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最後風暴_五 東海之濱雷電生

五 東海之濱雷電生

元老貴胄們公然發難,促使齊國政局發生了急驟的變化。

齊宣王本來是打算推行一種漸進性的變法,慢慢消磨元老貴族層的憤懣。但在十元老血書喪服鬧殿之後,齊宣王感到了一種騎虎難下的難堪。貴胄們已經對變法打出了鳴金收兵的號令,變法大臣也已經與元老們作了面對面的較量,剩下的就看他這個國君如何決斷了。若按照原先謀劃按部就班地慢慢來,顯是兩面丟失人心:既不能滿足元老們的要求,也使變法新派失望。若停止變法,罷黜蘇秦與孟嘗君,則無異於王室接受了貴族的挾制,而且將永遠受到舊貴族們的脅迫;演變下去,難保田氏王室不會成爲當年的姜氏公室,被人取而代之。齊宣王雖然沒有雄才大略,但保住王業社稷這一點還是不會退讓的。那日元老們出宮後,齊宣王心神不定,也沒有與蘇秦孟嘗君再商討,只將自己在書房關了一日,反覆思忖,自覺只有一條路可走。

次日掌燈時分,蘇秦與孟嘗君奉命從秘道進宮,君臣三人商議了整整兩個時辰。臨淄城樓的刁斗打響四更時,蘇秦與孟嘗君出宮了。臨淄城兩座最有權力的府邸立即忙碌起來,滿府燈火通明,大門快馬連出,官署吏員穿梭,如大戰在即一般。

早晨起來,國人驚訝地發現臨淄變了。

城門、官市與行人過往的街口都貼上了一幅幅白絹大告示,下面還有小吏看守着給行人讀講;王宮、城門、官署的守軍兵將都變成了生面孔;向來人頭攢動熙熙攘攘而爲中原人所歆慕的齊市六街,每個進出口都有了一排長矛大戟的武士;但最令人咋舌的,還是每座元老貴胄的府邸都被甲士圍了起來,每三步一支長矛閃亮,當真令人心驚。

趕早市的國人們全擁到了白絹告示下,聽小吏一念,原來是齊國要變法,教國人百姓們各安其業,毋得聽信妖言,若有傳播妖言者,治重罪。看看並沒有增加賦稅,也沒有緊急徵發,人們心中稍安,暗暗長噓一聲,又忙活自己的生計去了。於是,早市漸漸地又恢復了熙熙攘攘的交易。

最熱鬧的是那片六尺坊。這六尺坊街道不甚寬闊,卻都是高大府邸相連,平日只有車馬進出,行人卻是寥寥。按照官定名稱,這條街叫做玉冠街,“六尺坊”只是市井國人的叫法而已。“六尺”,說的是軺車上的傘蓋:大凡六尺傘蓋的軺車,都是高爵高官,而這條街進出的軺車幾乎見不到四五尺的車蓋,於是市井間有了“六尺坊”這個叫法。這個別稱響亮生動,於是衆口鑠金,玉冠街本名竟被臨淄人淡忘了。

陳玎的府邸在六尺坊的中間地段。他是老軍旅,雖然年邁,卻是每日四更必起,梳洗完畢便在雄雞聲中練劍品茶。前日入宮鎩羽而歸,一肚子憤懣,本想立即到天齊淵找騶忌再行謀劃,但想想還是按捺住了。去得急了,這個老琴師又要笑他沉不住氣了。但更重要的是,陳玎要看看齊王這幾天的動靜。他料定,元老們的血書進諫縱然不能使齊王回心轉意,也必定給齊王激了一盆冷水,嚇了他一大跳,必定使他冷靜思慮,放慢變法的步子,疏遠蘇秦與孟嘗君。存了這個想頭,陳玎倒也沒有過分折磨自己,照樣四更離榻,練劍品茶。這日早早起來,在淡淡海風中練完了劍,便在池邊茅亭下好整以暇地煮起茶來。清晨煮茶,陳玎從來不用僕人,都是自己動手,爲的是要煮出當年軍營那種粗釅的茶汁味。僕人侍女們做得太精雅,沒了那股粗樸的土腥味。

天將拂曉,陶壺在紅紅的木炭下已經滾開了。正要濾茶,陳玎突然聽得門外一片沉重急促的腳步聲——兵卒甲士,至少三個百人隊!他霍然起身,長劍一提,大步流星地奔門廳而來。走到廊下,門外車馬場正有三個全副長兵的百人隊刷刷刷開來。守門家兵驚慌地在廊下擠成了一堆,七手八腳地要關閉大門。

陳玎大喝一聲:“住手!老夫是關門將軍麼?”家兵們膽氣頓生,嘩啦啦排列在陳玎身後。陳玎擺了擺手,一個人大步赳赳地來到官兵面前:“來者可有王命?”帶隊千夫長亮出手中一支碩大的令箭高聲道:“上將軍令箭在此!凡六尺坊貴胄元老,於變法開始三個月內不得離開府邸!”陳玎冷笑道:“老夫問你,可有王命?!”千夫長仍是大手一晃:“上將軍令箭在此!”陳玎勃然大怒:“老夫目下便去早市!你敢攔麼?”說罷大步向車馬場外走去,廊下家兵呼嘯一聲,立即跟了上來。

千夫長令箭一劈:“長兵攔阻!但有一人搶路,立殺無赦!”

