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士相崢嶸_二 完璧歸趙 布衣特使初現鋒芒

二 完璧歸趙 布衣特使初現鋒芒

趙惠文王看罷秦國特使的國書,一時雲山霧罩了。

“素聞秦王持身端正,厭惡奢靡,何以如此喜好一方美玉?”

“人各有癖,何能以情理論之也。”特使王稽拱手笑道,“然則,宣太后喜好美玉,又是楚人,趙王當知也。太后安葬之時,秦王四處搜求楚玉瑰寶陪葬母后而不能得,今聞趙王得楚玉至寶,秦王欲以其恪盡孝道,亦未可知也。”

“一己之孝,以十五城交換,秦王當真闊綽也。”趙何揶揄地笑了。

王稽也是不無譏諷:“趙王若能將和氏璧無償贈與秦王,自然是一等一的美事了。”

趙惠文王有些不悅:“和氏璧乃趙之國寶,特使且驛館等候,待本王與大臣議決而後定。”王稽說聲那是自然,告辭去了。

回到書房,趙惠文王仍是百思不得其解,秦王嬴稷究竟有何圖謀,要在這和氏璧上大做文章?孝母陪葬,屁話!普天之下誰不知道,秦國法度森嚴,向有“非舉國公議,君不得割一城一地”之大法?以十五城交換和氏璧,縱然不是割地,也是荒誕之尤,如何能通過秦國那些重臣名將了?戰國之世,國家財富之內涵只是實實在在的三樣——土地、民衆與諸般實用財貨。除此之外,珠寶名器甚或錢幣,都是可有可無的。進入戰國兩百年,只有一個魏惠王是真正的珠玉癖,酷好收藏各種明珠寶玉與罕見金器,視此類物事爲“國寶”,被當時尚剛剛即位稱王的齊威王大大嘲笑了一通,從此成爲天下笑柄。饒是如此,當時的越國要用一顆千年大海珠換取魏國南部六城,也被魏惠王斷然拒絕了。魏惠王惡狠狠地回答了越國特使,本王有六城之地,可得三萬鐵騎;三萬鐵騎縱橫天下,何寶不可得也!一個說好不好說壞不壞的魏惠王尚且如此,簡樸明銳的秦昭王如何能做出此等荒誕事體來?若是真正交換,趙何肯定是毫不遲疑,一方玉器再貴重,也只是一方貴胄賞玩器物而已,不能吃不能喝更不能成兵強國,如何當真價值連城當得十五座城池?

如此說來,秦國肯定是以換寶爲入手而另有所圖。圖在何處?秦國剛剛戰勝,趙國最精銳的邊軍鐵騎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創。兩戰下來,秦趙各勝一場,堪堪打了個平手。趙奢、廉頗一班大將與平原君等一班重臣,都主張不要急於尋仇,一定要穩住陣腳與秦國長期對抗,尋求最合適的時機決戰。當此狼虎兩家怕之時,秦國一反奪取魏國河內、楚國南郡後對山東六國的強猛高壓,卻突然放下身段與趙國展開了平勢邦交周旋,且當先便是一出匪夷所思的以城換寶,當真令人覺得莫測高深。

“備車,馬服君府。”趙惠文王決意先聽趙奢如何說法。

閼與血戰,趙奢負傷二十餘處,雖經太醫精心治療而痊癒,畢竟是大見衰弱,尋常時日深居簡出。惠文王敬重這位力挽狂瀾爲趙國立威的名將,怕他在家落寞,下書趙奢以封君高爵兼領了國尉府,謀劃趙國軍務。國尉許歷,本是趙奢力拔于軍士,對馬服君兼領國尉府自是分外服膺,但有軍政大計便來馬服君府共謀,趙奢的精氣神終是漸漸好了起來。

惠文王知道,趙奢特意在後園庭院水池邊建了書房,尋常總是在這裡養傷待客,便不走正門,徑直進得偏門,未過影壁,聞得一股淡淡的草藥氣息飄來。繞過影壁再穿過一片竹林,便到了那座四開間書房的背後。猛然,一陣琅琅吟誦傳來,透過搖曳修竹,惠文王看見一個紅衣散發黝黑健壯的少年,正在水池邊挺身肅立着高聲唸誦。聽得幾句,是《孫臏兵法》。噢,對了!惠文王心中一動,早聽說馬服君有個天賦不凡的兒子,莫非這便是了?看這模樣,馬服君是在書房廊下了。別急,看看這父子做何功課。惠文王向身後內侍揮揮手,站在竹林邊不動了。

片刻之後,少年吟誦停止,昂昂高聲道:“父親,趙括背完兵書十三部,你做何說?”

