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午日戌時,北蒙王城勤政殿,武丁會婦好、傅說、象雀議事,商討平定土方之事。
武丁:“土方虎狼之師,盤踞北境多年,時常南下劫掠,已令我大商寢不安席,而今又聯合危方與翳徒戎,鐵蹄踐踏我冀州良民,哀哉痛哉,魯帥爲國捐軀,實堪憐憫。今日校軍場,婦好奪帥,勢須出征土方,孤心中不安,遂請衆卿至勤政殿相商,未知可有良策?”
婦好:“大王不必憂慮,今番出征,定雪前恥,必還北境以祥和安寧!”
傅說:“大王、王后稍安,傅說已奉大王之命,徵精兵五千,備戰車百輛,糧草供應業已到位。微臣有一計,可徹底驅逐土方於雲中,願與大家酌商。”
武丁:“傅相快快請講。”
傅說:“土方雖與危方、翳徒戎聯合,實則各懷心計,一旦分贓不均,便會立起爭端。微臣願前往翳徒戎,許護骨達以重利,三方聯合則可瓦解,縱不能瓦解,其戰力亦將大爲削弱。”
象雀:“傅相乃大商股肱之臣,不可以身犯險。護骨達陰險毒辣,又射殺魯帥,必不肯與我大商爲盟,傅相三思!”
傅說:“自古便沒有永遠的朋友,只存在永遠的利益,似護骨達之徒,生性狐疑,曉以利害,足可利令智昏。今大商用人之際,豈可因個人安危瞻前顧後,畏縮不前!”
象雀道:“如此,象雀願意前往翳徒戎!”
傅說微微一笑:“象將軍另有重任,亦需跋山涉水,所付辛苦不在傅甘之下。”
傅說之言,令武丁、婦好與象雀面面相覷,未知傅說所云何事。
傅說:“此役欲奏全功,非三面夾擊不可。
王后領兵迎擊正面之敵,卻頑敵於玄嶽山南麓;
派望乘率奇兵一支潛入玄嶽山金龍峽,穿越峽谷,拿下土方雲中城堡,再由玄嶽山西麓包抄三方聯兵;
象雀將軍單人獨騎以最快的速度徑奔沚方,約沚瞂出兵取翳徒戎之峪嶺,再奪馬邑,斷翳徒戎後路,率得勝之兵包抄三方聯兵,會王后、望乘之兵於玄嶽山南麓,共破頑敵。”
武丁、婦好、象雀皆稱此計大妙。遂定於元月辛酉日誓師,二月戊辰日與沚瞂、望乘合擊三方聯軍於玄嶽山南麓。已未日,傅說與象雀出北蒙,傅說僅以十二金童中困頓與赤奮若二童相隨,直奔峪嶺。象雀乘馬快,負霄練劍,單人獨騎徑赴沚方。
武丁四年元月辛酉日,北蒙商軍大營,五千男兒衣甲鮮明,士氣高漲,婦好立於點將臺上,銀盔銀甲,英姿勃發。臺下望乘、侯告、倉虎、瑟舞、飛裳諸將一身戎裝,肅立待命。
辰時,武丁帶婦妌、婦癸、甘盤諸臣在羽林衛統領甘賓護衛下,至軍營餞行。
武丁立於將臺中央,正色宣旨:“婦好接旨!”
婦好雙膝跪倒於臺側,“臣婦好聽令!”武丁:“邊患不平,朝野動盪。婦好德配帥位,勇冠三軍。今封婦好爲‘鳳帥’,統率天下兵馬,即日出徵,掃平邊患。”婦好:“謹遵大王鈞命,婦好定不辱命,保我大商安寧!”
武丁宣旨:“賜婦好龍鳳令旗!”宮中待從官率儀仗兵至點將臺,將龍鳳令大旗交至婦好手中,但見大旗迎風招展,旗上繪飛龍舞鳳,龍鳳環繞之中,繡“鳳帥”二字,顯露着無上的榮耀與威嚴。
婦好將令旗遞與掌旗官立於戰車之上。衆將士齊呼:“大王萬歲,大王萬歲,王后萬歲,王后萬歲!”