“嗨!”三百長兵甲士齊齊地吼了一聲,咔咔咔分爲三個小方陣,堵住了車馬場出口,將陳玎與家兵遙遙圍在中間。陳玎一看那矛戈森森的氣勢,便知這是齊軍最精銳的技擊步兵,自己的家兵根本不是對手。

“田文私封大臣府邸!狼子野心!”陳玎突然高聲吶喊,蒼老的聲音在六尺坊嗡嗡迴盪。喊聲方落,左右府邸也傳來陣陣喧譁吵鬧,太史令晏岵悠長嘶啞的哭喊聲也隨風飄了過來:“私刑不軌——上天不容哪——”

片刻之間,偌大六尺坊哭喊成了一片。街中趕早的市人好奇地圍了過來,不到半個時辰,六尺坊的街巷與各府邸的車馬場,便被行人塞得滿當當了。一看這陣勢,能人們頓時恍然,那些告示與所有令人驚訝的驟然變化,其實都是對着這些權勢貴胄來的。一旦開竅,國人們立即在竊竊私語中輕鬆起來。

是啊,變法原本是老百姓盼望的好事,他們能得到許多實實在在的好處,丟掉的卻只是些雞毛蒜皮般的東西。只有那些巍乎高哉的貴胄們,纔是變法的受害者,他們要丟失封地,丟失財富,丟失世襲高爵,丟失私家軍兵,丟失無數令人難以割捨的獨有享受,他們自然是要哭要喊的了。看,他們的家兵都氣勢洶洶的一大片,要不是上將軍派兵鎮住他們,他們還不要殺了變法丞相,守住自己眼看就要失去的那些寶貝物事?

貴胄們哭着喊着罵着,圍觀的市人們笑着品着指點着,時不時有故作驚訝的尖叫:“喲!大人吐血了!”“快看!夫人暈倒了!”“喲!那小公子也哭了!”“啊,那是怕長大了沒的好吃好喝!”

如此三兩日,臨淄國人也就淡了,再也沒有人來湊熱鬧了。於是,六尺坊又恢復了一片清冷。這清冷與尋常時日的清冷不同。尋常時日,六尺坊透着一種尊貴的幽靜,綠樹濃陰,行人寥寥,偶有駟馬高車轔轔駛過,長街石板更添了幾分天國韻味。可如今一片肅殺,長風過巷,但聞軍兵沉重的腳步,車馬封存,行人絕跡,偶有深深庭院中傳來斷斷續續的夜半哭聲。倏忽之間,六尺坊成了一片尊貴而又淒涼的墳墓。

這時,蘇秦帶着一班精幹吏員與一千精銳騎士出了臨淄。

君臣議定的方略是:孟嘗君提兵鎮守臨淄,蘇秦帶王命國書清理封地,之後再頒行新法令。這是蘇秦根據齊國的實際國情提出的一個謀略,稱之爲“顛倒變法”。就是說,不是先行頒佈新法,在全面推行中消除阻力,而是先行清除阻力,再頒佈推行新法。蘇秦的立論只在一點:齊國未行變法,舊勢力便先行跳出,若擱置不顧而一味變法,朝野將會動盪不安,最終,變法也可能完全失敗;爲今之計只有顛倒次序,一舉清除阻力,而後新法頒行事半功倍,可加速完成。一番磋商,齊宣王拍案定奪,蘇秦孟嘗君立即分頭動手。

齊國貴族的封地有三十六家,其中十四家是當年姜氏公室的貴族,其餘二十二家都是田氏奪齊後的新貴族。老十四家原本是安撫性的封賞,封地大者三十餘里,小者則只有五六裡而已,且明令不準在封地成兵,所以不足爲患。新貴族封地卻大不一樣,大者二百餘里,最小者也有三十里上下,但新老封地最大的不同還是權力的不同。新封地領主的權力分做三等:第一等是全權封地——治民權、賦稅權、成兵權全部都有,等於一個國中之國小諸侯;第二等是兩權封地,即治民權與賦稅權;第三等是一權封地,即只有賦稅權,等於是擁有了一個永久的財富源泉。

第一等封地,事實上只有孟嘗君一個家族。由於孟嘗君的父親靖郭君是齊威王的胞弟,晚年又是齊威王的開府丞相,這片全權封地在齊國貴族中也無可爭議。孟嘗君承襲嫡位,自然成了封地領主。元老們微詞多多,密請齊宣王削小孟嘗君封地與權力。齊宣王即位之初也確實有過這個念頭,但經過合縱曲折,終覺得孟嘗君不是野心勃勃之臣,終是打消了這個念頭。此次變法,孟嘗君自請交出封地,齊宣王內心極是高興,但反覆權衡後,齊宣王對蘇秦交代:給孟嘗君

保留三十里一權封地,以示褒獎功臣。

蘇秦想得清楚,清理封地,務須從孟嘗君入手。

孟嘗君的封地在蒙山以西的薛邑,原本是薛國的一部分,齊國奪得這片土地後,叫了薛邑。當時的齊國尚沒有實行嚴格的郡縣制,邑、縣、城並存,相互沒有統轄,除了境內封地,都歸王室管轄。薛邑大約有三百多裡地面,大半都是孟嘗君封地。薛邑人將孟嘗君封地叫做“孟邑”,將薛邑叫做“小半薛”。爲了治理方便,孟嘗君在封地中心地帶修築了一座城堡,人呼“孟嘗堡”,堡內有部族民衆數千人,加上吏員、家兵、工匠與些許商賈,也是個萬人出頭的大堡子小城池。

