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未日夜,賴蒼穹、賴鬆泉,帶四百羌兵,風影喬裝相隨,衆人保護着羌王罕井牧,一路逃向西北。
風南率精兵五百,佯裝追殺,卻若即若離。後面的追殺聲,把罕井牧嚇得魂飛魄散,一路只顧抱頭鼠竄。
風南一路追來,正值***氣,野桃花遍野滿山,燦若紅霞,涇水涌動,潺潺生輝。
經過四日艱苦的急行軍,蕭關終於在望了。望着高高的關牆和山峰上的烽火臺,罕井牧總算長舒了一口氣。他側目傾聽,但聞猿鳥啼叫,澗水奔流,兀自心驚膽顫,連日的奔命逃亡,早已使他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賴將軍,後面的追兵,離我們還有多遠?”罕井牧此時將賴蒼穹當成唯一的依靠。
“至少有一日路程,大王,我們歇一會兒吧,待歇息之後,便一路入關。”賴蒼穹怕風南不能及時趕上,想故意拖延一下。
“好,好,我也實在跑不動了。歇息一會兒,然後咱們一路入關,過了蕭關,再經隴右,一路向北,就會到達鬼方天都,斛律奚烈會幫咱們東山再起的。婦好,你等着,看我怎麼把關中奪回來!鬆泉,咱們的家底兒還在吧?”罕井牧仍念念不忘他的金銀珠寶。
“在,大王您看,都在這兒呢。”賴鬆泉用手拍了拍那幾個沉甸甸的包裹。
“好,好,這就好,斛律奚烈喜歡珠寶,見錢眼開,只要有了這些寶物,就不愁敲不開斛律奚烈的大門。”
賴蒼穹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一個萬全之策。
“大王,可否容末將到關下通知守關將士一聲,讓他們做好迎接準備?”賴蒼穹徵求罕井牧意見。
“迎接?對,迎接,我畢竟還是羌方之王啊,蕭關畢竟還在我們手中啊,雖然兵敗,威儀不能喪失,你去通知他們,讓他們全部出關,迎接本王!”
罕井牧想了想,伸手入懷,掏出一塊令牌,交給賴蒼穹,“拿上我的羊首羌王令,我和邊關守將有約定,他們只認這個。”賴蒼穹接過令牌,心中甚喜!
“是!大王,您稍等,我去安排一下,咱們風風光光入蕭關,風風光光去天都,風風光光打回來!”賴蒼穹向風影使了一個眼色,二人離開隊伍,帶了幾名隨從,向關下奔去。
“風風光光,對,風風光光,我畢竟是關中的大王!這點小小的挫敗算什麼,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用不了幾天,我就會殺回來的!”
賴蒼穹和風影來到關下。蕭關守將薄遠峰,正是大散關守將薄九崖族兄,帶五百羌兵,駐紮在此,西防隴右夫蒙適,北防鬼方斛律部。薄遠峰和守兵們,每日的任務,除了關樓瞭望,便是看守着兩座烽火高臺,日子枯燥乏味。
賴蒼穹衝關樓上守衛高喊:“我是羌方大王罕井牧帳下將軍賴蒼穹,有要事求見薄將軍,煩勞通稟!”
片刻,薄遠峰出現在關樓之上,“賴將軍,別來無恙!”原本薄遠峰、賴蒼穹便是熟識的。
賴蒼穹馬上施禮:“薄將軍一向安好!薄將軍可識得這枚令牌?”說罷,將羊首羌王令向上一舉。
“自是識得,這枚令牌,是大王與各處守關將軍的信物,見此令牌,猶見大王。”薄遠峰迴道。
賴蒼穹:“既如此,可否請將軍移駕關下,賴某受大王之託,有要事相商。”
薄遠峰見有大王令牌,遂不懷疑,便帶數名親兵,下關樓,開關門,來到賴蒼穹面前。
賴蒼穹壓低聲音,十分神秘,“薄將軍,大王就在不遠處林中歇息,一會兒便要入關來。”
薄遠峰頗爲驚訝:“大王來了?大王千金之軀,來這邊塞苦寒之地作甚?”
賴蒼穹唉聲嘆氣:“這可說來話長了,唉,豐鎬失守,關中失守了!”
薄遠峰大吃一驚:“什麼,豐鎬失守,關中失守,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快詳細告訴我!”