“天賦強記,原是不錯。”趙奢淡漠的聲音突然一轉,“趙括,兵書十三部你倒背如流,還在這些兵書上密密麻麻做點評批註。我問你,兵書作者,皆是身經百戰之兵家名將,兵書之言,皆是實戰而來。你從未上過戰陣,更不說統兵作戰,卻以何爲憑據,做如此多方評點詰難?”聽羊皮紙嘩啦啦翻動,顯然是趙奢拿着兵書在對照,對上面的批點大皺眉頭。

“父親差矣!”少年趙括紅着臉高聲反駁,“兵書作者未必身經百戰。最多之吳起,終生只有七十六戰。最少之孫臏,終生只有兩戰。次之如太公,終生只有三戰,滅商之前只是一悠閒老叟而已,從未有統兵上陣之閱歷。由此觀之,久歷戰陣可成名將,精研兵學亦可成名將。前者如父親如廉頗,後者如太公如孫武如孫臏。趙括雖未入軍旅戰陣,然則讀盡天下兵書,相互參校,自能見其謬誤,如何不能評點?父親不說評點是否得當,而只對評點本身一言抹殺,豈非大謬也!”

“嗬!小子倒振振有詞了。”趙奢翻動着羊皮紙,“你對《吳子》這番評點顯是無理。《吳子·論將篇》說,‘凡人論將,常觀於勇。勇之於將,乃數分之一耳。夫勇者必輕合,輕合而不知利,未可也。’此斷至明也。你說,你是如何批點?”

“此斷大謬也,非兵家求實之論!”少年琅琅背誦,“無勇不成將,何能僅佔數分之一耳?將之勇,在心不在力,在決斷之膽識,而不在戰陣之搏殺。吳起之誤,在於錯認將勇只是搏殺之勇也!”

“學宮論戰之風,全然不涉實際。”趙奢顯然是板着臉在說話。

“父親差矣!”少年趙括立即一口否定,“閼與血戰,若論搏殺之勇,父親不如廉頗,亦不如樂乘。然則廉頗樂乘皆說不可戰,何獨父親主戰,且有狹路相逢勇者勝之名言?究其竟,父親勇略膽氣當先,自有名將之功。人云,廉頗以勇氣聞於諸侯,實則大謬不然!何也?凡戰必守,而無進攻膽識,談何勇氣?此等將軍,縱是終生戰陣,也必無一名戰。趙括立論端正,言必有據,如何不涉實際了?”

“不對不對!小子總是岔道,只不過老夫一時想不來罷了。”

趙括天真地笑了:“父親自己想不明白,還只說我岔道,真是。”

“且慢!”嘩啦一翻,趙奢又道,“《孫子·作戰》雲:‘善用兵者,役不在籍,糧不三載;取用於國,因糧於敵,故軍食可足也。國之貧於師者遠輸,遠輸則百姓貧。故智將務食於敵。’你又是如何批點?”

趙括應聲即答:“此論春秋可也,戰國之世拘泥此論,當敗兵!”

“一派胡言!”趙奢呵斥一句,“在敵國就地解決軍糧,向爲大將之所求,用兵之至境,何以當世不可行?”

“父親熟知戰史。吳起之後,可有一國大軍取糧於敵國者?”

一陣沉默,趙奢顯然被兒子問倒了。過得片刻,又是趙奢聲音:“倒是當真沒有。你小子說,何以如此?”

“老父但想,”趙括臉上閃過一絲似頑皮似得意的笑,接着卻是與少年笑意極不相稱的老到論說,“春秋時諸侯上千數百,半日路程一個邦國,但有軍旅征伐,少有不穿越幾國者。邦國小,糧倉易見易奪。縱然不能奪得,也可就近向他邦借糧。最不濟時,還可搶收敵國與四周小國之成熟田禾。唯其如此,春秋之世邦國相互借糧賑災救戰者屢有發生,故此有‘征伐食於敵’之說。然則方今之世,天下已被七大戰國分割,二三十個小諸侯擠在夾縫裡奄奄一息。但有戰端,動輒數十萬大軍對峙,敵國糧倉要塞皆遠在戰場之外,而軍營糧倉則是重兵佈防,如何能輕易奪得?縱然奔襲敵方糧倉成功,也只能斷敵之糧,而不能補充己方之糧也。是故,孫子此說不應戰國,戰國之世亦無此等戰例!”