蘇秦人馬趕到時,孟嘗君的總管家臣馮驩與封邑令,已經率領封地全部吏員三十餘人在堡外石亭迎接。無須多說,馮驩等便將蘇秦迎進了城堡府署。蘇秦的隨行幹員剛剛坐定,封邑令領着一班吏員魚貫而入,一捆捆竹簡摞滿了一張張書案。民戶、倉廩、賦稅、兵員、吏員、田畝等賬冊,清清楚楚地分類列開。一時查驗完畢,蘇秦當即給三千家兵發了一支令箭,着其就近開往薛邑駐紮,又封了倉廩府庫,交接要害便大體告結。

“馮驩,我聽過狡兔三窟這句話,第三窟在何處?”蘇秦將馮驩叫到了一邊。

“原是馮驩戲言,便在泗水北岸三十里河谷,很窮,離堡子不遠。”馮驩笑了。

“齊王特許孟嘗君保留封地三十里,還有這座孟嘗堡。你看,定在何處妥當?”蘇秦靜靜地看着馮驩,臉上只一副淡淡的微笑。臨行前蘇秦問過孟嘗君,孟嘗君只是笑道:“丞相但以公事論處便了,何須難我?”蘇秦心中有數,也沒有再問。他知道此事馮驩必然有底,馮驩的意思也必然是孟嘗君的意思。

馮驩卻道:“丞相奉王命變法,在下不敢私請。”

蘇秦笑道:“既不敢私請,我看就泗水河谷三十里,窮地方好說了。”

“遵命!”馮驩高聲領命,眼中頓時大放光彩。

“馮驩,我留下兩個書吏給你。旬日之內,能將該運的物事運到臨淄國庫麼?”

“定無差錯!”馮驩慨然答應,還低聲補了一句,“這也是孟嘗君的大事,在下豈敢有誤?”

蘇秦人馬當晚在孟嘗堡歇息,次日黎明時分,馬隊疾馳北上,繞道臨淄西北,徑直向天齊淵飛馳去了。蘇秦知道,將要面對的成侯騶忌,纔是一塊真正難啃的骨頭。

天齊淵依舊是那樣的寧靜嬌媚,茫茫葦草圈着一汪明鏡大水,大水之外是棋盤般的綠野沃土,是兩座蒼翠欲滴的青峰。山下水畔樹林中的那片紅牆綠瓦的大莊園,是這沃野明鏡之上的一顆珍珠,美得人心醉。如此可人的山水田園,幾是股掌之間的一個美女,永遠都會百般柔順,任他品咂賞玩。可騶忌今日登上牛山遠望,卻第一次覺得她撲朔迷離了,看不透了。騶忌隱隱地覺得,這片嬌媚豐饒的土地就要離他而去了,森森的冰涼正在一天一天地向他逼近着。

實在預料不到,自己精心謀劃的破蘇三策,如何竟成了火上澆油?非但沒有將蘇秦整倒,反而使齊王莫名其妙地跳了起來,竟迅雷不及掩耳地動了手。一干元老統統被關在了六尺坊禁地,天齊淵周圍的山口也突然有了軍營,倏忽之間,元老世族統統成了階下囚,只能任人宰割了。只是騶忌一下子還想不來,蘇秦這變法要如何動手。按戰國變法的尋常規矩,總是要先行頒佈一批法令,而後逐次推行。若照這個章法,輪到收繳封地,快慢也就是一年多的時光。那就是說,自己坐擁這片仙境的日子馬上就要完結了,一年半之後,自己難道又要做一個老琴師了?

突然,身後傳來家老異樣的聲音:“成侯,你聽……”

騶忌一怔,已經從紛亂的思緒中擺脫出來,聽得一片隆隆聲隨着山風飄了過來。雖然是隱隱約約,但卻是連綿不絕,越來越清晰。“馬隊?沒錯,是馬隊。”騶忌淡淡地笑了,他確信自己這雙能在風雨中分辨千百種聲音的耳朵不會出錯。

“馬隊?”家老目光閃爍,“既非狩獵時節,也非邊城要塞,馬隊來天齊淵何干?”

“想不出。”騶忌一笑,“你先回莊,也許是六尺坊又開禁了。”

“老朽愚見,總覺有些蹊蹺。”家老道,“我先走一步,成侯莫耽擱久了。”

騶忌笑道:“彈奏一曲,我自下山。”說罷進了山頂那座清幽古樸的琴亭。琴聲但起,騶忌平靜了下來。家老對亭外兩個僕人低聲叮囑了幾句,匆匆走了。身後琴聲叮咚,彷徨鬱悶,有着一種難以名狀的憂傷,但卻沒有大難臨頭該當有的那種警覺。白髮蒼蒼的家老不禁苦笑着搖了搖頭。

一曲未了,山下戰馬嘶鳴,似乎已在天成莊外。騶忌一驚,馬上收琴起身,剛走出琴亭,家老已經派山下武士前來急報:臨淄騎兵已到莊前,請成侯稍待下山。騶忌知道家老要探明虛實後再教他出面,又回到琴亭坐了下來,琴卻是再也彈不下去了。

大約半個時辰後,家老派人來報:蘇秦帶領兵馬吏員前來清繳封地,似乎並無問罪惡意,請成侯下山應對。騶忌驚得出了一身冷汗,原想在一年之中從容安排後事,就是交了封地也不至於無處存身,誰能料到收繳封地如此之快,直是迅雷不及掩耳,卻教他如何下場?想想也是無奈,只有下山見機行事了。短短的一截山路,騶忌走得大汗淋漓。驟然之間,一種暮年的悲涼涌上心頭,他第一次覺得自己老了。