武丁復宣旨:“賜婦好黃金大鉞!”侍從官帶儀仗兵擡黃金大鉞至點將臺。但見此鉞,通體金黃,上飾雙虎撲噬人頭紋,並文曰:“婦好”。婦好接過黃金鉞,叩首謝恩之後,將此鉞遞與掌鉞官,立於戰車之上。
武丁宣曰:“王后婦好,大商鳳帥,執龍鳳令旗,掌黃金大鉞,奉命出征,所到之處,如孤親臨!”衆將士高呼:“願以鳳帥馬首是瞻,願以鳳帥馬首是瞻!”
武丁宣旨畢,下將臺立於王輦之上。婦好登臺點將:“侯告聽令!”“侯告在!”侯告上前候令。婦好:“予你一千兵馬爲先鋒,逢山開路,遇水疊橋,必於丙寅日達於冀北玄嶽山南麓,紮下營寨,以侯大軍!”“侯告得令!”接令畢侯告率軍開赴前線。
婦好復拿起三支令箭:“倉虎、瑟舞、飛裳聽令!”三人上前候令,“倉虎爲中軍,瑟舞爲左翼,飛裳爲右翼,率大隊出發,沿途秋毫勿犯,必於丁卯日會侯告於玄嶽山南麓,列方陣迎敵,不得有誤!”“得令!”倉虎、瑟舞、飛裳點齊左中右三師,整裝待發。
婦好復拿起一支令箭,“望乘聽令!”望乘上前候令。
婦好令望乘近前,低聲道:“望將軍,予你一千精兵,多備雲梯強弩,潛金龍峽谷奪下雲中鍊形堡,於二月戊辰日,兵出玄嶽山西麓與大軍合擊土危翳聯軍,將軍勉之!”望乘慨然道:“謝鳳帥信任,望乘定不辱命!”接令畢,望乘率軍起程。
婦好分撥完畢,向武丁深施一禮:“婦好奉命出征,大王靜候佳音。”武丁依依不捨:“孤翹首而待,王后平安來歸!”
婦好登上戰車,左爲龍鳳令旗,右爲黃金大鉞,婦好拔出承影劍,劍光耀目,直指蒼穹:“戰沙場,建功業,護百姓,衛大商!”
衆將士振臂高呼:“戰沙場,建功業,護百姓,衛大商!”
婦好劍指前方:“出發!”車轔轔,馬蕭蕭,旌旗蔽日,戈矛如林,商軍軍容嚴整,開赴冀州。
二月已丑日,傅說與困頓、赤奮若到達峪嶺,護骨達在威虎堂接見傅說。
傅說站在威虎堂外,但見大殿之內,護骨達擺下了刀叢劍林陣。二百武士分立兩側,刀劍出鞘,兩相對立的武士利刃相交,列成一個長達百米的刀叢劍林,威風凜凜,殺氣騰騰。護骨達神情倨傲,端坐於虎皮金交之上。
傅說泰然自若,穩步行於刀叢劍林之下,直奔殿上護骨達而來。
護骨達:“聽聞傅先生以氓隸之身,一夜而成應夢賢臣,位列國相,而執政於大商,勸課農桑,唯賢是舉,將士用命,諸侯來朝,大有掃除六合,一統天下之勢。今至我翳徒戎,欲安撫耶,欲招降耶,欲離間耶?”
傅說乃從容曰:“傅說此來,乃爲大王將來計。危方、土方一丘之貉,翳徒戎出兵攻城掠地,損兵折將,而危方、土方卻在分享勝利果實,冀州膏腴之地盡屬土方,各邑府庫錢糧被危方席捲而去,大王坐守空城,竹籃打水,着實可惱!危方穀米仇此計,便是‘驅虎吞狼’。土方坐大成勢之日,便是翳徒戎授首就擒之時,着實可危!”
聽罷傅說之言,護骨達咬牙切齒:“我翳徒戎出兵出糧,攻城掠地,折損巨大,孰料句龍與危侯傲竟在坐地分贓!我與爾等歃血爲盟,坦誠相見,不意爾等卻暗藏狡詐,竟欲鯨吞我翳徒戎!真真可惡之極,可惡之極!”
