此,我便踏實了。”司馬錯舒了一口氣,“無奔襲之危,下面的棋便由不得他了。只是,司馬錯要有求於丞相了。”

“噢?要我做甚?說便是!”張儀一下子興奮起來。

司馬錯低聲說了一陣,張儀哈哈大笑:“好!我張儀便真灑脫一場!”

軍師大帳便在中軍大帳旁邊,張儀回帳一說,緋雲高興地跳起來收拾。嬴華卻直愣愣道:“你真要領軍?”張儀笑道:“還有假麼?快去收拾甲冑。”嬴華道:“可知秦軍軍法,無端敗軍者斬?”張儀道:“無端敗軍,自要斬首。與我何干?”嬴華急紅了臉:“別裝糊塗了,不是戰陣之才,何須無辜涉險!”張儀笑道:“樗裡疾老調,君上都沒贊同,還說個甚?”嬴華道:“正是君上嚴令:我必須保護你安然無恙。”張儀揶揄笑道:“那就整日價睡大覺完了。”嬴華又氣又笑道:“秦軍將才多的是!”張儀笑道:“然則,誰有我熟悉河外?”說着拍拍嬴華肩膀,慨然高聲道,“有如此大軍,如此統帥,如此謀劃,我張儀竟連走馬戰陣的膽識也沒有,何顏對秦國父老?何顏居丞相大位?”嬴華默然片刻,粲然一笑道:“好!隨你了。”便進了後帳。

片刻之間,嬴華緋雲出帳,看着帳中鐵塔也似的一條大漢,不禁相顧愕然。原來張儀已經披掛整齊:頭上一頂帶護耳護目的無纓鐵盔,身上一副大護肩的將軍鐵甲,腳下一雙牛皮鐵頭戰靴,手持一口越王吳鉤。張儀本來身軀偉岸,一身黑色鐵甲上身,雙眼在護目小孔中晶晶發亮,加上彎月形吳鉤,在燈下無聲矗立,頓顯威猛可怖。

猛然,嬴華緋雲咯咯笑作一團:“吔!活活一個江洋大盜!”

張儀這身披掛,是秦軍的戰將鐵甲,全副重量達六十餘斤,若加上弓箭兵器連同乾糧乾肉,當在百斤上下。僅此一點,可知做秦軍猛將之難。張儀此刻鐵甲上身,頓時涌出一股無堅不摧的力量快感,大是暢快。聽得兩人笑聲,張儀一拱手道:“末將甲冑在身,不能全禮了。”嬴華緋雲更是笑得不亦樂乎。

“噫!你如何不披掛自己的上將甲冑?也輕便點兒。”嬴華很是驚訝。

“此乃奇襲,帥甲斗篷招搖過甚。噢——好英武的少年將軍!”

嬴華與緋雲,卻是一身牛皮銅片軟甲,足下戰靴,頭頂銅盔,身上斜背一個牛皮袋,當真是纖細英武的少年將軍一般。張儀對兩人叮嚀了此行要點,三人大步出帳,恰逢司馬錯派來的隨行軍務司馬也剛剛趕到帳外,四人就着上馬樁跨上戰馬,飛馳出了大營。

秦軍的主力營寨紮在函谷關外的崤山北麓,六國聯軍的新營地已經推進到洛陽以西的山塬地帶,中間相距不過數十里之遙。而秦軍的一支騎兵已經插到了六國聯軍的身後,隱蔽在虎牢山西面的山谷之中。張儀要去的地方,正是這支騎兵隱藏的無名谷,地形不熟,當真是難以尋覓。

張儀原是魏人,修業的王屋山也在魏國,天下游學時首先踏勘的也是魏國,對河內河外地形自然極爲熟悉。他離開秦軍營地,立即向東北方向飛馳。不消半個時辰,便到了大河南岸的茫茫草灘。時當仲秋,大河進入枯水季節,河灘齊腰深的茫茫葦草已經變黃變幹,沙灘泥地,已經變成了潮溼的硬板地。戰馬飛過,彈性十足的地面非但消解了馬蹄聲音,茫茫葦草又遮掩了騎士蹤跡,莫說朦朧月色下難以發現,縱是白日,一里之外也難以覺察。張儀選的這條“時令大道”確實快捷,放馬奔馳,月到下弦之時,四人已經越過孟津渡口。又過半個時辰,便進入了虎牢山地。

虎牢山扼守大河南岸,四周多有丘陵山谷,雖然不算險峻高山,卻是林木蒼莽曲折迴環。按照軍務司馬說的方位,張儀沒費力氣便找到了虎牢山東北的這條山谷。進入谷口,緩轡走馬,幽靜異常,絲毫沒有人馬跡象。

突然之間,一聲長長的狼嗥掠過了山谷。軍務司馬一撮嘴脣,立即發出三聲短促尖銳的鴞

鳴。叫聲方落,山道兩旁黑黝黝的小樹突然倒下,兩個長大身影倏忽冒出在馬前,低聲喝道:“東有虎牢!”軍務司馬低聲道:“西有函谷。”一個身影低聲道:“隨我來。”大步向谷中走去,另外一個身影又立即變成了黑黝黝小樹中的一棵。

拐了兩個山頭,來到一道不起眼的山谷。月色之下,但見滿山林木,卻無一頂軍帳,沒有人聲,沒有馬嘶,與尋常幽谷沒有兩樣。張儀大是疑惑,兩萬騎兵如何能隱藏在這裡?尋思間已經隨着“小樹”摸黑進了一座山洞。洞口很小,洞中卻頗爲寬敞,隱隱傳來一片沉重的鼾聲。

“小樹”咳嗽了一聲,沉重的鼾聲突然剎住。一個身影霍然冒出:“軍令到了麼?”軍務司馬低聲道:“白山將軍,丞相到了。”“啊!

