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間子昭與玉兒發覺了室內尷尬的氣氛,趕緊鬆開了對方的手,玉兒更是滿臉羞得通紅,將頭深埋在胸口間,半晌不敢擡起。
五人互相見過,分別敘說了別來情由,當大家得知妹姬將於辛未日勾結危方發動叛亂的消息,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因爲明天就是辛未日了,如不能想出應對策略,沚方將面臨滅頂之災。
子昭沉吟片刻,向沚瞂問道:“沚將軍,沚方的兵符是誰掌管?”
“兵符在沚侯身上,從無片刻離身,調動軍隊必須以兵符爲憑,否則,就算一兵一卒也不能調動。”沚瞂顯得無可奈何。
“妹姬若想控制沚侯,必千方百計騙沚侯前往茉風苑,明日辰時之前,沚侯定在妹姬處,我與沚將軍明日辰時趕往茉風苑,對沚侯曉以利害,拿到兵符,再火速趕往軍營調兵遣將。
玉兒與二位姑娘先到沚城十里外烽火臺,發現危方軍隊蹤跡,立即點燃狼煙示警,如我與沚將軍未到,你三人即刻回援城門口,與守城將士共御強敵。如我與沚將軍順利拿到兵符,我們在十里亭會合,與危軍決一死戰!”
子昭分撥已定,五人各自回房歇息,一夜無語。辛未日寅時,大家梳洗停當,皆是一身勁裝,個個英姿颯爽,尤其是三位姑娘,眉宇之間流露出不讓鬚眉的英豪之氣。
互相道了一聲“珍重”,玉兒與瑟舞飛裳直奔城外烽火臺,而子昭騎上府中快馬,與沚瞂直奔茉風苑而去。
子昭與沚瞂化作兩名侍衛,於月色朦朧中來到茉風苑,從後牆翻牆而入,悄悄潛於殿窗下,卻聽得妹姬正吩咐貼身侍衛:“你速去宮中向君上奏報,就說太醫把脈後,確定我已身懷有孕。”侍衛聽命而去。
卯時,沚侯與夫人子玗帶着五六個隨從,興沖沖趕來茉風苑,甫一進殿,沚侯嚷到:“我的好妹姬,終於懷上了寡人的骨血,喜事一樁,大功一件啊!”
“妹妹好福氣啊,姐姐侍奉君上這些年都未能產下一兒半女,還是妹妹爭氣啊,姐姐要好好敬你一杯。”子玗不無羨慕地說。
“姐姐哪裡的話,我們是一家人,誰爲君上誕下子嗣還不都是一樣嗎!我這裡正好有孃家送來的美酒,我們痛飲一杯!”妹姬說着,將三盞酒樽倒滿,拿起其中兩樽遞到沚侯與夫人面前,“來,妹妹敬君上和姐姐一杯!”
沚侯端過酒樽,正欲一飲而盡,子昭與沚瞂仗劍破門而入!
妹姬嚇得花容失色,剛要喊人,沚瞂的劍已架在她的脖子上!沚侯與子玗見是子昭從天而降,錯愕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尤其是他們看到沚瞂與子昭同時出現,心中已然明瞭:沚瞂不顧妻兒性命,已於陣前倒戈,此番定是與子昭前來興師問罪的。
子昭深施一禮:“姑母在上,受子昭一拜。”而子玗此時已是羞愧難當,一時語塞。
“子昭幼時,曾得姑母百般疼愛,雖姑母遠嫁,然姑母在子昭心目中永遠慈愛溫和。不知子昭做錯了什麼,姑母竟至三番兩次派人刺殺?”子昭心中氣忿,百般不解。
見子玗語塞,沚侯厚顏道:“我沚方爲大商立下汗馬功勞,卻也只能偏安一隅,年年納貢,歲歲稱臣,是何道理?當今大王小乙,外不能御強敵,內不能約規矩,爲何卻仍要高高在上?今天你既然自己送上門來,也省下我一番力氣了。”
說到此,沚侯便要大喊來人救駕,話未出口,子昭照肝劍刷的一聲架在沚侯頸上,劍鋒隱約入肉,沚侯但覺涼氣直逼咽喉,剛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嚥了下去。
“莫說這茉風殿的人你已差遣不動,就連沚城亦已朝夕不保,枉你還被矇在鼓裡,喝什麼喜酒,沚將軍,讓妹姬把這杯酒飲了!”
沚瞂將酒樽端到妹姬面前,妹姬渾身戰慄,面露驚恐之色,身子直往後退。沚侯與子玗互相望了一眼,難道酒中有毒?難道懷孕之事純屬子虛烏有?那麼妹姬目的何在呢?
“現在你們明白了嗎?妹姬是危方的細作,她嫁入沚方並非永求兩方之好,而是要裡應外合,滅掉你沚方!妹姬得到的指令是今日辰時之前將你拿下,竊取兵符,使沚方權力中樞癱瘓,而危侯傲則率大軍攻城,一舉擊潰沚方所有防線!現在,危軍恐已兵臨城下了。”子昭痛斥着昏聵的沚侯,將妹姬的陰謀徹底揭露。
沚侯如夢初醒一般,手指妹姬,氣得渾身發抖:“你……你……你竟然藏得如此之深,枉我對你百般信任!”