到得莊外,一千鐵甲騎士在車馬場排成了一個整齊的方陣,一班吏員肅立廊下,高冠紅袍的蘇秦在廊下悠然踱步,家老站在那裡笑臉陪着。騶忌心下又一驚,這蘇秦連正廳吃茶的禮遇都不受,看來凶多吉少了。雖然內心忐忑,騶忌畢竟做了幾十年丞相,官場極是老到,一進大門滿面春風地遙遙一拱手:“闊別久矣,武安君別來無恙?”語氣親切得老友一般。

“成侯童顏鶴髮,更見風采也。”蘇秦打量着這位當初也曾一起暢談合縱的齊國美男子,笑臉一拱,“今日唐突,成侯見諒。”

“如此說來,武安君是國事公幹。”

“蘇秦奉王命收繳封地,敢不盡心?”說着將手中一束帶有封套的竹簡遞給了騶忌,“此乃齊王書,請成侯過目。”

“敢問武安君,如何收繳法?”騶忌並沒有打開竹簡。

“依收繳孟嘗君封地爲成例:保留成侯封地五里,其餘財貨倉廩民戶家兵等,一應即時清繳。”

一聽尚有五里封地,便知不是趕盡殺絕,心中一塊大石頓時落地,騶忌一揮手道:“敢請武安君入廳就座,老夫立即清繳。”進得正廳,騶忌吩咐上茶之後,命家老立即在庭院中排出十幾張大案,安頓相府吏員列座。片刻之間,封邑令帶着一干家臣擡來几案賬目,開始了緊張的查覈接收。騶忌只陪着蘇秦飲茶敘談。蘇秦也明白騶忌是文臣封侯,封地沒有部族家兵,清繳要簡單容易得多,便也不去督察,只從容地與騶忌品茶說話。

騶忌說,自己當年便想在齊國變法,誰料老世族堅執反對,自己勢孤力單隻好作罷;如今蘇秦能大刀闊斧地變法,當真齊國福氣,騶忌雖然在野,也願意全力襄助。蘇秦一時難辨真假,只靜靜地聽着,偶爾附和一二。畢竟,騶忌也是齊國名臣元老,果能支持變法,何嘗不是好事?末了騶忌笑問:“敢問武安君:五里之封,老夫可否擇地而居?”

蘇秦笑道:“成侯想要一片肥美良田,頤養天年了?”

“不敢。”騶忌正色道,“天齊淵周野良田,自當由官戶耕耘,增加府庫爲上。老夫所願者,兩座牛山而已,殘年餘生,依山傍水隱居而已。”

“兩座山頭,無田耕耘,成侯生計如何着落?”蘇秦倒是有些擔心。

騶忌笑道:“老夫略通醫道,牛山有數十家藥農,開座製藥坊了。不增封戶,不佔良田,唯給老夫一片習習穀風,可否?”

“成侯有此襟懷,自當成全。”蘇秦有些感動了,高聲道,“來人,成侯五里封地,從天齊淵變爲牛山兩峰。”一時相府主書拿進封邑圖,蘇秦在上面圈定了“牛山兩峰”,又在王書後附了一行字:“成侯節律自請,丞相蘇秦變通,五里封地變爲牛山。”又蓋上了隨身銅印,此事便算定準了。騶忌說了許多感謝的話,又設了小宴爲蘇秦洗塵。蘇秦見也只是一盆山菜一盆牛山野棗兒,酒也是尋常的臨淄米酒,若要拒絕反而顯得矯情做作,也就與騶忌對飲了幾碗,說了許多的閒話,天便漸漸黑了

下來。

騶忌不是孟嘗君,蘇秦須得親自守在封地監交清楚,一日自是完結不了。眼見天色黑了,騶忌吩咐家老準備,請蘇秦晚上住在自己的水榭別院。蘇秦堅執謝絕,陪着吏員們忙碌到三更,回到莊外大帳去住了。

連日勞碌奔波,蘇秦倒頭睡了過去,朦朧之中帳外馬蹄聲疾,一個熟悉的聲音已在耳邊。翻身坐起一看,荊燕風塵僕僕地站在榻前。

“兄弟,你可回來了!”蘇秦驚喜過望,拿過帳鉤上的酒袋塞進荊燕手中。

荊燕嘿嘿笑了:“還是大哥好,沒忘兄弟這毛病。”說着拔開木塞,咕咚咚將一袋米酒飲了大半,拭去嘴角酒汁笑道,“我在燕國聽說大哥做了丞相,只可惜沒長翅膀,飛不過來。”蘇秦將荊燕摁到榻上坐下,連忙問道:“先說說,燕國如何了?她還在麼?”