”對面身影輕輕地驚呼了一聲,低聲道,“騎右將白山,參見丞相!”張儀笑道:“免了免了,目下沒有丞相,只有將軍張。記住了?”

“嗨!”白山答應一聲道,“請隨我來,到亮處說話。”

拐過幾塊巨大禿圓的山石,一縷月光灑在了洞中,在習慣了黑暗的來人眼裡,倒是分外的清爽。幾個人在禿圓的石塊上坐定,一名軍士拿來了四個皮囊與一個布袋,白山道:“丞相……不,將軍張,這是虎牢泉水乾牛肉,先墊補墊補了。”張儀搖手道:“我等與騎士一樣,自帶軍食,日後無須專供。就地取水,倒是可以享用一些。來,先痛飲一袋,虎牢山泉水甜美聞名。”四人咕咚咚飲罷,軍務司馬道:“白山將軍,上將軍有令:奇襲戰由丞相決方略路徑,你只管打仗。打得不好,軍法是問!”

“嗨!但請將軍張下令,末將主戰便是。”

張儀笑道:“白山將軍,我來軍前,只因我對河外熟悉,並非我通曉戰陣韜略。上將軍雖有如此將令,你卻只將我看做一個鄉導。我有計策便說,若有不妥,你便不要聽。萬勿心存上下芥蒂,因而痛失戰機。老秦人本色不作假,是麼?”

白山拱手慨然道:“丞相如此襟懷,末將疑慮頓消。右騎兩萬,全數郿縣孟西白子弟,打仗斷無差錯!丞相,不,將軍張但決謀略路徑便是。”

“好!”張儀笑道,“再隱蔽一日,可有保障?”

“斷無差錯。”白山信心十足,“這道山谷是前哨,戰馬騎士都隱蔽在後面一道三面環山的絕谷。不支軍帳,不起軍炊,馬入山林喂料,人入山洞就食,再隱蔽三兩日也可。”

“騎士軍食還可支幾日?”

“三日。”

“遊哨放出多遠?”

“周圍十五里。”

“好!明日大睡,養足精神,往後幾日只怕想睡也沒得空了。”

“嗨!”白山應命一聲又道,“丞相鞍馬勞頓,也請休憩。我去拿幾條軍毯?”

“不用。將軍處置軍務去,有事隨時報我便了。”

白山答應一聲,出了山洞。張儀笑道:“睡吧,動靜越少越好。”四人卸下甲冑打開軍毯裹住身子睡了過去,片刻之間,一片鼾聲。

正當午時,秦軍大營前飛來兩騎快馬。距營門一箭之地勒馬,一人遙遙高喊:“我是聯軍特使,來下戰書,作速通報上將軍!”

“特使稍待——”秦軍寨門一聲迴應,馬蹄如雨而去。片刻之後,一騎飛出營門高聲道:“特使隨我來。”話音落點,馬頭已經迴轉,帶着兩騎飛馳進了營寨。

中軍大帳空蕩蕩的,帳外只有兩名甲士,帳內也毫無肅殺之氣。兩名特使坐定,一名軍吏捧來陶壺陶碗,斟滿涼茶請特使慢飲。兩特使相顧困惑,一人昂昂道:“我等來下戰書,要見上將軍!”軍吏拱手道:“上將軍正在午眠,請稍待片刻。”一特使笑道:“噢呀,好灑脫了。”軍吏道:“夜受賊風,上將軍偶有小疾而已。”另一特使笑道:“定是巡查風寒,崤山寒症可是厲害也。”軍吏板着臉道:“兩軍敵對,請勿閒話。”兩特使便不再說話。

小半個時辰後,後帳傳來一陣沉重的咳嗽喘息,接着聽見腳步聲,一個身着軟甲外罩絲披風的黝黑瘦子走了出來,目光向兩人一掃,卻是炯炯有神。他緩步走到帥案後坐定:“你等便是聯軍特使?”聲音中帶有明顯的噝噝喘息。

兩特使站起,身材高大者道:“聯軍特使景餘、田鋒,參見上將軍!這是我六軍統帥子蘭上將軍戰書。”軍吏接過戰書,抽去布封套,將一卷竹簡捧送到帥案之上。

黝黑瘦子矜持地一手展開竹簡,瞄得一眼笑道:“子蘭有古風也,下戰書,司馬錯可是頭一遭遇到,要何日決戰啊?”

“戰書寫得明白,明日決戰!”

司馬錯笑道:“既學古人,便當學像。戰書隔三,子蘭不懂麼?”說着提起銅管鵝翎筆在竹簡上大書了“三日後決戰”五個大字。軍吏上前捲起竹簡,交還特使。

特使昂昂道:“我上將軍有言:天下皆雲秦國虎狼之軍,我獨不懼!但受戰書,便是堂堂之陣正正之旗,兩軍對陣決戰,不得施偷襲慣技!”

