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夷呂勝、華延、搖靡三部聯軍五千人,以步卒爲主,配以少量戰車,車載弓矢箭弩,出州黎、渡淮水,一路北上,於武丁七年七月甲辰,兵至彭城之野。
彭城,東襟大海,西接中原,南屏江淮,北扼青兗,歷來爲北國之鎖鑰,南國之門戶,兵家必爭之地,商賈雲集之都,有“五州通衢”之稱。
彭城曾爲蚩尤本據,黃帝與蚩尤大戰於此,而後黃帝統一華夏,乃立都於此,遂使“黎民”、“百姓”併爲一家。后帝堯封彭祖於此,爲大彭氏國,始稱彭城。
烈威將軍禽瑟舞被封爲徐州侯,以彭城爲州府,鎮守徐州全境,負屯田、養兵、安民之責,瑟舞愛惜百姓,善撫士卒,鼓勵經商,使徐州呈現興旺景象。豫州大旱,瑟舞獻屯糧以助,幫助豫州百姓渡過難關。
大楚聯合淮夷北上,大王武丁命瑟舞引本部禽師拒之,並遣青州武威將軍墨胎雲逸率本部墨師援之,二位將軍本已大婚,爲守疆土,聚少離多。
七月辛丑日,彭城外南山山麓,雲淡風輕,重霄在藍天碧野間盤旋啼鳴。
墨胎雲逸一襲白衫,正撫瑟而歌,瑟舞一身紅裝,手執畫影劍,和韻而舞。
琴音急促,聲如裂帛,有金戈鐵馬之意,似乎淮夷五千兵馬,負強弓,執長戈,踏起滾滾煙塵,山呼海嘯般向彭城殺來!
瑟舞負劍而立,神色凝重,眉宇之間,大義凜然,神聖不可侵犯!
琴音轉爲莊肅沉緩,兩軍對峙,大商勇士列隊城樓之上,甲光鱗鱗,戈戟耀目,面對黑雲壓城,穩立如山嶽!
瑟舞劍指長空,緩緩起舞,一招一式,沉穩有力,將保民守疆之氣韻凝於劍鋒,將壯士氣概融於巍巍河山!
琴音突然振起,轉爲高亢鏗然,城門開處,大商勇士潮水般衝向敵陣,敵軍箭如雨至,卻不能阻擋商軍前進的步伐;敵軍揮戈殺來,卻不能摧毀商軍堅定的意志!商軍披荊斬棘,勇往直前,“戰沙場!建功業!護百姓!衛大商!”呼聲伴着咆哮的洪波和林間的陣陣松濤遠播!
瑟舞劍光閃爍,騰空而起,在半空中舞出劍花朵朵,刺向前方!一劍快似一劍,一劍猛似一劍!紅色披風被劍光籠罩,只見劍光不見人影,天地間惟餘劍光、劍氣,此劍勢將斬盡敵首,勢將掃盡一切陰霾!
琴聲戛然而止,大戰結束,山河寂靜,血色黃昏。雲逸遠視曠野,重霄停落雲逸肩頭,瑟舞畫影劍入鞘,被劍氣震落的松針簌簌飄落。
“夫君已有破敵之策?”
“我臨陣破敵,舞妹奔襲州黎。”
“臨陣破敵,戈林箭雨,夫君保重。”
“千里奔襲,攻城拔寨,舞妹平安。”
雲逸和瑟舞執手相望,深情款款,胸中無限柔情,一時不知該從何傾吐!瑟舞將臉龐貼在雲逸胸膛之上,雲逸輕撫瑟舞如雲秀髮。瑟舞無限依戀:“我們都要平安!”雲逸無限豪情:“我們都會平安!”
七月甲辰,淮夷大軍於彭城之野安營紮寨,呂勝、華延、搖靡帳中議事。
呂勝:“戰書已然送達,大商烈威將軍禽師統帥禽瑟舞、武威將軍墨師統帥墨胎雲逸已應戰,兩軍定於明日決戰,二位兄弟可有破敵之策?”
華延主動請纓:“我願意爲前鋒,率本部兵馬迎敵!”