“大哥不能着急,兩件事都有糾葛,須聽我一宗一宗說來。”荊燕喘息了一陣,慢慢說了起來,雖然插前錯後地有些零亂,蘇秦已經聽得明白。

原來,蘇秦入齊後冷清無事,對燕國消息也無從得知,既擔心蘇代跟着子之越陷越深,更對燕姬的處境感到憂慮,便派荊燕返回了燕國,要他見機行事。荊燕回到薊城,先去見了蘇代。蘇代開口便問:二哥在齊國如何?荊燕按照蘇秦叮囑,說了一番諸般都好的狀況。蘇代半信半疑,說燕國已經大事底定,子之做了相國,不日要全權攝政,目下急需蘇秦回燕共圖大計。言下之意,要荊燕立即再回齊國,催促蘇秦回來。荊燕心中有數,便說回家看望父母一趟,再去齊國。次日,荊燕沒有在薊城停留,飛馬去了燕山天泉谷,按蘇秦所畫圖形尋覓燕姬。誰知一連三日,蛛絲馬跡皆無,蘇秦所說的那些山洞,都空蕩蕩一無長物,彷彿從來沒有人住過一般。尋思無計,荊燕只好再回到薊城找蘇代。蘇代說,燕姬失蹤好久了,他兩次秘密尋訪都沒有見到,後來也忙得沒有時間去了。荊燕忙問原因。蘇代說他不知道,揣測起來,總是與王室藏寶有關了。

無奈之下,荊燕找了在王宮做護衛的一個將軍,說想在王宮做幾日護衛。將軍叫市被,是當年軍中老友,雖然覺得蹊蹺,卻也沒有多問便答應了。將軍市被只告訴他,王宮近年怪事多,莫得大驚小怪惹禍。荊燕自是慨然允諾,選了在王宮巡查的遊擊頭目來做。荊燕原本就做過王宮甲士,對宮中情形不算生疏,做了遊擊巡查,自是不會出無端紕漏。然則一連半個月,王宮中都是白日冷冷清清,晚間死氣沉沉,找不出些微消息。荊燕有韌勁兒,非但沒有離開,反而又專門選了後半夜巡查。他從少年時候聽族老們說財寶古經起,便有了一個頑固的想法:大凡財寶秘事,都是更深人靜時的故事。

一日夜裡,荊燕終於有了一絲驚喜——往昔後半夜總是黑沉沉的庭院裡,卻有一處隱隱閃爍的亮光。從方位看,這亮光在池邊樹林之內。荊燕知道,那地方只有一座消閒的茅亭,當年燕文公便在那座茅亭裡第一次召見了蘇秦,後來燕易王夏日也常在這裡消夜。新王即位後子之當政,這裡便荒涼起來了。如此夜半時分,誰能在這裡消閒?荊燕教隨行的十名軍士原地守候,一個人悄悄走近了樹林,仔細一看,發現一棵棵大樹後都有一個黑色的長矛影子,自己根本不可能穿過樹林,更別說走近茅亭。

憋了一陣子,荊燕猛然想起:護衛蘇秦泅渡濰水後,自己拜了個楚國漁民子弟爲師,水性已經大長。荊燕脫了衣甲,從岸邊葦草中悄悄地潛進了池水。片刻之後,悄無聲息地到了茅亭岸邊。伸頭從葦草縫隙中望去,荊燕大吃一驚:茅亭中兩男一女三個人,其中一個竟然是他的老友——將軍市被!其餘兩人背對池水,聽聲音都很年輕,他卻不識。

只聽那個年輕的男聲說:“既然心同,這便是一樁大業。聚衆似乎不難,最缺的是金錢了。”那個女聲說:“錢財倒是有一大坨,只是此人難找。”男聲急迫問:“一大坨?在哪裡?”女聲道:“在燕山幾個無名洞窟,圖在那個人手裡。”男聲追問:“那個人是誰?在哪裡?”女聲道:“文公國後,在燕山隱居。”男聲道:“既在燕山,如何找她不到?”女聲道:“她可不是尋常女人,我已經找了多次,所有的山洞都找遍了,沒有蹤跡。”男子長長地嘆了一聲:“莫非天意,燕國當滅也?”一時沉默了。將軍市被卻突然道:“我有一法,但卻涉及先君宮闈,不知當說不當說?”男子道:“興亡大業,有何忌諱?但說無妨。”將軍市被道:“傳聞國後與武安君篤厚,若能得武安君襄助,請她出山,定然不差。”男子沉吟道:“武安君與那廝交誼深厚,如何能助我?”女聲道:“倒是未必,武安君襟懷正大,與奸佞絕非一黨。只是要找到武安君卻難,機密大事,沒個合適人選。”將軍市被笑道:“也是天意,目下正好有一人——武安君的義弟。”“啊——”男女不約而同地驚歎……

荊燕驚詫莫名,連忙游出水池上岸,估摸市被天亮後肯定來找自己,怕難以脫身,給市被留下一書,趁着天色未明便出了薊城。本想立即來齊國報訊,但荊燕多了一個心思,怕燕姬被他們先找到,又去了燕山搜尋。荊燕重新走遍了每個山洞,在每個洞中反覆查勘,終於在馬廄洞中的馬槽下面,發現了一個羊皮紙袋……

“大哥你看,這個物事!”

蘇秦連忙拆開,裡面是一幅白絹,上面兩行大字——

國將不國 斯人無憂

難尋難覓 不請自到

娟秀中透着剛健的字跡是那般的熟悉親切,蘇秦悵然嘆息了一聲,久久無話。

看來,燕國王室又有了一支新的秘密力量,似乎還是蘇秦不熟悉的神秘人物。那個女子,蘇秦揣測,極有可能是燕易王的王后櫟陽公主。可是那個主導“大業”的男子何人?蘇秦想不出來路。燕王姬噲的兒子才十五六歲,難道會是這個少年?假如不是他,王室中還能有何等人物?這樣的“大業”,沒有王室人物主導,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樣的一支力量聚在一起,還能做何等大業?自然是要從子之手中奪回王室的權力,恢復燕國的姬氏社稷了。他們要找自己,還要通過自己再找出燕姬,如此一來,他與燕姬都要被捲進這個漩渦了。燕姬對燕國的事歷來有定見,可偏偏難覓蹤跡,若那人秘密派人找來齊國,自己該如何應對?在燕國大政上,蘇秦覺得自己第一次陷入了無所適從的茫然。說到底,還是對子之的新政心中無數。子之若真是個申不害般的鐵血變法人物,蘇秦寧肯負了燕國王室,也會支持子之。可偏偏子之的國事舉動,總教蘇秦覺得一股濃烈的異味兒。說他是奸佞野心,也不全像,連蘇代都那麼擁戴他,你能說子之沒有過人之處?一邊衰朽老舊,一邊生猛無度,何以燕國就涌現不出一股堂堂正正的新生勢力?