“似乎在理。”趙奢聲音拖得很長,“然則,老父總覺何處不對,只不過一時間想不清楚……”

“想不清楚,不要想了。”惠文王大笑着走出了竹林,“後生可畏,信哉斯言也!”

趙奢連忙站起施禮參見,趙括也跟

在父親後面行了大禮。惠文王高興地拍着少年肩膀連連讚歎將門虎子,回身笑道:“馬服君,我借你這兒子一用。”

“我王笑談了。”

“非是笑談。”惠文王收斂笑容,“太子趙丹,才智平平。本王想教趙括進宮伴讀,少年同窗切磋,以激勵太子奮發,馬服君意下如何?”

趙奢思忖片刻,肅然拱手道:“趙括雖有讀書天賦,然則老臣總覺其未經錘鍊,華而不實,若誤太子,老臣心下何安?”

“馬服君何其多慮也。”惠文王笑了,“初生之犢若畏虎,豈非你我老暮了?”轉身一拍少年肩膀,“趙括,你可願再讀幾年書?”

趙括挺胸高聲:“讀書歷練,願意!”

“好!”惠文王點頭,“那便定好了,明日你進宮拜見太子傅。”

“遵命!”趙括將軍般高聲領命,“趙括告辭,代父親下令上茶!”回身飛跑去了。

望着趙括背影,惠文王猶是一臉欣然,站在座案前兀自喃喃讚歎。趙奢也是若有所思,直到惠文王回身入座,才恍然笑了:“我王撥冗前來,必有大事。此間清靜隱秘,我王但說無妨。”惠文王收攏心神,將秦國要用十五座城池交換和氏璧的事說了一遍,末了道:“此事棘手,馬服君有何評判?”趙奢思忖一陣道:“秦國此等做法,意在挑起事端,原非尋常邦交之道。以老臣揣摩,秦國軍力一時無奈趙國,便以此等邦交手段試探周旋。趙若不加理睬,天下會視趙國畏秦如虎,不敢與我結盟;趙若將和氏璧交出,而秦國必不會當真割讓十五城。目下趙國無力與秦國決戰,其時徒然受騙被欺,大大有損我邦尊嚴;若斷然拒絕,則給秦國以尋釁口實,五大戰國不想捲入戰端,則會指斥趙國惜寶輕戰,力勸我邦達成交換,到頭來還是左右兩難。權衡起來,當真難以處置。”

“刁鑽秦王,此等齷齪伎倆,也虧他想得出。”惠文王憤然拍案,再沒了後話。

“且慢,”趙奢眼睛一亮霍然站起,“還是老話,狹路兩難勇者勝。”

“馬服君,你是說要與秦國開打?”惠文王大是驚愕。

“原是老臣突兀也。”趙奢歉然一笑,“老臣之意:邦交詭計,當以邦交手段破之。兩難斡旋,便需邦交猛士。若有一智勇兼備之特使,專司和氏璧周旋秦國,或可得完滿結局也。”

“有理。”惠文王輕輕敲着座案,“馬服君以爲,何人堪當特使?”

“老臣不諳邦交,尚無人選。我王不妨召集大臣舉薦,或可得人。”

惠文王一拍案,“好!便是這般。”

次日清晨卯時,凡在邯鄲的大臣們都奉王命進宮了。惠文王將原委說過,命大臣們各自舉薦堪當特使的大才。由於封地制仍然保留,趙國大臣大多養有多少不等的門客,尋常舉薦賢能,除了官署吏員與風塵奇士,主要來源便是各府門客。當時之趙國,當數戰國四大公子之一的平原君門客最多,大體有近兩千人。然則平原君思忖半日,門客武士居多,除此則是略有一技之長的文士,謀勇兼備的邦交之才目下確實沒有。其餘大臣倒是說了幾個,然則又立即被知情者非議,不了了之了。眼看沒有個結果,平原君提出下書各郡縣求賢,偌大趙國,寧無人乎?惠文王雖覺太慢,也只好贊同了。