司馬錯哈哈大笑,嗆得咳嗽起來,噝噝喘息一陣,滿面潮紅聲音嘶啞道:“好!對陣決戰,教六國輸得心服口服。”

“上將軍保重,本使告辭!”兩位特使赳赳大步出了中軍大帳,一陣馬蹄出營去了。

後帳轉出精神奕奕的司馬錯:“山甲將軍,虧了你這個現成病號,竟在如此兩個人物面前周旋,還行!”黝黑瘦子喘息着道:“不就兩個軍使嘛。”司馬錯搖頭微笑道:“一個孟嘗君,一個春申君,大人物也。”黝黑瘦子高興得一跳:“哎呀!山甲病得值了!”帳中一片大笑。

子蘭的中軍大帳頓時熱鬧起來了。

孟嘗君春申君回來將經過備細一說,帳中頓時歧見紛紛。下戰書探營,原是蘇秦的主意,本意是想試探秦軍能否答應這種正面陣戰。因爲楚軍的兩千輛兵車與各國二十餘萬步兵,最適合列陣而戰;若能以兵車步兵列成正面大陣,兩翼輔以騎兵突襲包抄,則勝算在握。這是聯軍幕府反覆商定的最佳戰法。如今帶回的消息大是令人意外:司馬錯非但答應列陣決戰,而且在三日之後;更重要的是,司馬錯似乎患了“崤山寒症”——這是崤山狩獵山民的一種怪病,一旦染上,嗜睡厭食,月餘則枯瘦如柴。若果真如此,豈非六國大幸也!使幕府魁首與將軍們驚喜的是這一點,產生分歧的也是這一點。

子蘭最是激動,主張拖延旬日,待司馬錯病勢沉重時一舉猛攻,務克全功。趙將肥義則認爲,拖延下去有可能使秦軍換將,不如將計就計,就在三日後如期決戰。魏將晉鄙、齊將田間、韓將韓朋都支持肥義,認爲這是萬全之法。燕國主將子之則提出驚人主張:明晚發動突然襲擊,一舉擊潰秦軍主力。子之雄辯地說了三點理由:其一,兵不厭詐,安知司馬錯不是裝病?其二,六國聯軍協調費力,不宜久拖而宜速戰;其三,所有事態中,只有司馬錯批迴“三日後決戰”這一事實可信無誤,三日內秦軍戒備必然鬆弛,是聯軍戰勝的唯一機會。

經過一番激烈爭辯,誰也駁不倒子之的雄辯理由。立足司馬錯病情,顯然是一種僥倖,而且極可能上當,連子蘭也不再堅持了。從各方面看,提前突襲都是一種可行的戰法。最後,終於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認可。

“好!”平原君笑道,“司馬錯善於偷襲,今日也教他嚐嚐偷襲的滋味。”

“噢呀,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房陵之仇得報了!”春申君更是高興。

“別忙。”孟嘗君笑道,“戰場詭詐,我能襲人,人也能襲我,先想想自己的軟肋爲是。”

“孟嘗君所言極是。”蘇秦道,“六軍之要,在於糧道。敖倉到六軍營寨一百餘里,每日都有輜重車隊在道,信陵君以爲安全否?”

信陵君沉吟有頃道:“晉鄙將軍拖後,爲的就是護衛糧道。再說,敖倉之西是虎牢要塞,虎牢之西我營寨連綿,此等重地,應當沒有險情。”

“也是。”平原君道,“若是六國分頭運糧,道路遙遠,防守拉開,難保不失。如今糧道只有一條,且敖倉乃魏國根本,不說晉鄙大軍,敖倉令的軍營還有五千鐵騎。再說函谷關到敖倉兩百餘里,險道要塞均有防守,秦軍根本無路可走。”

“背後如何?”蘇秦問,“從河內南下不行麼?”

“武安君多慮了。”素來寡言的晉鄙道,“河內南下只有兩個渡口:孟津渡口乃周室洛陽要塞,我軍也近在咫尺;白馬渡口乃衛趙水道,歷來是趙國重兵守護,斷無差錯。”

“噢呀,南邊更不可能,除非秦軍插翅飛過三川,再飛過韓國了。”

“如此便好!”蘇秦拍案,“子蘭將軍,你下令了。”

子蘭興奮地升帳發令:齊韓趙三國步兵以田間爲將,分三路夜襲秦軍大營;燕齊楚三國騎兵以子之爲將,在秦軍大營外兩翼截殺;其餘楚國大軍由子蘭親自統領,在正面的廣闊地帶封堵秦軍;信陵君與孟嘗君率領精銳步兵五萬,趁亂抄後,攻下函谷關;裡外左右,四面夾擊,務求一舉殲滅秦軍主力。蘇秦坐鎮幕府,記功督察。