賴蒼穹:“大商王后婦好,帶侯告、蒼虎一干猛將,猶如神兵天降般,殺入關中,頃刻間,攻破了豐鎬,我和鬆泉保着大王,總算殺出一條血路,一路奔逃到此。大王打算在你這裡稍事休整,然後投奔鬼方,尋求援助。”
薄遠峰:“那還等什麼,快請大王入關啊!”
賴蒼穹忙道:“薄將軍,有些細微之處,容賴某道明。大王新敗,連日奔逃,墮了威風,想於此處找回自信,可否請薄將軍帶全體守兵下關樓,列隊相迎?”
薄遠峰:“這是自然,大王親臨,將士們能近前拜見,也是無上榮耀。”
賴蒼穹面有爲難之色,“還有一件事,請薄將軍體諒通融。”
薄遠峰:“都是自家兄弟,何故吞吞吐吐,有事直講便是!”
賴蒼穹:“連日喊殺征戰,大王心驚膽寒,一見刀兵便渾身戰慄,薄將軍可否命令衆軍士,迎接時不要帶兵器?”
薄遠峰:“這也使得,我便命將士們,刀兵入庫,徒手侍立,以迎王駕!”
賴蒼穹:“多謝將軍體諒,多謝將軍配合,我這便回去,稟告大王,你們這邊做好迎接準備!”
薄遠峰:“將軍只管去,一切放心,定讓大王滿意!”
賴蒼穹、風影回到大王罕井牧身邊,罕井牧正焦急地張望着,“大王,守關將軍薄遠峰,對大王無比欽敬與崇拜,特命全體守軍,徒手列隊相迎,以示尊重,這就請大王前往。”賴蒼穹上前,攙起大王罕井牧。
罕井牧站起身來,認真整理了一下衣冠,挺了挺腰桿,邁開方步,儀態從容,在衆人的簇擁下,向關口走去。
風影故意落後幾步,漸漸離開大隊,見密林中,風南已率軍潛伏,風影做了一個前衝的手勢,風南會意地點了點頭。
罕井牧一行來到關下,薄遠峰率衆跪倒,“大王萬歲!大王萬歲!大王萬歲!”喊聲震徹山谷,久久不息。罕井牧面露微笑,十分得意與滿足。
突然,賴蒼穹大唱一聲:“衆軍上前!把他們圍起來!”呼啦一聲,賴蒼穹手下衆軍,仗劍上前,將薄遠峰及守關軍士團團圍定!
薄遠峰心知上當,欲待率衆反抗,無奈,衆軍士手無寸鐵!
賴蒼穹:“綁了!”頃刻之間,薄遠峰及五百守關軍士,悉被五花大綁!
風影向身後一招手,風南率軍從林間殺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登上關樓,關閉大門,風南仗劍立於關樓之上,威風凜凜!
罕井牧看得目瞪口呆!“賴將軍,這卻是爲何?”
賴蒼穹:“大王,實不相瞞,我已經投靠了大商。”
罕井牧:“你,你,你什麼時候投靠的大商?”
賴蒼穹:“丁巳日,少習關失守,我兵敗被俘,商軍不僅對我網開一面,而且格外開恩,免我全族之罪,許我食邑千戶,位同侯爵!”
罕井牧:“那麼,豐鎬救我脫險,護送我來蕭關,安排守關將士出迎,這一切,這一切——”
賴蒼穹:“這一切都是假的,這是王后的計策,兵不血刃取蕭關,這樣做,免去了廝殺、流血、犧牲,這是最好的方式,也是最好的結果。”
賴蒼穹正與罕井牧談論間,薄遠峰突然縱身而起,撞開軍士,使出全身力氣,瘋狂般向山谷中,奪路狂奔!
眼見薄遠峰的身影就要隱入林間,風影手一振,刷的一聲,長劍脫手飛出,瞬間便追上薄遠峰,劍從後背入,穿前胸而出,鮮血狂噴,一命嗚呼!薄遠峰的屍體,倒在了密林邊上。
罕井牧嚇得渾身篩糠一般,“你們,要對我怎樣?”
風影:“羌方罕井牧,勾結九夷、巫族、相方,欲東出函谷關,直取北蒙,顛覆大商,罪在不赦!奉王后命,就地擒拿,押解北蒙,聽候大王發落!”