燕國的事再頭疼,蘇秦也不能誤了齊國的變法大事,只有忙碌起來。

封地收繳完畢,已經是黃葉蕭疏了。秋霜來臨之時,元老貴胄們衰草般蔫了下去。也是蘇秦法令有度,並沒有將元老貴胄們的封地剝奪淨盡,總是或多或少地酌情保留了三五里。如此一來,齊國貴族的封地統共只剩下不到一百里,說起來還沒有一個縣大。這在天下七大戰國中,幾乎與秦國一般,成爲封地最少的大國了。

封地藩籬一打碎,蘇秦立即重新規劃政區。根據齊國傳統與實際情勢,蘇秦取消了邑、城兩種政區,齊國歸併爲七十三縣,原來的“城”,一律變爲縣的治所,也就是縣城。後來樂毅破齊,連下七十餘城,便是這時定下的縣城。如此一來,政區大大簡化,少去了邑、城、縣三政並立時的許多累贅糾葛。政區一劃定,蘇秦立即對七十三縣的縣令作了一番大調整:一是查辦了一批貪吏,撤銷了一批庸吏;二是裁汰縣府冗員,明定每縣只許有十六名屬員;三是縣令異地任職,將鄉土縣令一律調換到他縣;四是從稷下學宮遴選了二十名務實正乾的學子,補齊了縣令缺額。

這兩大步走完,又到了來年夏日。從這時開始,蘇秦的丞相府開始連續頒佈法令,每月三法,一直頒佈了四個月,十二道法令才全部頒行全國。蘇秦的變法,自覺地仿效了秦國的商鞅變法,雖然沒有商鞅法令那般冷峻那般完整,但諸如獎勵耕戰、廢除世襲、廢除奴隸、耕者有田、大開民市、訓練新軍、統一政令等主要法令都是齊備了的。

“臣之變法,當用十年之期,三波完成。此爲第一波,確立筋骨,後當徐徐圖之。”蘇秦對齊宣王這樣說了齊國變法的總謀劃。

(本章完)