幕府五魁與將軍們掂量一番,都覺得這是一場很有氣勢的大戰,盡皆贊同。於是立即各自回營,準備明晚突襲大戰。

太陽剛剛到得山巔,山谷中幽暗下來。

午後,張儀醒了過來,用短劍劃開一張乾麪餅,再塞進一大塊醬幹牛肉,狼吞而下,再灌了半袋山泉水,頓時精神抖擻。召來白山與軍務司馬,三人躲在山洞角落又是畫又是說,整整折騰了一個時辰有餘。白山與軍務司馬不熟悉河外之地,隨軍的兩個鄉導也只能在你說清地名後準確帶路,不會完整地將虎牢、敖倉方圓百里的地形描述出來,更不會畫圖描述。而對於一個率領兩萬騎兵,要完成一場大奔襲的將軍來說,完整地熟悉地形道路之間的關聯是極爲重要的。張儀與白山說得幾句,立即覺察出這個致命弱點,於是不厭其煩地從當下所在的山谷畫起,詳細解說了所有山頭、河流、大路、小路的關聯,又教白山多次複述演練,大費了一番工夫。虧了白山是郿縣白氏世家子弟,家道雖在商鞅變法時中落,卻也識文斷字頗有天賦,總算確定無誤地弄清了這一帶地形道路的全貌。

說完地形又議戰法。白山的主張很簡單:找到地方猛攻而入,燒了糧庫便撤。張儀笑道:“如此只能騷擾六國聯軍,可惜了兩萬鐵騎。聽我說……”張儀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末了笑問:“如何?說實話了。”話未落點,白山跳了起來連叫:“好好好!聽丞相的,兄弟們人人立功!”嬴華緋雲被驚醒過來,聽得軍務司馬一番學說,高興得立即吃喝收拾,做好了夜襲準備。

天一落黑,白山下令收攏遊動步哨。山林中

長長的三聲狼嗥之後,白山帶着張儀一行出了山洞,拐過兩個山頭,進入了一道長長的峽谷。白山低聲道:“丞相,這是一面谷,只有這一個出口。”張儀一路打量,只見這山谷越走越寬,最裡面竟是一片環山盆地,山坡上的林木在黑夜裡一片黝黑。

張儀笑道:“人馬都在山坡密林中?”

白山道:“正是。下令集中。”

“且慢。”張儀猛然想到一件事,向白山低聲交代了幾句。白山高興得連連點頭:“這樣好!弟兄們一定更起勁。”說罷兩手搭上腮邊,頓時一聲虎嘯在山谷迴盪開來。接連三聲虎嘯,山坡密林中黑影連串成片地擁下,輕微急促的腳步聲在谷中像連綿細雨落在了無邊荷塘。片刻之間,谷地中聚集起兩個巨大的騎士方陣,沒有絲毫的人喊馬嘶。方陣列定,軍吏將張儀四人的戰馬牽了過來。張儀一看,馬口銜枚,馬蹄裹布,鞍轡也都固定得緊趁利落毫無聲息,不禁對秦軍鐵騎油然生出一種欽佩。

白山走馬陣前低聲喝道:“各千夫長,下傳全體騎士:今夜奇襲,由丞相親自領軍!”回身便道,“敢請丞相訓示全軍。”張儀走馬前出,低聲道:“下傳全體騎士:此戰關係秦國存亡,務求大勝,人人立功!張儀決與全軍共榮辱!”話音落點,騎士方陣一片低沉激昂的轟嗡聲,瞬間又恢復了肅靜。

“左陣一萬,隨丞相先行!右陣一萬,隨我押後!”

白山軍令一發,張儀揮手號令:“左陣出動!”腳下輕觸馬鐙,那匹“黑電”便無聲地飛了出去。但見朦朧月色下,黑色方陣流水般涌出了峽谷。

出得虎牢山地,張儀仍然上了大河南岸的時令大道,從茫茫葦草灘直向東北而來。大約小半個時辰後,白山的一萬鐵騎也在時令大道尾隨飛馳。行三十餘里後,張儀前軍折向東南,進入鴻溝堤岸下的谷地,從鴻溝北岸的護渠荒田疾進。白山的後軍則繼續馳向東北。

秦軍的襲擊目標是敖倉。

敖倉,魏國最大的糧倉與物資重地,也是天下最大的糧倉與貨倉。其所以在這裡修建最大的糧倉,一是這裡地勢險要,二是這裡交通便捷。在黃河與濟水分流處的三角谷地,有一座敖山。敖山並不高大險峻,事實上只是一座丘陵山地,但因爲孤立於兩條大河之間的平原,所以險要易守。除了兩條大河,敖山西面又有魏國開鑿的引黃河入大梁又南通淮水的最大人工河流——鴻溝。如此一來,敖山三水環繞,更兼臨近大梁,陸路官道暢通,物資集散極爲便捷。

從魏武侯起,魏國在敖山開始修建糧倉,經過近百年擴建完善,整個敖山建成了一個城堡式的糧倉,山下則是十多個臨時集散的小倉場。由於規模龐大,魏國人呼爲“敖倉城”。魏國在敖倉設置了敖倉令,爵位官職與郡守等同,有五千精銳鐵騎長期駐守。後來秦國統一天下,仍將這裡擴建爲天下最大的糧倉,以致“敖倉”成爲天下糧倉的代表稱謂。這是後話。

一個多月來,由於敖倉要供應六國聯軍四十八萬人馬的糧食物資,大大繁忙起來。山下十幾個倉場堆滿了隨時準備裝運的糧貨,人聲鼎沸,夜夜火把,加上正常進出的出糧繳糧車隊,往往是晝夜不息地大開着城堡。敖倉令與所有的部屬吏員、倉工都忙得團團轉,一有空閒連忙躺倒打盹。山下軍營的五千騎士晝夜警戒,時間一長,也是混混沌沌了。今日暮色時分,守軍接到敖倉令命令:“歇倉一夜,明日卯時開倉。”於是一片歡呼,晚飯之後全營倒臥,敖山上下一片酣睡。