傅說見機曰:“而今形勢已然明瞭,何去何從,想必大王已有計較。”
護骨達:“商軍大師魯笪被我射殺,有此深仇大恨,即便我欲與商結盟,恐武丁亦不能見容。”
傅說:“兩軍交戰,生死殊難逆料,然冤冤相報何時了!多一個敵人何如多一個朋友,我王乃英明豁達之主,定會不計前嫌,與翳徒戎結成盟友,榮辱與共,脣齒相依。”
護骨達眉開眼笑:“似如此,請傅相代某致上誠意,翳徒戎願鞍前馬後效力大商。”
傅說:“大王英明睿智,傅某感佩,傅某一定向我王致上大王之意,願永結盟好。傅某這就回轉,打擾之處,尚請海涵。”
護骨達突然舉手示意:“傅相且慢,傅相爲我翳徒戎跋山涉水,嚐盡艱辛,我等敢不盡地主之誼?來呀,帶傅相寨中安歇。”
兩旁四名帶劍武士上前圍定傅說,並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道:“傅相請。”傅說心知護骨達欲軟禁自己,遂淡然一笑:“哈哈,如此,又要叨擾大王了,傅說着實慚愧啊!”
護骨達傳令:“好生招待傅先生,如有怠慢者,格殺勿論!”
“是!”四名武士帶傅說出威虎堂,至後寨,將傅說、困頓、赤奮若安排在一間營房之內,門口立即佈滿哨衛,戒備森嚴,如臨大敵一般。
困頓與赫奮若商議道:“我二人乘夜保傅相殺出峪嶺,離開這龍潭虎穴!”
傅說:“無妨,護骨達欲以我等爲籌碼,必不至於下殺手,我等若逃離,護骨達定死心塌地倒向土方,勢必再難迴轉。而今護骨達對土方與危方已然心生不滿,戰場之上必持觀望態度,聯軍戰力必然下降,我等此行目的已然達到。三日後,沚瞂大軍定會從天而降,峪嶺便在我軍囊中矣。”
大殿上,護骨達之子護骨澤滿腹獨狐疑:“父王,您深信傅說之言,欲與土方背道而馳?”
護骨達顯得老謀深算:“哈哈哈……人人都以爲自己是刀俎,別人是魚肉。我翳徒戎能有今日之聲威,豈是浪得虛名?戰場風雲,瞬息萬變,爲父不得不做兩手準備:句龍軍勝,我則助句龍滅商;商軍勝,我則助商滅土方。
我扣下傅說,便又多了一個籌碼,商軍投鼠忌器,必不敢強攻峪嶺,我有峪嶺天險,便不需依附任何勢力,進退之間,便遊刃有餘了。”
護骨澤心下釋然,滿臉陰笑:“呵呵,父王英明,父王英明,天下英雄,中原逐鹿,鹿死誰手,尚未可知,然父王能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自可縱橫捭闔,睥睨天下!”
“哈哈哈……”護骨父子發出得意的笑聲。
象雀快馬加鞭,穿馬邑,繞雲中,於二月丙寅日到達沚方,見到沚瞂,陳述原委。沚瞂與象雀議定,即刻點兵,火速前進,於丁卯日夜,悄悄潛至峪嶺後崖之下,專待戊辰日發起總攻。
望乘軍自元月辛酉日發兵,於二月丙寅日潛入玄嶽山金龍峽谷,披星戴月,悄悄躦行。
深夜,望乘露宿深山峽谷之中。望乘背倚一棵古鬆,仰望懸崖峭壁,蒼松古柏之上的一線天,偶見月影西斜,不覺打了一個寒噤,他環視了一下露宿的將士們,大家都抱着臂膀,蜷縮着身子,但沒有一聲抱怨,他們枕戈待旦,期待着戊辰日的決戰。
望乘悄悄起身巡營,來到一個小戰士的身旁,見他衣衫單薄,渾身打顫,牙關緊咬。遂解下白裘,披在小戰士身上,小戰士誠惶誠恐:“將軍使不得,使不得!”說着就要把白裘還給望乘。望乘雙手按住小戰士的雙肩,“多大了?”
“十六歲。”小戰士語氣中透着稚嫩。
“想家嗎?”望乘關切地問。
“嗯。”小戰士重重地點了點頭,目光望向北蒙方向,充滿了深深的眷戀。
“爲什麼出來打仗?”望乘目光中充滿了憐惜。
“建功立業,保家衛國!”小戰士回答得斬釘截鐵。
“好男兒!打完勝仗,我們一起回家!”望乘鼓勵着小戰士。
“對,打完勝仗,一起回家!”小戰士目光中跳動着喜悅。
望乘站起身來,又向其他戰士走去,沒有入睡的戰士們低聲和望乘打着招呼“將軍。”“將軍。”望乘一一頷首還禮,用手示意他們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