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羌龍蒲城璧,數年來經營河西之地,兵精糧足,窺視隴右、關中久矣,心心念念,一統羌族各部,成爲真正的西羌之王。
鬼方須卜散部,野心勃勃,一直垂涎於河西之地,須卜散若取得河西地,便足可與斛律奚烈爭雄於鬼方。
須卜散派使臣攜珠寶、戰馬等禮物,翻越合黎山,進入河西羌龍部駐地雪都,向羌龍示好,莆城璧欲取隴右,亦需外援,於是雙方一拍即合,締結盟約。
莆城璧應楚國甘盤之約,出兵洪池嶺,奪取隴右,卻因馬羌夫蒙適兵強馬壯,而頗多忌憚,於是,遣使與鬼方須卜散相商,請須卜散出兵,許以平分隴右地,此議正中須卜散下懷,須卜散便親率精兵二千入河西,與莆城璧三千精兵,組成羌鬼聯軍,浩浩蕩蕩,殺奔隴右!
洪池嶺下,戰馬嘶鳴,征塵漫卷,莆城璧與須卜散指點江山。
蒲城璧躊躇滿志:“河山滔滔,未知誰可主沉浮?”
須卜散激情滿懷:“莆草離離,願與君逐鹿隴右!”
蒲城璧放眼東方,遠山疊翠,鷹擊長空,“得隴右,望關中,鐵蹄任馳騁!”
須卜散馬鞭一揚,“定鹿城,取天都,一飲三百杯!”
“哈哈哈……”二人放懷大笑,彷彿已將萬里江山,踏在腳下。
羌鬼聯軍,一路席捲,進軍神速,隴右馬羌散居部落,俱被劫掠一空,鐵蹄所到之處,戰火紛飛,羌民流離失所。
烽火高臺,狼煙沖天而起,夫蒙適與象雀已然得報,速作迎敵準備。
夫蒙適頗爲擔憂,“敵軍五千,鐵馬長戈,來勢洶洶,將軍可有拒敵之策?”
象雀:“來勢雖猛,卻已是強弩之末。鬼羌聯軍,一路劫掠,所負必重,滿載財物,其志必折,其氣必惰,戰力已然大打折扣。遠離巢穴,強敵在側,必有後顧之憂,必不能放手一搏。而我軍則養精蓄銳,以逸待勞,士氣旺盛,一戰可定乾坤!”
夫蒙適:“遠威將軍高談,秦亭無憂矣!”
七月辛亥,兩軍列陣於秦亭之野。
鬼楚聯軍五千人,以鬼方二千輕騎兵爲先鋒,持弓弩,佩銅劍,戴面具。羌龍三千重騎兵,緊隨輕騎兵之後,着鎧甲,執長矛。
馬羌部,以象雀訓練的三千精兵爲陣營前導,其後,是夫蒙適率領的三千馬羌子弟,皆爲步卒,手執戈矛,腰佩銅劍。
象雀率領的三千精兵,一千弓弩手在前,負責壓制敵軍攻勢,一千騎兵爲中樞,負責衝陣殺敵,衝破敵人防線,騎兵之後爲一千步卒,五人一隊,手執戈戟矛殳弓,負責近距離殺傷敵軍。
兩軍對壘,蒲城璧與夫蒙適縱馬陣前。
蒲城璧趾高氣揚,“夫蒙適!罕井牧已歿,羌族之中,惟餘你我,何不順應時勢,率馬羌歸順我羌龍,連隴右於河西,納諸羌於一統,我保你封侯拜將。”
夫蒙適:“蒲城璧!你厚顏無恥,我羌族雖四分五裂,但終屬華夏族系,你竟和罕井牧一樣,投入鬼方懷抱,處處仰人鼻息,而今又引狼入室,聯合鬼方攻我華夏,你不覺得愧對列祖列宗嗎!”
蒲城璧蠻橫無理地說:“我不管什麼族系不族系,能助我統一諸羌,便是我的朋友,阻礙我稱王天下,便是我的敵人。如果我能完成羌族的統一,再大的過錯,列祖列宗都不會計較的!”
夫蒙適:“蒲城璧!你勞師遠征,已犯兵家大忌,一路燒殺搶掠,已成不義之師,同爲羌族子孫,你任意踐踏,已是不仁之至!如此不仁不義不智之輩,如何稱王天下!”
蒲城璧:“夫蒙適!膽小軟弱之輩,休言勝負,今天,我的鐵騎就要踏平你的隴右,敢不敢與我一決雌雄?”