正是子夜時分,張儀的一萬鐵騎抄到了敖倉背後的山坳。奇怪的是,天色突然陰沉下來,厚厚的烏雲淹沒了月亮,秋風嗚嗚地颳了起來,近在咫尺的敖倉一片寂靜,除了點點軍燈,山上山下一片黝黑。出發時,張儀已經接到黑冰臺密探的報告,知道了敖倉今日歇倉,但仍然沒有料到,敖倉竟如此死寂。

十個千夫長聚來。張儀一陣低聲吩咐。千夫長們立即歸隊,分成了大小不等的三個方塊。張儀令旗一劈,三個方陣譁然散開,也不喊殺,風馳電掣般衝向了三個方向。最大的一路是六千鐵騎,全力撲向了山下的魏國軍營。第二路兩千鐵騎,衝上敖山城堡。第三路兩千鐵騎,殺進了山下倉場與敖倉令官署。

魏軍騎士正在沉沉大夢之中,連營門哨兵也昏昏欲睡,突遭暴風驟雨般的秦軍鐵騎衝殺,當真是山崩地裂般恐懼混亂。許多人還沒有醒來便身首異處,及至人喊馬嘶,五千騎士已經傷亡大半。軍營奔躥吶喊之時,山下倉場與官署立即躥起了大火。片刻之間,敖山上的城堡主倉也成了一片火海。大火一起,白山的一萬鐵騎從北面漫山遍野衝了過來,一路向鴻溝,一路向濟水,大半個時辰後,便見滾滾滔滔的大水撲向了敖山谷地。

張儀一聲令下,攻入敖倉的秦軍騎兵立即向北方的大河岸邊飛馳。到得渡口,三千騎士下馬,在小半個時辰內徹底摧毀了敖倉碼頭,鑿沉了停泊岸邊的百餘艘糧船。此時,遙見敖山已經陷在一片火海之中,滔滔洪水正在轟轟隆隆地涌向敖山。張儀與白山聚頭,清點人數,只有二十多名輕傷,可謂全勝而歸。

“回兵!”張儀一揮手,沿着大河南岸的時令大道向西飛馳而去。晨曦時分,鐵騎越過了孟津,遙聞遍野殺聲。

張儀登上山頭一望,只見六國聯軍正與秦國的黑色兵團在曠野上糾纏衝殺,聯軍旗幟混亂,但卻並未潰敗。白山高聲道:“丞相,那裡是燕齊鐵騎,我從背後殺過去!”張儀道:“好!打出戰旗!號角準備!”一揮手,二十名牛角號手已經立馬山頭,一面“秦”字軍旗與一面“白”字將旗已經排在白山馬後,二十面千夫長將旗也在陣中獵獵展開。

張儀手中令旗一劈,二十支牛角號尖厲地劃破秋霧。白山高舉長劍大吼:“殺——”一馬衝出,萬馬奔騰,雷霆般壓下原野。

就在張儀偏師奔襲敖倉的時候,六國大軍也對秦軍主力發動了夜襲。可是,當田間率領三國步兵一片吶喊,攻進秦軍大營時,卻發現偌大的營寨空空蕩蕩。田間愚蠢地以爲秦軍怯戰逃跑,喝令燒燬秦軍營帳,順着營地山谷追擊。沒追得二三裡,秦軍鐵騎從兩邊山塬漫山遍野衝殺下來,幾乎只是一個衝鋒浪潮,三國步軍便蜂擁潰敗着向來路逃跑。當子之率領三國騎兵掩殺到秦營兩側的山麓時,卻遇到了埋伏在山麓溝壘之後的步兵大陣的猛烈阻擊,箭如疾雨,石如飛蝗,聯軍騎兵不能越雷池半步。子蘭的兩千輛兵車在正面已經擺好了橫寬三裡的大陣,等待截殺秦軍,但卻只聞幾條山谷中殺聲震天,就是不見秦軍倉皇逃出。子蘭心中焦躁,又是立功心切,斷然喝令車陣前推,全部封堵秦軍營寨。

遍野火把下,兵車大陣隆隆向前推進的時候,秦軍營寨裡潮水般涌出了潰逃的聯軍步兵。無論子蘭如何號令,恐懼的步卒們全然不顧,只是一味尖叫着四散逃命,將子蘭的兵車大陣衝得混亂不堪。正在子蘭要下令兵車後退到寬闊原野時,萬千黑色鐵騎如怒潮般從山谷中呼嘯撲來,衝進車陣猛烈砍殺。片刻之間,兩千輛兵車互相沖突,向身後平原奪路狂奔。車戰之法,每輛戰車都有二三十名步兵追隨,一則保護戰車,二則在戰車甲士號令下衝鋒,形成一個戰鬥單元。兩千輛戰車,實際上便是五萬多兵力。如今戰車混亂奪路,車下步兵成了秦軍鐵騎的劍樁,但見大劈的劍光在黑夜中霍霍閃亮,遍野都是慘烈的號叫。

