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呼嘯,席捲着滔天的巨浪向着海岸邊狂卷,這一艘剛下海試航的船隻就像是一艘紙船一樣,隨着這此起彼伏的波浪隨波逐流。在那大海上方籠罩着的是一片烏黑的像是黑夜一樣的鉛雲,黑壓壓的像是要直接壓下來一般。如同那太古神山從九天之上墜落,給人一種無盡的壓迫感。那像是飄潑一樣的大雨,似乎就是着一座太古神山將那九天上的銀河砸出了一個窟窿,天河倒灌進入人間了一樣。
大船,在這個時代世界上最大的船隻,長足有三十餘丈,高十幾丈的大船在這無盡的大海之中卻是什麼都不是,就像是無關緊要的塵埃一般。但是對於還在船上的人來說,這一艘船就是他們最後的依仗,是他們活着回到岸上的保證。他們相信這樣的巨船,是能夠抵擋得住這海上的狂風巨浪的。因爲他們只有相信纔能有希望活下去。因爲只有扛過去,才能回到那堅實的土地上,才能再次見到自己的父母妻兒。
所以在船上所有人在這個時候,都僅僅的凝聚在一起,不管是出生貧寒的船工水手,還是那些身份顯赫的官員貴胄,所有人都涌上了甲板,想要盡上一份力,但是能幫得上忙的卻是寥寥無幾。
李寬拉着一根繩索,整個人雙腿像是生長在甲板上的一樣,紋絲不動,只有那一雙手,在青筋暴漲的一下下的拉扯着那繩索,只有那臉上肅穆的神色,還有眸子深處的深深眷戀。汗水在他的頭上冒出來。但是馬上就被傾盆的大雨直接給沖走了,整個人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乾燥的地方。就像是在水中剛撈起來一樣。他的靴子已經裝滿了雨水,正在汨汨的往外淌。
“真是沒有想到。居然會遇上這樣的事情,我們還能活着回去麼?”一個官員在私底下這樣問身邊的人。
“別說那些喪氣話,一定能回去的!”身邊的同僚喃喃自語一樣的回答他,像是在寬慰他,也是在說服自己。因爲只有這樣才能克服內心的恐懼與不安。在大自然的天威面前,所有人都感覺到自己的渺小與無力,想想自己在半天前還是手握一方權柄,執掌一方百姓高高在上的官員,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就變成了這般模樣。之前的那些意氣風發,那些躊躇滿志似乎都變得微不足道,只有活着纔是他們最殷切的奢求。
天威難測,無盡的狂風挾裹着暴雨襲擊着這艘船,密集的雨點砸在人身上一陣生疼,但是沒有人在這個時候退回船艙裡去,誰知道這艘船最後會是怎樣的結局,未知的纔是最可怕的,真的要出現了那種無法承擔的後果的時候。那些在船艙裡的人,就是真的十死無生了。所以哪怕是幫不上忙,他們也寧願站在雨中等候着,沒有人願意伴隨這這艘船葬身在那漆黑的深邃的海洋深處。
李寬的胳膊漸漸地感到一陣陣的痠軟。用力過度導致他雙臂漸漸的失去力氣。大雨傾盆,將他的頭髮淋透,溼噠噠的貼在臉頰上。雙腿仍就像是撐天的擎天柱一樣堅定不移,但是那充血的雙眸讓人不禁想起一個詞語——困獸猶鬥。一切似乎都向着最壞的方向發展着。海風吹拂着,將這艘船拖向大海的深處。大雨淋刷着甲板上的所有人,那一道道在雲層間遊弋的電蛇,就像是雲中的怪獸正在窺視他們的目光。
“真的要死在這裡了嗎?”李寬不由得有些絕望,面對這樣的困境,不管是誰都會生出這樣的感觸,大海的變幻無常,讓李寬再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挫敗。在出海之前他還妄想着靠着這樣的船隻縱橫四海,四方來朝,讓大唐的無盡威嚴灑遍這個星球,直到現在才知道這一切是那麼的可笑,遙想當年那鋼鐵戰艦滿大海跑的時代,大海對於人類來說都是一片禁區,更何況在着千年之前,這種木頭製造的船隻?可是爲何心中確仍舊那麼不甘心?爲何在絕望的心湖上面還是有着那想要再拼一次的波瀾在起伏?誰都知道面對這種暴風雨,這艘船和紙船沒有多大區別,爲何還心存僥倖?人就是這樣的動物,沒有到最後的時候,都會在心中奢望自己是最幸運的那一個,沒有揭曉最後的結局,都會在心中有着這些奢望。
心中雖然電轉着這些千絲萬縷的想法,但是他手上卻是絲毫沒有鬆懈的跡象,不管怎樣,做了纔有結果,在沒有嘗試就放棄,那麼是一定沒有結果的,不管這個結局是喜是悲,但是那都承載着自己的汗水與心血,那都是自己拼搏出來的東西,至少在這一路上,自己不會後悔。所以哪怕整艘船被無數的巨浪搖晃着,哪怕一道道的閃電就在頭頂上方遊弋盤旋,李寬還是咬緊了鋼牙,一聲不吭的死死地抓住那風帆的繩索。