“百般信任?你們什麼時候對我百般信任,你和夫人什麼時候拿我當作家人,在你們眼中,我只不過是可有可無的一個存在!在我危方,我是驕傲的公主,嫁到你沚方,我連一個舞女都不如!罷了,事已至此,我已無話可說,但我相信,我的母國會踏平沚方,爲我報仇雪恨!”
言罷,妹姬搶過沚瞂手中的酒樽一飲而盡,須臾之間,妹姬的嘴角與眼角滲出深黑色的血液,她將酒樽扔在地上,身子緩緩倒下,慢慢地閉上了雙眼。
沚瞂將手指伸於妹姬鼻下,面向子昭搖了搖頭,“沒有氣息了。”
經此變故,沚侯沉吟半晌,伸手入懷,掏出虎頭青銅兵符言道:
“想我任丞當年,亦曾叱吒沙場,而今利慾薰心刺殺王子,是非不分引狼入室,縱世子寬宥,亦無顏苟活於世。而今沚方命懸一線,望世子能力換狂瀾,拯救我沚方百姓於水火。”
言罷,端起几案之上的酒樽一飲而盡。而旁邊的子玗已是涕淚橫流,“君上,你等等我……”趨到几案之旁,捧起酒壺狂飲了幾大口,然後隨着沚侯緩緩倒地,七竅流血而亡。
望着地上的三具屍首,子昭黯然神傷,他抱起子玗的屍體,“姑母,子昭不孝,子昭不孝啊!”
沚瞂一旁勸道:“世子節哀,時間所剩不多,我們還是快些趕往兵營吧!”
子昭站起身來,將兵符交與沚瞂,“沚將軍,而今沚方無主,暫由你主持一切,現命將軍持兵符前往大營,調集所有將士出城迎敵!”
“謹尊世子鈞命!”沚瞂接過兵符,火速趕往兵營,子昭騎快馬先一步向城門口奔去。
而此時的城門口,已是危急萬分!玉兒與瑟舞飛裳於卯時趕至烽火臺,遠見旌旗蔽日,煙塵滾滾,危軍已然殺到,玉兒與守衛烽火臺的官兵,一起迅速點燃烽火,但見煙柱沖天而起!
玉兒一行人一路疾行,撤至城門,大聲疾呼:“敵軍來犯,快關城門!敵軍來犯,快關城門!”
玉兒與瑟舞飛裳及衆軍士迅速登上城樓,關緊城門,備好弓弩,嚴陣以待。
不消片刻,危軍便已兵臨城下!危侯傲立於戰車之上王旗之下,一側是大夫穀米仇,先鋒大將雪魔孤黑馬長戈頂盔摜甲立於陣前。
危侯使人於城下傳話:“危方向沚方進獻駿馬五百匹,稻穀五千斛,青銅禮器二十箱。請速開城門!”
玉兒在城頭搭話:“既是獻禮,爲何手持利刃,全副武裝,帶大軍前來?莫不是要趁機攻城嗎?”
危侯傲心下孤疑,在戰車上喊道:“帶軍隊前來,是防備禮物途中被劫。請問小將軍,沚侯安好?”
玉兒喊道:“多謝危侯掛念,沚侯身體康健,已在宮中擺下酒宴靜候危侯,待通傳之後便開城迎駕,請危侯稍安。”
“有勞小將軍了!”說完,危侯向穀米仇使了個眼色,穀米仇低聲傳令:“準備攻城!”
正相持間,子昭騎快馬趕至。
子昭對玉兒低語道:“大軍馬上就到,我們殺他個出其不意。”說完子昭向城下喊道:“君上有令,驗過禮物之後便迎危侯入城。”
危侯向後面一招手,“推上來!”衆軍士讓開一條路,但見四十名軍士推出一輛大車,車上蒙着紅布,危侯狂笑道:“哈哈哈……給他們看看禮物!”
衆軍士應聲掀開紅布,沚軍定睛一看,赫然是一輛攻城車,車上綁定一根巨大的攻城槌,沚軍正驚愕間,危侯擎劍一揮,下令:“全軍攻城!”危軍擂起戰鼓,衆軍在吶喊聲中殺奔城下!
子昭舉起令旗,命守城軍士:“放箭!”城樓上立刻矢如雨下,危軍前鋒部隊紛紛中箭倒而而亡。子昭再次下令:“瞄準攻城車,放箭!”
推車的軍士見自己成衆矢之的,馬上縮身於攻城車下,攻城車前進的速度登時緩了下來。
危侯氣急敗壞下達命令:“攻城車火速前進,有敢畏縮不前者,斬!”衆軍士只好硬着頭皮推車前進。
攻城車已迫近城門,就在此刻,沚城卻城門大開,城內殺出一支勁旅,爲首者掌中青龍戟,胯下驚帆駒,正是沚軍第一勇士沚瞂!沚軍因是衛城而戰,生死繫於一線,於是人人奮勇,個個爭先,手持長戈,瞪圓了雙眼向危軍殺去!
危侯萬萬料不到沚軍竟敢出城迎敵,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傳令前鋒雪魔孤:“全力攻城,後退者斬!”
玉兒拈弓搭箭,瞄定雪魔孤,嗖的一聲,矢如流星射向雪魔孤,雪魔孤聽得弓弦聲響,擡頭看時,飛箭正中咽喉,雪魔孤應聲落於馬下!危軍見大將身亡,遂無心攻城,躊躇不前。而沚軍則是士氣如虹,殺聲震天,殺得危軍丟盔棄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