第二章 艱危咸陽_三 飄風弗弗 迅雷無聲第一章 六國謀秦_四 分秦大計在會盟大典上敲定第三章 乾坤合同_五 李斯的積微政略大大出乎新銳君臣預料第十二章 盤整華夏_五 信人奮士 爍爍其華第十四章 大帝流火_二 不畏生死艱途的亙古大巡狩第五章 情變橫生_六 殷殷宴席生出了無端波瀾第一章 鐵腕平亂_一 義渠大牛首接受了羊皮血契第十三章 鐵血板蕩_六 鐵血坑殺震懾復辟 兩則預言驚動朝野第二章 國恥昭昭_四 秦國君臣在老霖雨中感謝上蒼第五章 天地再造_三 亙古奇書陰符經名將_孫臏第四章 談兵致禍_一 十六字訣震撼了齊威王第三章 殺戮風暴_四 三公九卿盡零落 李斯想哭都沒有眼淚了第十二章 收復河西_二 魏國廟堂的名將與老將第二章 大決涇水_三 法不可棄 民不可傷第六章 亂政亡趙_一 秦國朝野發力 謀定對趙新方略第十三章 雨雪霏霏_二 孤帆飄蓬水成冰第一章 暮政維艱_二 天地不昭昭 謀國有大道第五章 情變橫生_六 殷殷宴席生出了無端波瀾第二章 國恥昭昭_二 秘密流言震動了秦國《大秦帝國》·史源_第四部 《陽謀春秋》第六章 子楚還國_二 立嫡密書生髮出意想不到的事端第六章 秦軍悲歌_六 鉅鹿大血戰 秦軍的最後悲歌第九章 呂氏新政_四 歲首突拜相 親疏盡釋懷第九章 分治亡楚_三 項燕良將老謀 運籌舉步維艱第二章 艱危咸陽_一 修我戈矛 與子同仇第三章 殺戮風暴_二 蒙恬蒙毅血濺兩獄 蒙氏勳族大離散大秦帝國第三部下卷第一章 初政颶風_一 歧路在前 本志各斷第九章 孤城血卜_五 戰地風雪 大將之心第十一章 天算六國_四 稷下學宮的人性大論戰秦國官制_武將官制第十三章 雨雪霏霏_一 宏圖憂患兩嘆嗟第六章 滔滔江漢_三 南國雄傑圖再起第八章 風雨如晦_三 新王朝會波瀾迭起第五章 衛鞅入秦_三 茅津渡兩情惜別第十三章 雍城之亂_一 冠劍將及兮 風雨如磐第十四章 對峙上黨_四 長平佈防 廉頗趙括大起爭端第九章 孤城血卜_四 孤城一片有縱橫大秦帝國第四部中卷第六章 秦軍悲歌_六 鉅鹿大血戰 秦軍的最後悲歌第十一章 郢都恩仇_三 明暗雙管 張儀巧解第一難第十一 章仲父當國_六 開元異數 呂不韋疏導倍顯艱難第十四章 百年一亂_六 行與子還兮 我士也驕祭秦論 原生文明的永恆光焰——秦亡兩千二百十五年祭_三 歷史煙霧的久遠彌散第三章 乾坤合同_四 架構廟堂 先謀棟樑第六章 滔滔江漢_七 終以身死問蒼天第二章 國恥昭昭_二 秘密流言震動了秦國第六章 櫟陽潮生_三 肝膽相照 衛鞅三說秦孝公第八章 政俠發難_三 黑篷車主與神秘的工匠第十一章 天算六國_一 神秘天象逼出了楚宣王的妙策諸子百家_雜家第十章 合縱回光_四 趙國的最後名將與最後邊兵第十五章 長平大決_四 等而圍之 兵法破例第四章 秦國求賢令_四 神秘的布衣小弟突然變身第一章 初政颶風_七 欲一中國者 海納爲本第三章 東方龍蛇_四 布衣柴門千里駒第一章 無妄九鼎_四 大雨落幽燕第七章 流火迷離_一 太廟勒石 捶拊以鞭王族第十二章 不寧不令_一 大義末路何茫然戰國七雄_魏國第九章 霹靂手段_四 陰謀與孤獨的老人第六章 櫟陽潮生_六 奇特的故事震動了秦國民衆諸子百家_法家第十章 合縱回光_七 血戰半勝秦 山東得回光第六章 秦軍悲歌_一 以快制變 老將章邯迫不得已的方略第四章 風雲三才_三 驅年社火中尉繚突然逃秦第十五章 萬古國殤_三 消弭風暴的哲人溘然長逝第四章 暴亂潮水_二 芒碭山逃亡者在劉邦率領下起事了第十五章 長平大決_三 秦國朝野皆動 白起秘密入軍第七章 迂政亡燕_一 燕雖弱而善附大國 當先爲山東剪除羽翼第十一章 文明雷電_四 呂氏衆封建說再起 帝國朝野爭鳴天下治式第十一章 雄傑悲歌_一 橫掃千軍如卷席第七章 瓦釜雷鳴_五 啞巴武士做了貼身護衛第十三章 鐵血板蕩_一 陰山草原的黑色風暴第九章 分治亡楚_三 項燕良將老謀 運籌舉步維艱第十四章 大帝流火_七 北上九原 突兀改變的大巡狩路線名將_蒙恬第十三章 雍城之亂_一 冠劍將及兮 風雨如磐第八章 幽燕雷霆_六 軍前謀國君臣心大秦帝國第六部《帝國烽煙》第三章 東方龍蛇_四 布衣柴門千里駒第十二章 士相崢嶸_一 秦國第一次力不從心了第三章 安邑風雲_一 洞香春衆口紛紜說魏國第十二章 三轅各轍_三 初行出山禮 老荀子慷慨一歌第八章 風雨如晦_五 箭方離弦 橫摧長弓諸子百家_法家第二章 棟樑摧折_一 三頭合謀 李斯筆下流出了始皇帝詔書第九章 縱橫初局_三 門客大盜開齊國僵局第十章 張儀風雲_五 張儀蘇秦都祭出了古老的權謀祭秦論 原生文明的永恆光焰——秦亡兩千二百十五年祭_三 歷史煙霧的久遠彌散第七章 興亡縱橫_一 燕山氣象 赫然大邦第五章 情變橫生_六 殷殷宴席生出了無端波瀾第一章 暮政維艱_三 布衣水工震撼了咸陽君臣第五章 情變橫生_六 殷殷宴席生出了無端波瀾名將_孫臏第六章 子楚還國_四 峽谷叢林的蒙面馬隊第四章 風雲三才_四 春令定準直 秦國大政勃勃生髮第十一章 天算六國_五 圍魏救趙 孫臏打了千古一仗第八章 失才亡魏_五 茫茫大水包圍了雄峻的大梁