正午時分大臣們散去,惠文王正要出殿,一直守候在王座旁的宦者令繆賢卻走過來一躬道:“敢問我王,老臣有一人才,不知可否舉薦?”惠文王不禁笑道:“非常之時,不拘常例,你說。”原來,這宦者令總管王宮事務併兼領所有內侍侍女,雖在大臣之列,本人也並非被閹割的內侍,但卻因是侍奉國君之近臣,各國便有不許宦者令與聞政事的法度。每逢殿議,宦者令是唯一不設座案而只能遙遙站在國君側後以備不時之需的大臣。因瞭如此,繆賢自然只能事後說話,且須經國君特許。

“老臣府中舍人藺相如,堪做特使。”繆賢拘謹寡言,一句話完了。

“總得說說,此人何以堪當大任?”惠文王笑了,“來,入座說話。”

“謹遵王命。”繆賢小心翼翼地跪坐案前,“當初,老臣依附公子成獲罪,想逃亡燕國。舍人藺相如堅執勸阻,問臣何以相信燕王。臣答,當年曾隨主父與燕王會盟,燕王私下曾拉着老臣之手說,願與老臣結交,故此欲投奔燕國。藺相如卻說,趙強而燕弱,足下乃趙王信臣,故此燕王方有結交之意,如何能做真誠結交論之?今日足下做逃亡之人,失勢失國,燕王畏懼趙國強兵,非但不會容留,且必然綁縛足下送回以示好趙國,足下何能自投羅網也!老臣請其爲一謀。藺相如說,趙王寬厚,足下亦非元兇,但肉袒伏斧請罪,趙王必能開赦也。老臣聽從,果然我王赦了老臣,還官復原職……”

“噢——”惠文王恍然大悟,“老令當年請罪得脫,是此人謀劃?”

“正是。”

“不錯。”惠文王輕叩書案,“這個藺相如何方人氏?因何做了你的舍人?”

“啓稟我王:藺相如本代郡安陽縣令藺胡之子,曾在齊國稷下學宮修業六年,方回趙國,其父卻捲入趙章之亂而獲罪。藺相如奔走邯鄲謀求出路,經門客舉薦而入老臣門下,老臣命他做了門客舍人,總管府務。”繆賢素知用人奧秘,將關節處說得很是確切。

“卿以爲此人堪用?”

“老臣以爲:藺相如乃膽識勇士,更有智謀,可做特使。”繆賢沒有絲毫猶疑。

“好!”惠文王拍案,“下書藺相如,午後在西偏殿晉見。”

“老臣遵命!”繆賢興沖沖去了。

午後斜陽,西曬的偏殿一片明亮日光。惠文王從大木屏的望孔一瞄,便見一個紅衣束髮者在殿中悠然走動,身材勁健筆挺,白皙的臉膛高鼻深目棱角分明,三綹短鬚些許發黃,顯見有胡人血統。惠文王快步走了出來:“階下可是藺相如乎?”“代郡布衣藺相如參見趙王。”由於舍人只是家臣,沒有官身,藺相如以士禮晉見。

“藺相如,秦王以十五城交換我和氏璧,可以做麼?”惠文王直截了當入了話題。

“秦強趙弱,不可不許。”藺相如簡潔一句,無片言剖析。

“若秦國得璧之後不割城池,我卻奈何?”

“財寶互換,天下公理也。秦以城求璧,原是常道,趙若不許,理屈在趙。趙若交璧,秦不予趙城,理屈在秦。權衡兩策,寧可選擇交付玉璧而讓秦國理屈。”

“然則,這個特使卻難也!”惠文王長嘆一聲。

藺相如慨然拱手:“目下我王必是無人,藺相如願奉璧出使。秦若割城,則璧留秦國。秦不割城,臣保完璧歸趙。”

“好!”惠文王拍案站起,“若得如此,則無論換與不換,趙國都立於不敗之地也。”轉身高聲吩咐,“御書頒書:藺相如職任特使,奉璧入秦。”