夫蒙適:“蒲城璧、須卜散,聽我好言相勸,速速回歸本土,勿在這裡妄送性命!你們率精銳傾巢而出,可想過雪都、藍湖的安危?天都斛律部對雪都、藍湖之地,垂涎已欠,豈能無動於衷?”
蒲城璧、須卜散聞言,心中一凜,夫蒙適所言,確屬實情。斛律奚烈早就有統一鬼方、南下河西隴右的野心,此次若是知悉須卜散、蒲城璧遠征,定會趁虛而入!
須卜散強自鎮定:“夫蒙適,你體得危言聳聽!斛律奚烈已出兵征戰河套地,無暇顧及我藍湖。你不要杞人憂天了,還是想一想自己吧!你是割地求和,還是俯首稱臣,速速決斷吧!”
夫蒙適:“好言道盡,爾等仍一意孤行!我馬羌兒郎,豈是貪生怕死之輩!今日便與爾等入侵之敵,沙場論勝負,儘管殺過來吧,我接招便是!”
蒲城璧與須卜散互相使了個眼色,蒲城璧下令擊鼓,須卜散一馬當先,率鬼方二千輕騎兵呼嘯而出。
象雀令旗一舉,“弓弩手上前!”弓弩手聽令出陣。一千弓弩手分成三隊,第一隊認扣填弦,將弓拉滿;第二隊與第三隊左手弓、右手箭,做好射擊準備。
鬼方輕騎兵衝至陣前一百步!
象雀下令:“擊鼓!放箭!”頃刻間,飛箭如雨,直射敵兵。
鬼方輕騎衝在前面者,紛紛中箭落馬,戰馬中箭者,悲嘶一聲,仆倒於地。
鬼方騎兵雖善騎射,但有效射程,卻僅侷限於五十步之內!象雀訓練的弓弩手,卻將有效射程擴展到了一百步!
蒲城璧擊鼓不止,須卜散仍率衆俯身前衝!
象雀舉令旗:“第二隊上前!”第二隊、第三隊弓弩手相繼向前方踏三步,咻咻咻!箭雨紛射敵軍,衝在前面的鬼方,軍又有一批被射落馬下。
而此時,鬼方大隊輕騎兵,卻已馳至馬羌陣營三十步以內!輕騎兵在馬上張弓搭箭,向馬羌兵射來,擋在前面的馬羌弓弩兵,漸漸出現傷亡。
象雀舉令旗,“弓弩手退後!騎兵出擊!”
馬羌騎兵手執戈矛,衝向鬼方輕騎兵,眨眼間,短兵相接,鬼方輕騎兵的弓弩已然發揮不了作用,苦於手中沒有長兵器,只能拔出腰間銅劍,與馬羌騎兵長兵器相抗。
馬羌騎兵,揮舞長矛,將鬼方輕騎兵刺落馬下,一時間,戰場上哀嚎不止,鬼方輕騎兵不能衝破馬羌戈矛陣,已呈潰敗之勢。
蒲城璧見勢不好,下令:“重騎兵!殺過去!”
羌龍三千重騎兵,着重鎧,執長矛,呼嘯着衝向馬羌騎兵,鬼方輕騎兵見授軍殺到,又鼓起勇氣,與馬羌騎兵殺將起來。
象雀舉起令旗:“步兵上前,進攻羌龍重騎兵!”
步兵吶喊着衝入戰團,五人一隊,分執戈戟矛殳弓,前兩人執戈戟,挺身而上,攔住羌龍戰馬前衝之勢,執戈者直削戰馬左腿,執戟者直刺戰馬前胸。後兩人執矛殳,執矛者攻騎兵下盤,執殳者攻騎兵上盤,執弓者緊隨矛手殳手之後,箭射騎兵胸部、頭部。
在馬羌步卒的緊密配合、有力進攻之下,羌龍重騎兵紛紛陷落塵埃之中,少數衝破步兵陣,殺到馬羌大本營之前的重騎兵,又面臨着三隊馬羌弓弩手的近距離射擊,羌龍重騎兵的傷亡迅速增加!
象雀令旗一舉,夫蒙適麾下三千馬羌子弟,揮起戈矛,呈兩翼包抄之勢,將鬼方、羌龍聯兵圍在垓心,並逐漸收縮包圍圈。
少數衝破重圍的羌鬼騎兵,又被馬羌弓弩手射落馬下。
羌鬼聯兵陣形大亂,只有招架之功,已無還手之力,死亡的恐懼,籠罩在每一名羌鬼士卒的頭頂。
蒲城璧、須卜散眼見頹勢已無法挽回,倉惶下令撤軍。
兵敗如山倒,鬼方、羌龍部,輕、重騎兵掉轉馬頭,跟着蒲城璧、須卜散倉惶逃竄。
象雀率一千馬羌騎兵,在後追趕,夫蒙適率人打掃戰場,收繳輜重。
蒲城璧逃至黃河岸邊,面對滔滔河水,叫苦不迭。來時的渡口,已不復存在,浮橋已被拆毀,渡船已被藏匿!