第二章 艱危咸陽_三 飄風弗弗 迅雷無聲第一章 六國謀秦_四 分秦大計在會盟大典上敲定第三章 乾坤合同_五 李斯的積微政略大大出乎新銳君臣預料第十二章 盤整華夏_五 信人奮士 爍爍其華第十四章 大帝流火_二 不畏生死艱途的亙古大巡狩第五章 情變橫生_六 殷殷宴席生出了無端波瀾第一章 鐵腕平亂_一 義渠大牛首接受了羊皮血契第十三章 鐵血板蕩_六 鐵血坑殺震懾復辟 兩則預言驚動朝野第二章 國恥昭昭_四 秦國君臣在老霖雨中感謝上蒼第五章 天地再造_三 亙古奇書陰符經名將_孫臏第四章 談兵致禍_一 十六字訣震撼了齊威王第三章 殺戮風暴_四 三公九卿盡零落 李斯想哭都沒有眼淚了第十二章 收復河西_二 魏國廟堂的名將與老將第二章 大決涇水_三 法不可棄 民不可傷第六章 亂政亡趙_一 秦國朝野發力 謀定對趙新方略第十三章 雨雪霏霏_二 孤帆飄蓬水成冰第一章 暮政維艱_二 天地不昭昭 謀國有大道第五章 情變橫生_六 殷殷宴席生出了無端波瀾第二章 國恥昭昭_二 秘密流言震動了秦國《大秦帝國》·史源_第四部 《陽謀春秋》第六章 子楚還國_二 立嫡密書生髮出意想不到的事端第六章 秦軍悲歌_六 鉅鹿大血戰 秦軍的最後悲歌第九章 呂氏新政_四 歲首突拜相 親疏盡釋懷第九章 分治亡楚_三 項燕良將老謀 運籌舉步維艱第二章 艱危咸陽_一 修我戈矛 與子同仇第三章 殺戮風暴_二 蒙恬蒙毅血濺兩獄 蒙氏勳族大離散大秦帝國第三部下卷第一章 初政颶風_一 歧路在前 本志各斷第九章 孤城血卜_五 戰地風雪 大將之心第十一章 天算六國_四 稷下學宮的人性大論戰秦國官制_武將官制第十三章 雨雪霏霏_一 宏圖憂患兩嘆嗟第六章 滔滔江漢_三 南國雄傑圖再起第八章 風雨如晦_三 新王朝會波瀾迭起第五章 衛鞅入秦_三 茅津渡兩情惜別第十三章 雍城之亂_一 冠劍將及兮 風雨如磐第十四章 對峙上黨_四 長平佈防 廉頗趙括大起爭端第九章 孤城血卜_四 孤城一片有縱橫大秦帝國第四部中卷第六章 秦軍悲歌_六 鉅鹿大血戰 秦軍的最後悲歌第十一章 郢都恩仇_三 明暗雙管 張儀巧解第一難第十一 章仲父當國_六 開元異數 呂不韋疏導倍顯艱難第十四章 百年一亂_六 行與子還兮 我士也驕祭秦論 原生文明的永恆光焰——秦亡兩千二百十五年祭_三 歷史煙霧的久遠彌散第三章 乾坤合同_四 架構廟堂 先謀棟樑第六章 滔滔江漢_七 終以身死問蒼天第二章 國恥昭昭_二 秘密流言震動了秦國第六章 櫟陽潮生_三 肝膽相照 衛鞅三說秦孝公第八章 政俠發難_三 黑篷車主與神秘的工匠第十一章 天算六國_一 神秘天象逼出了楚宣王的妙策諸子百家_雜家第十章 合縱回光_四 趙國的最後名將與最後邊兵第十五章 長平大決_四 等而圍之 兵法破例第四章 秦國求賢令_四 神秘的布衣小弟突然變身第一章 初政颶風_七 欲一中國者 海納爲本第三章 東方龍蛇_四 布衣柴門千里駒第一章 無妄九鼎_四 大雨落幽燕第七章 流火迷離_一 太廟勒石 捶拊以鞭王族第十二章 不寧不令_一 大義末路何茫然戰國七雄_魏國第九章 霹靂手段_四 陰謀與孤獨的老人第六章 櫟陽潮生_六 奇特的故事震動了秦國民衆諸子百家_法家第十章 合縱回光_七 血戰半勝秦 山東得回光第六章 秦軍悲歌_一 以快制變 老將章邯迫不得已的方略第四章 風雲三才_三 驅年社火中尉繚突然逃秦第十五章 萬古國殤_三 消弭風暴的哲人溘然長逝第四章 暴亂潮水_二 芒碭山逃亡者在劉邦率領下起事了第十五章 長平大決_三 秦國朝野皆動 白起秘密入軍第七章 迂政亡燕_一 燕雖弱而善附大國 當先爲山東剪除羽翼第十一章 文明雷電_四 呂氏衆封建說再起 帝國朝野爭鳴天下治式第十一章 雄傑悲歌_一 橫掃千軍如卷席第七章 瓦釜雷鳴_五 啞巴武士做了貼身護衛第十三章 鐵血板蕩_一 陰山草原的黑色風暴第九章 分治亡楚_三 項燕良將老謀 運籌舉步維艱第十四章 大帝流火_七 北上九原 突兀改變的大巡狩路線名將_蒙恬第十三章 雍城之亂_一 冠劍將及兮 風雨如磐第八章 幽燕雷霆_六 軍前謀國君臣心大秦帝國第六部《帝國烽煙》第三章 東方龍蛇_四 布衣柴門千里駒第十二章 士相崢嶸_一 秦國第一次力不從心了第三章 安邑風雲_一 洞香春衆口紛紜說魏國第十二章 三轅各轍_三 初行出山禮 老荀子慷慨一歌第八章 風雨如晦_五 箭方離弦 橫摧長弓諸子百家_法家第二章 棟樑摧折_一 三頭合謀 李斯筆下流出了始皇帝詔書第九章 縱橫初局_三 門客大盜開齊國僵局第十章 張儀風雲_五 張儀蘇秦都祭出了古老的權謀祭秦論 原生文明的永恆光焰——秦亡兩千二百十五年祭_三 歷史煙霧的久遠彌散第七章 興亡縱橫_一 燕山氣象 赫然大邦第五章 情變橫生_六 殷殷宴席生出了無端波瀾第一章 暮政維艱_三 布衣水工震撼了咸陽君臣第五章 情變橫生_六 殷殷宴席生出了無端波瀾名將_孫臏第六章 子楚還國_四 峽谷叢林的蒙面馬隊第四章 風雲三才_四 春令定準直 秦國大政勃勃生髮第十一章 天算六國_五 圍魏救趙 孫臏打了千古一仗第八章 失才亡魏_五 茫茫大水包圍了雄峻的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