呂勝當即部署:“如此甚好,明日華延兄弟率兵二千爲前鋒,以強弓硬弩壓制商軍攻勢,我率兵二千,執戈而上,衝鋒陷陣,斬殺敵軍;搖靡兄弟率兵一千爲策應,看守輜重,保護軍糧。”
華延和搖靡起身接令:“謹遵夷尊之命!明日定殺敵立功!”
搖靡心中竊喜,在後方策應,正可遠離刀兵,保存實力,你們上前殺敵,我也不爭戰功,不搶戰果,雖無大功,卻也無過,樂得逍遙自在!
乙巳日,彭城之野,大商和淮夷兩軍對陣。
墨胎雲逸,白馬輕衫青霜劍,身旁兩則是燕雲十八飛騎,寒衣彎刀,黑色長披風,馬靴短刃,負箭十八支。十八飛騎身後,是五百騎兵,一千步卒,此乃墨師精銳,數年來編制不變,遇有傷亡,隨時增補。
華延和呂勝兩部,均爲步卒,弓弩手在前,長戈在後,華延爲前鋒,呂勝鎮中軍。
華延見雲逸兵少,便耀武揚威:“墨胎雲逸!今我淮夷大兵壓境,彭城彈丸之地,焉能久存!識時務者,快快下馬受降,本將軍饒你不死!”
墨胎雲逸卻根本無視華延的存在,他撥出青霜劍,劍光凜凜,虎嘯龍吟。
“墨師勇士安在?”雲逸大聲問道。
“在!”墨師兄弟齊聲回答。
“敵人三倍於我,能戰否?”雲逸問。
“能戰!”墨師兄弟回答得斬釘截鐵。
“殺!”雲逸一聲令下!
戰鼓咚咚!雲逸一馬當先,直取華延。
十八飛騎東西向一字散開,風馳電掣般衝向淮夷弓弩陣。五百騎兵,一千步卒,吶喊着向前衝鋒!
華延下令:“放箭!”密密的箭雨拋射而至,商軍步卒均持盾、着重鎧,揮起戈矛拔落箭矢,繼續吶喊前衝!
第二輪箭矢未及發出,墨師十八飛騎已到,圓月彎刀起處,第一排弓弩手頃刻間身首異處。
十八飛騎縱馬擎刀,眨眼間衝透敵陣,淮夷護衛中軍的戈兵,紛紛舉戈斬向十八飛騎頭部、頸部、馬首、馬胸、馬腿,然而這些人的速度怎及這十八飛騎!戈方舉,腕已折,臂已落,首已飛!
五百騎兵從東西兩側衝入敵陣,瞬間淮夷陣形大亂,首尾不能相顧,但聞呼號求救之聲!
華延倉惶下令:“弓弩手!瞄準騎兵,放箭!”弓弩手卻待找準目標放箭,墨師步卒已至,揮戈直奔弓弩手,弓弩手只得棄弓拔佩劍,與商軍肉搏相抗,弓矢的威力頃刻間不復存在!
呂勝兀自鎮定:“敵寡我衆,包圍他們,吃掉他們!”
華延於戰車之上,舉弓直射墨胎雲逸。雲逸在馬上一俯身,已躲過箭羽,華延搭上第二支箭,未及射出,雲逸已在面前,青霜劍斬落,華延未料雲逸速度如此之快,不及拔劍,驚呼一聲,持弓相抗,雲逸劍勢不減,一劍將華延硬弓斬爲兩段。華延棄弓拔箭,向雲逸馬首刺來,雲逸斥一聲:“卑鄙!”青霜劍向華延右腕斬落,華延慌忙撤劍,他怎及雲逸之劍速,一陣劇痛,右腕已被斬落!華延啊呀一聲,幾欲昏厥!
爲求保命,華延命御者拼命揮鞭,戰馬負痛狂奔,華延落荒而逃。
呂勝在中軍看得真切,渾身直冒冷汗,今日方識墨胎劍!見雲逸策馬向自己奔來,怎敢接戰!命御者拔轉馬頭,倉惶逃竄!