不到半個時辰,楚國戰車後退了二十餘里,數百輛兵車已經車毀人亡,車下步卒幾乎全數被殺。子蘭大是恐慌,如同夢魘一般。正在此時,子之率領聯軍騎兵撤回,與楚國戰車會合,子蘭方稍稍覺得心安,卻是實在想不出該如何號令三軍。

子之大怒,拋開子蘭,厲聲喝令軍馬集結,列成兩個大陣。亂軍敗退,最是需要主將膽識。主將但有勇氣,敗軍猶可收拾。子之久在遼東作戰,極具實戰經驗,在他威猛的號令下,剩餘可戰的近一千輛楚國戰車,竟重新列成了大陣。子之將剩餘的四萬多騎兵,在兵車大陣左右兩翼列成兩個方陣,舉劍大呼:“敗退死路一條!殺——”率先反身殺回。楚國戰車與兩翼騎兵一聲吶喊,竟隆隆海嘯般衝了回來,迎住了秦軍的黑色浪頭。這些戰車騎兵雖然也是敗兵,陣形更是混亂,但人懷必死奪路之心,比前大不相同,生生地與秦軍五萬鐵騎糾纏混戰起來。

正在晨曦初露秋霧濛濛兩軍相持混戰的時刻,聯軍身後突然爆發出震人心魄的喊殺聲。但見黑色大旗招展,漫山遍野的黑色鐵騎竟從身後殺來。正面的秦軍騎兵精神大振,一陣吶喊衝鋒,便將聯軍戰車騎兵混雜的陣形徹底沖垮。聯軍後退之間,白山的兩萬最精銳鐵騎堪堪趕到,硬生生將潰逃的戰車騎兵堵了回去。兩面夾擊,不到半個時辰,被包圍進來的戰車騎兵幾乎全數被殺。

原野上寂靜下來。

子蘭方纔並未隨同衝殺,只木呆呆地在戰車上觀望。從其他方向潰逃的楚國步兵,漸漸在他旗下聚攏,一時有數千人之多。當白山的兩萬鐵騎發動衝鋒時,子蘭徹底絕望,不顧一切地率領殘兵逃跑了。將到大營,忽有殘兵來報:信陵君與孟嘗君偷襲函谷關的五萬步兵,被埋伏在崤山河谷的秦軍截殺,大敗逃走;秦軍伏兵轉道淮北,要抄楚軍後路,全部斬殺楚軍。子蘭嚇得心膽俱裂,嘶聲喝令:“快!立即逃回楚國!”帶着數千殘兵落荒向南去了。

太陽升起的時候,坐鎮幕府的蘇秦已經什麼都清楚了。

信陵君與孟嘗君狼狽逃回。信陵君連連嘆息。孟嘗君則大罵司馬錯“賊將老狐”。蘇秦卻只是淡淡地一笑,一句話也沒說。正在一片默然的時候,斥候飛馬來報:子蘭丟棄大軍逃回楚國。春申君頓時氣得跳腳大罵,罵聲未落,又是斥候飛報:敖倉被秦軍襲擊,糧倉大部燒燬,敖山四面汪洋。

頓時,信陵君面如死灰般跌坐在地,大帳中死一般的沉寂。蘇秦依舊淡淡地一笑,踱步帳外,凝望着血紅的秋日,雙眼一片模糊。

(本章完)