“動了,風帆的方向動了!”一個水手忽然大聲地叫喊起來,似乎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什麼?風帆的方向變了?朝哪一邊的?”陳宣章這一次跟着李寬一起前來,然後興致勃勃的登上了這一艘大唐最大的船隻,本想嘗一把新鮮,結果卻是嚐到了一頓的苦頭。此時聽聞到船帆變向了,頓時大聲問道。
“是向着陸地的方向!”那個眼力超強的水手大聲回答到,聲音是那樣的高亢,在這傾盆的大雨之中也傳出很遠。
“朝着陸地?太好了,這風能將我們送回去了!”所有人心中都在大聲呼喊着,但是卻沒有人叫喊出聲,因爲現在還不確定,是否能夠回到大地上,這海風方向可不一定一直朝一個方向,之前不是還向着海洋深處而去嗎。所以現在能做的就是等,等待着那海風將他們送回去之後纔是歡呼的時候。於是一個個都跑到船沿邊上,向着陸地的方向眺望。希望能看到那才分別半天,但是卻已經讓她們無比思念的大地。
李寬鬆開了手上的繩索,大口大口的喘起氣來,這不過是短短的不足一刻鐘,但是卻讓他感覺比起在戰場上廝殺了兩個時辰都還要累人,但是之前卻沒有絲毫的感覺,在那種緊張的情緒之下,心中只有那想要活下去的念頭,所有的負面情緒全被壓了下去,現在微微一放鬆,才感到雙臂都不像是自己的一樣。那種痠軟無力的感覺,不知道多久沒有體會到了。但是現在還不是鬆懈的時候,因爲在這茫茫大海上,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生麼事情,所以李寬仍舊保持着相當的警覺,一雙眸子望着天上的烏雲,那一道道的閃電,像是深淵惡魔揮舞的鎖鏈,讓人感到一陣陣的心悸。
烏雲蓋頂,閃電一道道的劈下,海浪之上一艘船在風浪之間若隱若現,船上一片死寂,巨大的風帆兜滿狂風,帶着這艘船駛向未知的方向,這個時候沒有人敢說什麼人定勝天之類的話語了,因爲只有親身經歷了之後,纔會知道天地之威面前,人力是何等的渺小。在這個時候,要是放開手中的固定在船上的固定物,整個人恐怕都會被狂風吹上天去。所有人都臉色煞白的看着,希望着,祈禱着。諸天神佛都被他們將名字唸了個遍,只是希望能將自己這些人帶回那個熟悉的土地上。
在大海上的船隻,不論再怎麼龐大,其實都只是無根浮萍,因爲和整片海洋比起來,這些船隻什麼都算不上了。就如同此刻,狂風捲起的巨浪鋪天蓋地,將這艘船推得左右搖擺,只能伴隨着波濤在茫茫大海上飄蕩,或是沉于波谷,或是被推上浪尖,半點都由不得人。駕駛船隻的那些艙室裡邊,沒有一個人存在,全都跑了出來,因爲呆在裡邊那種什麼都看不到只能感受那一上一下的晃盪實在是太嚇人了。所以這些水手都到了甲板上,至少死也死得明白點,而且他們也希望能在第一時間看到生還下去的希望。
不管怎樣,在這茫茫大海上,他們隨波逐流的飄蕩着,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但是身邊的浪濤漸漸地平息了,頭頂上也隱隱的能看的到天光了,這一片風暴區域,總算是闖出來了。所有人全都享受着劫後餘生的激動心情,沒有一個人例外。這個時候,他們才知道,在這大海上是這麼的危險。這一刻李寬才明白爲何守着這天然的寶藏,這裡的人爲何還會守着土地過着清貧的日子。因爲在這大海上只要遇到風暴,那麼就差不多被判了死刑了。因爲那些百姓可沒有能力製造出這樣大的船隻出海,他們的小舢板面對這樣的波濤,除了被撕碎就再沒有別的路可走。所以他們寧願在土地裡刨出無法果腹的莊稼,也不願意在這風浪之中闖蕩。
但是李寬卻還是不死心,因爲大海纔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寶藏,而且要是不組建一支強大的海上力量的話,那遙遠的東瀛倭奴國,還有那富饒的新大陸,那許許多多的東西都無法取得,他決定要讓這個民族成爲站在世界民族之巔的最頂級的民族,那麼不論是在陸地上,還是在這海洋上,都要是最強大的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