淮夷部衆,本已被墨師勁旅殺得心驚膽寒,又見主將棄衆軍士於不顧,各自逃生,再也無心戀戰,或四散逃命,或棄械而降。
雲逸收得勝之兵,迴歸彭城,全城軍民歡欣鼓舞。
亥時,彭城南城門,月色微明,城頭偃旗息鼓,四野之中,聞得見草蟲此起彼伏的鳴聲。
呂勝和搖靡率淮夷殘部,偷偷摸到彭城南門之外,見城樓寂靜,便以爲守兵均已熟睡,於是架起五架雲梯,偷偷向城牆上攀爬。
眼見得淮夷兵身體已出現在城牆之上,正要舉劍縱上城牆,突然間,城牆之上響起一陣猛烈的鼓聲,火把同時點起,城牆之上立時亮如白晝!淮夷兵見此陣勢,慌得不知所措,呆立當場!墨師守兵挺戈便刺,頃刻間將第一批淮夷登城兵刺落城牆之下。
呂勝怎肯善罷甘休,拼命呼喊:“兄弟們,繼續登城,打開城門,攻戰彭城!”
搖靡指揮本部夷兵:“瞄準城頭持戈的守兵,放箭!”
箭雨紛飛,射向城頭持戈兵士和舉着火把的守兵,守兵左手舉圓盾遮擋,篤篤篤,箭支紛紛釘在圓盾之上。
在箭雨的掩護下,夷兵登上雲梯,繼續向城頭攀爬。夷兵方接近牆頭,突然間,滾木礌石向頭頂砸落,夷兵哀嚎着跌落雲梯,城牆下瞬時堆滿了夷兵的屍體。
呂勝咬牙切齒:“聽我命令!放火箭!燒民居!”
咻!咻!咻!
火箭落在民房之頂,茅草烯燒,城內火光四起!雲逸站在當街,指揮墨師兄弟和城內百姓救火。百姓們迅速組成救火隊,拎起木桶就近汲水,墨師健者登上屋頂,接過木桶,向火起處潑灑。火光映紅守兵和百姓的一張張臉龐,他們目光炯炯,胸中充滿堅定的信念,前仆後繼,衆志成城!
淮夷箭已用完,雲梯已被砸碎,趁墨師未及出城,呂勝率兵悻悻離去。
呂勝與搖靡驅車在前,經過兩番慘敗,夷兵折損大半,士氣低落。呂勝心有不甘,“此次遠征,難道就此慘淡收場,鎩羽而歸嗎?”
失去右手的華延坐在另一輛車上,手撫殘臂,咬牙切齒,“此仇焉能不報,既然我們得不到彭城,我們就放水淹了它!”
呂勝和搖靡一聽,均道:“好主意!”呂勝彷彿又看到了希望,“近日適值汛期,安河之水暴漲,水位增高兩米有餘,若掘開堤壩,安河之水便會向北奔涌,彭城四野將一片汪洋!”
“哈哈哈……”三人縱聲狂笑,彷彿他們纔是最後的王者。
呂勝三人率淮夷殘兵,於村落間搶得銅鏟,於丙午日寅時,潛至安水河畔,果然水勢滔天,奔騰咆哮,大有一瀉千里之勢!
呂勝一聲令下,夷兵手持銅鏟,躍上堤岸,正準備動手開掘,突然間馬蹄聲踏碎了深夜的寂靜,一支隊伍沿河岸由北向南殺來,爲首者,正是墨胎雲逸,身後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十八飛騎和墨師騎兵!
雲逸恨透了這些草菅人命的劊子手,你們膽敢置百姓於不顧,旱災、瘟疫、兵災,已令百姓痛苦不堪,而今,你們竟又要借汛期製造洪災!
“殺!”雲逸一聲令下!
十八飛騎引衆騎兵向堤岸上的夷兵殺到,靠近堤岸北側的夷兵奔跑不及,頓時血肉橫飛,哀嚎連連!呂勝怎敢接戰,慌忙下令:“快撤!快撤!”衆夷兵紛紛向南潰撤,惶急之中,自顧逃命,人踩馬踏,傷亡無數,屍體滾入河中,滾下堤岸。雲逸率軍一路掩殺,淮夷殘兵越來越少,幾近消亡。
天色微明,呂勝和華延、搖靡收攏殘兵,僅剩百人而已!三人面面相覷,遠征彭城,敗局已定,淮夷無力再戰!
五千夷兵,僅剩百人,淮夷精英,損失殆盡,又何顏面回見淮東父老!
三人帶殘兵百人,無精打采,一路南歸。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等待他們的,竟是又一場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