藺相如慨然應命,隨着御書在王宮辦理了一應儀仗國書印信,五日後入宮迎出和氏璧,帶着三百鐵騎護衛轔轔西去了。趙王書沒有封藺相如任何官爵,而只是任爲特使。特使不是官爵,而只是一事一辦的國君使者,大臣可做特使,布衣之士亦可做特使。此時身爲特使的藺相如,實際身份還是門客舍人,而門客歷來是家主之私臣,不是國家官員,說到底,依然還是布衣之士。藺相如很清楚,趙王之所以如此下書,一則是法度有定:無功不得受祿;二則是他的才具究竟是否堪當大任,還有待證實,驟然因事加爵,反倒會引起朝野非議。但無論如何,藺相如只抱定一點:名士但爲國使,便當不辱使命。

旬日之間,藺相如抵達咸陽,將三百馬隊駐紮城外渭水之南,只帶十名趙王特派護璧的黑衣武士入城。先在驛館駐定,藺相如派副使奉趙王國書進入丞相府行人署,磋商一應相關事宜。次日清晨,行人署傳來秦王書令:着趙國特使奉和氏璧,即刻前往章臺晉見。藺相如接書,一行車馬在秦國行人陪同下出得咸陽過得灃水,奔章臺而來。

進得章臺,沿

途警戒森嚴,藺相如心知必是秦國君臣在此會議。到得章臺宮正殿外,秦國行人先行進殿稟報,片刻之後出來高宣:“護衛隨從殿外等候,特使副使奉璧上殿。”藺相如略一思忖,示意護璧武士與幾名吏員在殿外等候,親自捧起那方碩大的銅匣昂昂進殿了。進得殿中一瞄,藺相如大覺蹊蹺,殿中雖多有人在,卻盡是護衛內侍與侍女,兩廂沒有一個大臣列座。顯然,秦王並非在這裡朝會,也並非鄭重其事地對待這場換寶邦交。雖則如此思謀,藺相如還是依照邦交大禮參見了秦昭王,雙手捧上了趙王國書。

“好!趙王獻璧,秦趙親善也。”秦昭王哈哈大笑着,將國書隨意地往旁邊一撂,“來,本王先看看這名動天下的和氏璧。”

見秦王如此輕慢,藺相如心中一沉,但還是鎮靜自若地捧着銅匣走上了王階,在王案上打開了銅匣,捧出沉甸甸的玉璧親手交給了秦王。秦昭王捧着玉璧,但覺眼前白綠相間光彩晶瑩,手中溫潤可人,當真一方舉世無匹的寶玉,哈哈大笑道:“趙國獻得此寶,果然天下無雙也!來,你等都開開眼界了。”遞給身邊內侍總管交衛士侍女們傳看,渾沒將這件舉世重寶當做鄭重大事。內侍侍女們驚訝傳看熙熙攘攘,一片聲高呼:“我王得寶!國之祥瑞!萬歲!”秦昭王也高興得站起來與幾個老內侍指點品評,只是津津樂道地議論此寶能派何用場。

藺相如長長一躬道:“秦王但知此寶之貴,卻不知此寶之瑕疵。”

“如此玉璧,竟有瑕疵?”秦昭王不禁驚訝,“來,你說說看,瑕疵何在?”

藺相如接過玉璧道:“此玉之瑕,當照以青銅之光方可見得。”抱着玉璧從容走到殿中銅柱旁,轉身看着秦昭王,倏忽正色道:“秦王可知,此寶何以名爲和氏璧也?”秦昭王笑道:“無非和氏雕琢,豈有他哉?”藺相如肅然道:“此寶現世,有一個血淚故事。秦王可曾聞之?”秦昭王搖搖頭笑道:“血淚故事?未嘗聞也,你但說來。”藺相如道:“五百年前,楚國玉工卞和,於荊山覓得一方合抱大石。此石生於嶙峋山腰,石下浸出淙淙泉水。卞和天賦慧眼,識得此方大石中藏有不世至寶,便將此石進獻楚厲王,說此中寶玉但做王印之材,可使國運綿長。楚厲王當即傳來王室尚坊之三名玉工師評判,三玉師皆說此石粗樸無形,安得有寶,分明是此人欺世盜名。楚王大怒,立即砍掉卞和雙腳,趕出宮外。卞和出宮,抱着大石在荊山下風餐露宿日夜哭泣,三年間發如霜雪形容枯槁,舉國視爲怪異不祥。後來楚文王即位,派使者到荊山下詢問。卞和哭道,吾之悲哀不在失足,而在舉世寶玉隱沒頑石之間也!世無慧眼,寶玉做石。分明忠貞,卻認罪人。泱泱楚國,不亦悲乎!楚文王得報,立即帶玉工前赴荊山,剖開頑石,果見光華寶玉。楚文王當即下書,封卞和爲陵陽侯,領地六十里。卞和卻只是長身一躬,國寶現世,和當去也。合身滾下山崖,死在了荊山南麓。楚文王心感卞和堅貞守寶,因命此寶爲和氏璧。秦王以爲,這不是血淚故事麼?”