第四章 鏖兵中原_五 君臣將士咸陽宮第十章 蒹葭蒼蒼_二 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第一章 初政颶風_二 大道不兩立 國法不二出第二章 艱危咸陽_三 飄風弗弗 迅雷無聲《大秦帝國》·史源_第四部 《陽謀春秋》第十二章 收復河西_二 魏國廟堂的名將與老將第十四章 大帝流火_五 祭舜又祭禹 帝國新政的大道宣示第十三章 雍城之亂_五 血火冠劍日 亂局竟未息六 走出暴秦說誤區:秦帝國法治狀況之歷史分析第六章 秦軍悲歌_五 各具內憂 章邯刑徒軍與王離九原軍第十五章 長平大決_三 秦國朝野皆動 白起秘密入軍第三章 東方龍蛇_三 東海起大蛟第十五章 長平大決_四 等而圍之 兵法破例戰國七雄_齊國第十章 蒹葭蒼蒼_一 鼎沸中游離的浮冰第六章 亂政亡趙_九 烈亂族性亡強國 不亦悲乎第十章 合縱回光_六 兵家奇謀 大義同心第十三章 鐵血板蕩_三 光怪陸離的鐵血儒案第八章 幽燕雷霆_三 輕銳勁健的燕國新軍戰國七雄_韓國第一章 初政颶風_二 大道不兩立 國法不二出第二章 大決涇水_三 法不可棄 民不可傷經典大戰_南定百越、北擊匈奴之戰第十三章 雨雪霏霏_二 孤帆飄蓬水成冰第三章 西出鎩羽_六 孑然一身出咸陽第四章 秦國求賢令_二 秦國特使來到了洛陽王城第八章 政俠發難_二 老墨子憤怒了第十二章 不寧不令_四 新朋舊情盡路營第八章 幽燕雷霆_五 整我六師 如雷如霆經典大戰_鉅鹿之戰諸子百家_儒家第十三章 雨雪霏霏_五 秋風山莊兩情長第一章 無妄九鼎_三 九鼎夢魘 幽幽血光第七章 迂政亡燕_六 易西戰場多生奇變 王翦軍大破燕代第二章 國恥昭昭_二 秘密流言震動了秦國第三章 邯鄲異謀_四 博徒賣漿 風塵兩奇秦風_秦之禮儀第三章 乾坤合同_一 功臣不能全身 嬴政何顏立於天下第二章 山東雄傑_四 安邑郊野的張家母子第三章 西出鎩羽_一 新人新謀棄霸統第二章 棟樑摧折_六 天下孜孜以求的二世新政泡沫般飄散了第十三章 遠交近攻_四 遠交近攻展鋒芒名將_王翦大秦帝國第三部下卷第二章 商旅大士_四 曠古未聞的商戰故事第十章 合縱回光_七 血戰半勝秦 山東得回光第三章 西出鎩羽_三 夤夜發奇兵第十一章 雄傑悲歌_三 趙雍探秦國 感喟重劃策大秦帝國第三部下卷第十三章 鐵血板蕩_六 鐵血坑殺震懾復辟 兩則預言驚動朝野第五章 天地再造_三 亙古奇書陰符經名將_王翦第八章 失才亡魏_六 緩賢忘士者 天亡之國也第十章 合縱回光_五 壯心不已 春申君奔波合縱第五章 天地再造_三 亙古奇書陰符經第九章 分治亡楚_八 淮北大追殺 王翦一戰滅楚國第五章 天地再造_二 荒田結草廬大秦帝國第五部《鐵血文明》第二章 國恥昭昭_五 國恥刻石血淚斑斑第二章 大決涇水_二 雪原大險 瓠口奇觀大秦帝國第三部上卷第十章 偏安亡齊_四 飛騎大縱橫 北中國一舉廓清第二章 商旅大士_四 曠古未聞的商戰故事第十五章 萬古國殤_二 流火落葉公器心第三章 乾坤合同_四 架構廟堂 先謀棟樑第十二章 收復河西_四 秦步決魏騎 公子卬全軍覆沒第八章 政俠發難_三 黑篷車主與神秘的工匠第一章 權相變異_五 李斯開始了別出心裁的才具施展第十二章 收復河西_四 秦步決魏騎 公子卬全軍覆沒第九章 孤城血卜_五 戰地風雪 大將之心第八章 連橫奇對_五 合縱陣腳在楚國鬆動第十三章 遠交近攻_二 咸陽冬雷起宮廷第十章 合縱回光_四 趙國的最後名將與最後邊兵第十五章 萬古國殤_四 瀕臨危難 理亂除奸第四章 秦國求賢令_五 求賢令激發了衛鞅戰國七雄_趙國第一章 六國謀秦_三 接風小宴公開了會盟秘密第三章 乾坤合同_五 李斯的積微政略大大出乎新銳君臣預料大秦帝國第五部下卷第十二章 士相崢嶸_三 趙瑟秦盆 藺相如盡顯膽識第九章 孤城血卜_七 齊燕皆黯淡 名將兩茫茫第九章 分治亡楚_三 項燕良將老謀 運籌舉步維艱諸子百家_名家名將_吳起大秦帝國第五部上卷第十一 章仲父當國_一 亦正亦奇 呂不韋破了秦國百年法統第三章 安邑風雲_六 棋室裡的六國角逐第三章 東方龍蛇_五 兩使入秦皆惶惶第七章 迂政亡燕_五 易水之西 戰雲再度密佈第四章 風雲三才_五 清一色的少壯將士使秦國大軍煥然一新第六章 秦軍悲歌_四 秦趙楚大勢各異 項羽軍殺將暴起第六章 滔滔江漢_七 終以身死問蒼天第十四章 冰炭同器_二 灰色影子與蒙面石刻第三章 西出鎩羽_四 雄心說長策第七章 迂政亡燕_一 燕雖弱而善附大國 當先爲山東剪除羽翼第十一章 文明雷電_六 李斯受命籌劃 帝國創制集權架構第十五章 長平大決_六 車城大堅壁 白起說陣法第四章 談兵致禍_四 雲夢澤訪出了逃隱名將第十章 蒹葭蒼蒼_二 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第五章 殘政如血_二 逢迎反擊皆無處着力 李斯終歸落入了低劣圈套