對岸,立有一支千人左右的隊伍,雖着裝雜亂,但個個目光炯炯,手持青銅長兵,殺氣騰騰!
爲首者,竟是一個俊朗的少年人,手執金劍,居中而立,雖滿臉風霜,發枯脣燥,但目若朗星,氣度從容。此人正是十二金童之單閼,象雀密囑藍天,正是讓藍天給單閼送信,使單閼斷了蒲城璧的歸路。
單閼見蒲城璧與須卜散倉惶而來,又一臉疑惑,遂開口道:“二位雄主安好。我乃大商小將單閼,奉遠威將軍將令,已斷爾等歸路。而今,前無去路,後有追兵,除歸順大商,別無他途,望二位雄主斟酌。”
蒲城璧與須卜散,眼望大河奔流,耳聽身後象雀輕騎的馬蹄之聲,竟一籌莫展。
須臾之間,象雀已率兵追至,此時羌龍與鬼方士卒,已是驚弓之鳥,全無鬥志,不待蒲城璧與須卜散下令,便已紛紛馬下,準備投降。
蒲城璧與須卜散見局面已然失控,互相使了一個眼色,雙雙下馬,來到象雀面前,俯首跪倒在地,齊雙手託劍,以示歸降。
須卜散:“遠威將軍在上,我二人不識時務,妄動刀兵,侵犯大商國土,燒殺搶掠,罪在不赦。今迷途知返,率衆歸降,但憑將軍發落。”
象雀收劍下馬,踏步上前,伸出雙手,便欲扶起蒲城璧與須卜散。“二位雄主既然來歸,實乃邊民之福、社稷之幸,容某上奏大王,應不失爵位,二位快快請起!”
突然間,兩道劍光,直奔象雀胸腹之間!
卻是蒲城璧與須卜散,將雙手託劍姿勢,轉爲右手擎劍,身形躍起,挺劍齊齊刺向象雀!
事起倉促!待象雀發覺,劍已刺到!好一個象雀,深吸一口氣,收縮腹部,躲開劍芒,足尖一頓,身形疾向後方倒飛!
蒲城璧與須卜散緊追不捨,勢要將象雀斃於劍下,象雀無暇拔劍,兩手空空,只能一退再退,眼見得象雀身形已被劍芒圍裹!
突然,咻的一聲箭鳴,須卜散後心中箭,透胸而出!噹啷一聲,長劍落地,須卜散一命嗚呼!
原來,是單閼於河對岸,張弓搭箭,取了這奸詐兇殘小人的性命。
象雀縱身而起,不退反進,身形已在蒲城璧頭頂,右足用力倒踢,正中蒲城璧後心,蒲城璧踉蹌仆地,左右兩名軍士,迅速上前,縛住蒲城璧。
蒲城璧重新跪倒,“遠威將軍容稟,我羌龍本無入侵之心,實是受了奸人蠱惑,望將軍明察。此番誠心歸降,願舉河西之地,歸順大商,懇請延納!”
象雀:“但願你此番是真心來附。既然你反覆無常在先,便莫怪我不能完全相信,若要歸降,須先將洪池嶺獻出,以示誠意。”
蒲城璧喏喏連聲,“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將軍這就隨我渡黃河,我將洪池嶺防務,完全交給將軍!”
象雀示意單閼,單閼輕嘯一聲,上游處便划來數十艘快船,象雀命將馬匹留下,鬼羌降兵暫時收押,只將蒲城璧押上快船,象雀率軍渡過黃河,來到對岸。
大軍登上洪池嶺,蒲城璧喝令守將出關投降,象雀命單閼接管洪池嶺防務。
象雀對蒲城璧道:“而今,你暫回羌龍雪都,好生安民,勿生異心,待我王平定荊楚,回京之日,你需進京叩拜領罪。”
蒲城璧:“將軍放心,小的不敢再生異心,定年年納貢,歲歲稱臣,大王若有差遣,我定唯命是從!”
蒲城璧獻出洪池嶺,撿回一條性命,折返雪都。
孰料,在雪都,等待他的,將是一場更爲殘酷的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