罕井牧明白一切之後,突然變得剛強起來,“住手!看你們誰敢動我!我罕井牧,亦是羌方之王,一方霸主,士可殺,不可辱!我怎會接受你們的審判,又怎會在你們大王面前屈膝求饒!也罷,這裡桃花綻放,綠水青山,也曾是屬於我羌方關中的一片土,我就葬在這裡吧!”
說着,罕井牧抽出佩劍,向頸間一抹!關中之王,一代雄主,就此殞命黃沙。
薄遠峰所率五百守關羌兵,悉數歸降。按婦好之命,風南率原部五百精兵,留守蕭關,風影、賴蒼穹、賴鬆泉率所部羌兵和原蕭關守兵,計一千人,迴歸關中,向王后婦好交令。
六月辛未日,婦好率倉虎並部下五百精兵,西至大散關。
婦好遠望大散關,其關掩於崇山峻嶺之中,扼守着南北咽喉。南可通梁州,東可入關中,山路奇險奇狹,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大散關守關將軍。正是十二金童之一的攝提格,見王后駕到,急率親兵衛隊出迎。
攝提格上前見禮:“王后駕到,未能遠迎,尚請恕罪。”
婦好示意。免禮平身,“果然英雄出處自少年,聽聞你率一千兵馬,以兩組攻關,五百弓弩手正面進攻,牽制敵軍戰力,另五百飛爪手,援牆而上,登臨垛口,令敵人措手不及,可稱神兵天降,果敢出擊啊!”
攝提格少年早成,穩重謙卑,“攝提格自小得王后收養培育,常思殺敵立功,報效國家。奉命西來,得馬羌之王夫蒙適重用,帶一千兵馬,於附近遊牧屯田,卻巧賴溪谷馳援關中,大散關空虛,我便帶人迅速奪關。也幸虧這些羌族勇士,捨生忘死,前仆後繼,經過了一番惡戰,纔有了這險塞雄關。”
婦好嘉許道:“小將軍勇奪險關,功不可沒。此關守住了隴右門戶,使罕井牧不得西進,更爲我大商將來南下樑州,襲取巴蜀,創造了條件啊!小將軍如此大功,暫未封賞,實是不欲暴露十二金童之神秘身份,爲的是繼續潛伏,再立功勳,小將軍料能理解!”
攝提格慷慨激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富貴功名,身外之物,能夠一生追隨王后,征戰沙場,保家衛國,此願足矣!”
婦好率人經大散關進入隴右,至秦亭。在攝提格、單閼的努力下,馬羌夫蒙適,忠心投誠大商,被武丁封爲羌王,鎮守隴右之地。
夫蒙適率衆出迎,“參見王后,願王后貴體安康!”
婦好示意平身,“大王能辨清形勢,精誠來歸,納隴右於大商,融羌族於華夏,實堪嘉許。”
夫蒙適:“能蒙大商不棄,許我率衆來歸,止息戰亂紛爭,共沐大王恩澤,溝通羌華文化,實隴右之幸,羌民之幸也!”
婦好:“今隴右之地,形勢如何?”
夫蒙適:“隴右原是三面臨敵,東臨羌方,南望巴中,北拒羌龍,而今,大商平定關中,便可由中原直抵隴右,隴右產馬產糧,可作爲大商北上河西之羌龍、南下樑州之巴方堅實後盾。”
婦好:“羌龍部,而今動態如何?”
夫蒙適:“羌龍據守河西,最是西北之要衝,南有祁連山爲屏,北有龍首山、合黎山、馬鬃山爲護,大商向西拓展,必經此途。而今鬼方漸向河西之地滲透,羌龍之主蒲城璧,其人深具謀略,驍勇善戰,若與鬼方相聯,征服頗爲不易。”
婦好:“大王可曾採取措施?”
夫蒙適:“單閼帶一千兵馬,赴洪池嶺下,遊牧屯田,幾近兩載,雖有一些進展,但羌龍嚴守關隘,我軍始終未得良機,無奈之下,只能繼續蟄伏。”
婦好:“待明日,我便親赴洪池嶺,一探究竟。”
夫蒙適:“王后方至秦亭,一路鞍馬勞頓,不妨歇息兩日?”
婦好:“國事紛繁,不容稍息啊!”
當晚,婦好便在秦亭館驛安歇。次日清晨,突然身體不適,着太醫夜診視,意是身懷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