第四章 鏖兵中原_五 君臣將士咸陽宮第十章 蒹葭蒼蒼_二 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第一章 初政颶風_二 大道不兩立 國法不二出第二章 艱危咸陽_三 飄風弗弗 迅雷無聲《大秦帝國》·史源_第四部 《陽謀春秋》第十二章 收復河西_二 魏國廟堂的名將與老將第十四章 大帝流火_五 祭舜又祭禹 帝國新政的大道宣示第十三章 雍城之亂_五 血火冠劍日 亂局竟未息六 走出暴秦說誤區:秦帝國法治狀況之歷史分析第六章 秦軍悲歌_五 各具內憂 章邯刑徒軍與王離九原軍第十五章 長平大決_三 秦國朝野皆動 白起秘密入軍第三章 東方龍蛇_三 東海起大蛟第十五章 長平大決_四 等而圍之 兵法破例戰國七雄_齊國第十章 蒹葭蒼蒼_一 鼎沸中游離的浮冰第六章 亂政亡趙_九 烈亂族性亡強國 不亦悲乎第十章 合縱回光_六 兵家奇謀 大義同心第十三章 鐵血板蕩_三 光怪陸離的鐵血儒案第八章 幽燕雷霆_三 輕銳勁健的燕國新軍戰國七雄_韓國第一章 初政颶風_二 大道不兩立 國法不二出第二章 大決涇水_三 法不可棄 民不可傷經典大戰_南定百越、北擊匈奴之戰第十三章 雨雪霏霏_二 孤帆飄蓬水成冰第三章 西出鎩羽_六 孑然一身出咸陽第四章 秦國求賢令_二 秦國特使來到了洛陽王城第八章 政俠發難_二 老墨子憤怒了第十二章 不寧不令_四 新朋舊情盡路營第八章 幽燕雷霆_五 整我六師 如雷如霆經典大戰_鉅鹿之戰諸子百家_儒家第十三章 雨雪霏霏_五 秋風山莊兩情長第一章 無妄九鼎_三 九鼎夢魘 幽幽血光第七章 迂政亡燕_六 易西戰場多生奇變 王翦軍大破燕代第二章 國恥昭昭_二 秘密流言震動了秦國第三章 邯鄲異謀_四 博徒賣漿 風塵兩奇秦風_秦之禮儀第三章 乾坤合同_一 功臣不能全身 嬴政何顏立於天下第二章 山東雄傑_四 安邑郊野的張家母子第三章 西出鎩羽_一 新人新謀棄霸統第二章 棟樑摧折_六 天下孜孜以求的二世新政泡沫般飄散了第十三章 遠交近攻_四 遠交近攻展鋒芒名將_王翦大秦帝國第三部下卷第二章 商旅大士_四 曠古未聞的商戰故事第十章 合縱回光_七 血戰半勝秦 山東得回光第三章 西出鎩羽_三 夤夜發奇兵第十一章 雄傑悲歌_三 趙雍探秦國 感喟重劃策大秦帝國第三部下卷第十三章 鐵血板蕩_六 鐵血坑殺震懾復辟 兩則預言驚動朝野第五章 天地再造_三 亙古奇書陰符經名將_王翦第八章 失才亡魏_六 緩賢忘士者 天亡之國也第十章 合縱回光_五 壯心不已 春申君奔波合縱第五章 天地再造_三 亙古奇書陰符經第九章 分治亡楚_八 淮北大追殺 王翦一戰滅楚國第五章 天地再造_二 荒田結草廬大秦帝國第五部《鐵血文明》第二章 國恥昭昭_五 國恥刻石血淚斑斑第二章 大決涇水_二 雪原大險 瓠口奇觀大秦帝國第三部上卷第十章 偏安亡齊_四 飛騎大縱橫 北中國一舉廓清第二章 商旅大士_四 曠古未聞的商戰故事第十五章 萬古國殤_二 流火落葉公器心第三章 乾坤合同_四 架構廟堂 先謀棟樑第十二章 收復河西_四 秦步決魏騎 公子卬全軍覆沒第八章 政俠發難_三 黑篷車主與神秘的工匠第一章 權相變異_五 李斯開始了別出心裁的才具施展第十二章 收復河西_四 秦步決魏騎 公子卬全軍覆沒第九章 孤城血卜_五 戰地風雪 大將之心第八章 連橫奇對_五 合縱陣腳在楚國鬆動第十三章 遠交近攻_二 咸陽冬雷起宮廷第十章 合縱回光_四 趙國的最後名將與最後邊兵第十五章 萬古國殤_四 瀕臨危難 理亂除奸第四章 秦國求賢令_五 求賢令激發了衛鞅戰國七雄_趙國第一章 六國謀秦_三 接風小宴公開了會盟秘密第三章 乾坤合同_五 李斯的積微政略大大出乎新銳君臣預料大秦帝國第五部下卷第十二章 士相崢嶸_三 趙瑟秦盆 藺相如盡顯膽識第九章 孤城血卜_七 齊燕皆黯淡 名將兩茫茫第九章 分治亡楚_三 項燕良將老謀 運籌舉步維艱諸子百家_名家名將_吳起大秦帝國第五部上卷第十一 章仲父當國_一 亦正亦奇 呂不韋破了秦國百年法統第三章 安邑風雲_六 棋室裡的六國角逐第三章 東方龍蛇_五 兩使入秦皆惶惶第七章 迂政亡燕_五 易水之西 戰雲再度密佈第四章 風雲三才_五 清一色的少壯將士使秦國大軍煥然一新第六章 秦軍悲歌_四 秦趙楚大勢各異 項羽軍殺將暴起第六章 滔滔江漢_七 終以身死問蒼天第十四章 冰炭同器_二 灰色影子與蒙面石刻第三章 西出鎩羽_四 雄心說長策第七章 迂政亡燕_一 燕雖弱而善附大國 當先爲山東剪除羽翼第十一章 文明雷電_六 李斯受命籌劃 帝國創制集權架構第十五章 長平大決_六 車城大堅壁 白起說陣法第四章 談兵致禍_四 雲夢澤訪出了逃隱名將第十章 蒹葭蒼蒼_二 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第五章 殘政如血_二 逢迎反擊皆無處着力 李斯終歸落入了低劣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