“卞和蠢工也!”秦昭王被這個故事吸引了,皺着眉頭道,“何不自己剖開大石,取出玉石獻國,豈非省了斷足大災?”

“秦王不知做工之難也!”藺相如一聲嘆息,“剖藏玉之石,須得特鑄鑌鐵刀具與北海細沙,此兩物非楚國所產,郢都尚坊尚須從他國買得,尋常玉工卻如何剖石切玉也?”

“原來如此,特使博聞。”秦昭王笑道,“說說,和氏璧瑕疵何在?”

“此璧之瑕疵,即此璧之神異也。”藺相如將和氏璧托起對着陽光,一縷紅光驟然一閃,“秦王須知,當初卞和一縷鮮血濺入玉身,使此璧於白綠亮色之中有了一縷炎炎紅光。楚人說,此爲血光,亦是卞和靈魂歸附之所也!”

“血光何算瑕疵?有此血光,正合戰國大爭之道,真我大秦國寶也!”秦昭王一伸手,“來,本王再看看。”

藺相如猛然靠近銅柱,將玉璧高高舉起,怒火上衝道:“秦王若再近前一步,藺相如與玉璧一起毀於銅柱之下。”

“好個藺相如,突兀變臉,卻是爲何?”秦昭王大爲驚訝。

“秦王何明知故問也!”藺相如怒髮衝冠憤然高聲:“和氏璧天下重寶,趙王奉若神器,齋戒五日,方纔鄭重送來咸陽。秦王得寶,卻傳之內侍侍女,輕慢辱弄天下名器,卻隻字不提割城交換之事,分明蔑視趙國。身爲特使,藺相如何能忍之?”

秦昭王愣怔片刻,一陣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來人,拿地圖來。”書吏匆匆拿來一卷羊皮大圖展開,秦昭王指點着地圖,“特使看好了,這河內十五城與趙國接壤,割給趙國如何?”藺相如冷笑道:“和氏璧價值連城,豈可一語了事?秦王當仿效趙王齋戒五日,舉行隆重朝會,交換割城國書,藺相如自當奉上和氏璧。”秦昭王思忖片刻笑道:“好!依你了,本王齋戒五日,你再獻寶。來人,將趙國特使安置廣成傳舍住下,五日後朝會。”說罷拂袖去了。

傳舍,客棧也。廣成傳舍,是章臺外一座最有名的客棧兼酒肆,寬敞整潔,偶爾也兼做國府驛館。外國使節但在章臺晉見秦王,大多住在這廣成傳舍。因了這個原由,職掌邦交的行人署在這廣成傳舍住了一名吏員,稱爲傳舍吏,專司接待照應外邦使節。藺相如一行住定,已經是日暮時分。用過晚餐,藺相如叫過兩名黑衣武士商議一番,黑衣武士當即扮做商旅出了傳舍。片刻之後,藺相如帶着兩名護衛乘坐軺車公然出行,對傳舍吏只說是要到趙國特使營安置事務,轔轔去了。到得灃水南岸,正遇兩名黑衣商旅等候。藺相如將和氏璧交兩人收好,吩咐兩人即刻飛騎北上。藺相如爲武士選定的路徑是,從咸陽北阪直上河西上郡,再西出離石要塞直入趙國。這條路比東出函谷關的大道要近得大半,兩名武士不出三五日已經回到了邯鄲。

送回和氏璧,藺相如在廣成傳舍泰然住了下來。

到得第六日清晨,傳舍外車馬儀仗大有聲勢,行人署奉王命前來迎接特使獻寶。藺相如也不說話,只從容登車進了章臺宮。這次章臺宮正殿當真是盛大朝會威儀赫赫,宣呼之聲隨着藺相如腳步從宮門外迭次上傳,直達正殿。依照禮儀參見完畢,王座上秦昭王威嚴矜持地開口了:“趙使藺相如,本王已經如約齋戒五日,今日當獻和氏璧也。”藺相如正色道:“秦王明察,不是趙國獻璧,而是秦國以城易璧。”秦昭王道:“便是以城易璧,本王也已對你指看了河內十五城,還有何說?”藺相如悠然一笑:“和氏璧已經安然歸趙,外臣請說其中緣故。”秦昭王驟然大怒拍案道:“大膽藺相如!竟敢戲弄大秦麼?”藺相如長身一躬道:“秦王明察:秦自穆公以來二十餘代國君,與山東諸侯從未有過堅明約束,口頭允諾立成泡影者多矣!藺相如誠恐見欺於秦王而有辱使命,故此完璧歸趙。秦王若果真以十五座城池交換,敢請立即派出交割特使,隨臣前往河內,一俟趙國接防十五城,藺相如當即奉上和氏璧。趙國雖強,終比秦國實力有差。趙國無意開罪秦國,更不欲以一方玉璧欺騙秦國而貽笑天下。秦王若罪我,藺相如願就湯鑊之刑,甘受烹殺而無怨也!”

大殿中一片沉寂,秦國君臣都被這個從容應對自請烹殺的趙國使臣震撼了,準確地說,還有幾分敬佩。雖則如此,畢竟是邦交難堪,大臣們紛紛怒聲指斥,趙國無信!褻瀆秦王!該殺!藺相如當下油鑊烹殺!

突然,秦昭王哈哈大笑一陣:“藺相如,算得一個人物也!本王縱然殺你,終是不能得璧,何苦來哉?璧城交換,原是買賣一樁,願做則做,不做也罷。諒趙王不致以一玉璧欺我大秦也!藺相如,本王放你回趙,此事日後再說。”說罷徑自拂袖去了。

藺相如回到邯鄲,在趙國朝野聲名鵲起。惠文王更是感喟不已,立即下書拜藺相如爲上大夫執掌邦交。一場由秦國發動的邦交危機就此不了了之,秦國從此不再提起交換和氏璧,趙國也不再提起割讓城池,兩大強國在這場邦交戰中又打了個平手。

(本章完)

第十三章 雍城之亂_五 血火冠劍日 亂局竟未息經典大戰_桂陵、馬陵之戰第六章 滔滔江漢_七 終以身死問蒼天大秦帝國第三部下卷第七章 流火迷離_四 執一不二 正心跬步第八章 幽燕雷霆_三 輕銳勁健的燕國新軍第十章 胡服風暴_五 林胡騎術震驚了趙雍經典大戰_鄢郢之戰第五章 情變橫生_一 弭兵論戰 嬴子楚聲名鵲起第十章 胡服風暴_六 我衣胡服 我挽強弓第十章 蒹葭蒼蒼_一 鼎沸中游離的浮冰第二章 山東雄傑_二 雙傑聚酒評天下第十三章 最後風暴_七 陰謀陽謀萬象生第八章 幽燕雷霆_五 整我六師 如雷如霆二 歷史實踐與歷史意識的最初分裂第十章 偏安亡齊_一 南海不定 焉有一統華夏哉第四章 咸陽初動_五 霜霧迷離 宮闈權臣竟託一人第九章 分治亡楚_一 咸陽大朝會起了爭端一 暴秦說:秦末復辟勢力的歷史謊言第十一章 郢都恩仇_三 明暗雙管 張儀巧解第一難第八章 連橫奇對_一 張儀的聲音振聾發聵第八章 政俠發難_四 荊南突然失蹤 刺客突然出現戰國七雄_齊國第五章 冬戰河內_一 流言竟成奇謀 齊國僥倖脫險第五章 冬戰河內_三 商旅孫吳密定策第四章 暴亂潮水_四 背叛迭起 六國老世族鼓起了復辟惡潮第六章 櫟陽潮生_二 衛鞅兩面君 招賢館大起波瀾第七章 大成合縱_四 烈士暮年的最後決策第十三章 雨雪霏霏_五 秋風山莊兩情長第十一章 雄傑悲歌_二 戰國之世的最後一頂王冠第五章 術治亡韓_一 幽暗廟堂的最後一絲光亮第七章 流火迷離_四 執一不二 正心跬步第十章 偏安亡齊_一 南海不定 焉有一統華夏哉第十一章 文明雷電_五 力行郡縣制 始皇帝詔書震動天下名將_廉頗第七章 迂政亡燕_七 衍水蒼蒼兮 白頭悠悠諸子百家_儒家第十四章 對峙上黨_五 相持三年 雪球越滾越大 勝負卻越來越渺茫第七章 瓦釜雷鳴_七 白氏老族長搬動了大靠山第九章 分治亡楚_七 亙古奇觀 秦楚兩軍大相持第一章 鐵腕平亂_二 百騎揚威 震懾草原第十一章 文明雷電_七 方塊字者 華夏文明旗幟也第八章 連橫奇對_三 匕首金窟黑冰臺第二章 國恥昭昭_六 逢澤獵場中陰謀與財富較量第十三章 雨雪霏霏_一 宏圖憂患兩嘆嗟第十二章 三轅各轍_四 呂不韋終於立定了長遠方略第十二章 收復河西_二 魏國廟堂的名將與老將第七章 流火迷離_四 執一不二 正心跬步經典大戰_閼與之戰楔子第十五章 萬古國殤_三 消弭風暴的哲人溘然長逝第六章 子楚還國_二 立嫡密書生髮出意想不到的事端第三章 乾坤合同_六 以戰示形 秦軍偏師兩敗於李牧第七章 興亡縱橫_一 燕山氣象 赫然大邦第九章 孤城血卜_一 古老鐵籠保全了田氏部族第五章 殘政如血_四 趙高野心昭彰 胡亥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結局秦風_秦軍服飾第九章 孤城血卜_二 塵封的兵器庫隆隆打開第十三章 鐵血板蕩_一 陰山草原的黑色風暴第一章 暮政維艱_四 昭襄王暮定計然策第十五章 長平大決_五 金戈鐵馬 浴血搏殺第三章 東方龍蛇_一 邦有媛兮 不讓鬚眉第五章 衛鞅入秦_二 衛鞅韜晦斡旋艱難脫身第二章 棟樑摧折_二 長城魂魄去矣 何堪君道之國殤第六章 秦軍悲歌_五 各具內憂 章邯刑徒軍與王離九原軍第十三章 最後風暴_五 東海之濱雷電生大秦帝國第五部《鐵血文明》第六章 櫟陽潮生_四 世族元老們惶惑不安了第十五章 長平大決_七 惶惶大軍嗟何及第五章 衛鞅入秦_一 神秘客棧的布衣少年第十一 章仲父當國_三 再破成例 呂不韋周旋立儲第十章 胡服風暴_三 秦軍首敗 天下變色第十章 張儀風雲_五 張儀蘇秦都祭出了古老的權謀第六章 子楚還國_五 一波三折 先機行險第二章 棟樑摧折_五 禮極致隆 大象其生 始皇帝葬禮冠絕古今第十三章 雍城之亂_三 雍也不雍 胡憯莫懲第十四章 冰炭同器_七 秦孝公夢斷關河第六章 亂政亡趙_九 烈亂族性亡強國 不亦悲乎第八章 政俠發難_三 黑篷車主與神秘的工匠第八章 失才亡魏_五 茫茫大水包圍了雄峻的大梁第三章 乾坤合同_五 李斯的積微政略大大出乎新銳君臣預料第九章 縱橫初局_五 媚上荒政殺無赦第六章 滔滔江漢_四 江峽大戰 水陸破楚大秦帝國第六部《帝國烽煙》第三章 安邑風雲_二 薦賢殺賢公叔痤憂憤而死名將_王翦第十三章 最後風暴_三 英雄之心 恩怨難曲經典大戰_秦滅六國之戰跋 軸心時代的文明光芒第十六章 秦風低徊_二 心不當時連鑄錯第八章 風雨如晦_四 繁難國葬 學問騰挪第八章 政俠發難_五 墨家劍士受到了意外襲擊戰國七雄_韓國第八章 幽燕雷霆_四 我車既攻 我馬既同第九章 孤城血卜_四 孤城一片有縱橫第八章 風雨如晦_四 繁難國葬 學問騰挪第四章 秦國求賢令_三 求賢令應時而出第十章 偏安亡齊_三 匪雞則鳴 蒼蠅之聲第四章 談兵致禍_三 策士與君王的交換第十三章 雨雪霏霏_六 病榻上的秦孝公怦然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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