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福滿樓中,二樓此時早已人去樓空,只剩下李寬和肉山崔陂褚正在對峙着。脆皮豬帶着自己的幾個小廝手下,李寬則是單獨一人,在李寬身後的餐桌上,紅袖和天香坐着看熱鬧看得津津有味。她們兩個這段時間以來雖然表面上不說,其實心中還是很是擔憂。特別是這一路上隨處都能見到搜查楚留香的海捕公文,讓知曉李寬化名楚留香的兩人更是擔心受怕。現在李寬不在僞裝,恢復了自己大唐二皇子楚王殿下的身份,讓她們一直提着的心總算是安定下來了。
就在對峙之中的時候,一個帶着些許威嚴的聲音,從樓梯方向出來,伴隨着輕巧的腳步聲,一箇中年文士打扮的人,在樓梯上冒出了頭:“我倒要看看,你是怎麼當着本將的面,揍我那不爭氣的兒子的!”
“爹!”肉山欣喜的叫喊出聲,來人正是揚州城的守備大將,出身清河崔氏的崔廣量,雖然只是旁支,但是藉着崔氏的虎皮,一路上升遷倒是沒有受到過多的刁難,從小小的刀筆小吏,爬到這揚州城守備的職務,這個崔廣量用了十五年的時間。因爲醉心於官場升遷,所以對於自己的獨子卻是疏忽了不少,結果在自家那敗家娘們兒的嬌慣之下,這個崔陂褚算是徹底的長殘了。肥的像是一座肉山,而且性子囂張跋扈,仗着自己老爹的權勢,一直是橫行霸道,就算自己老爹扛不住了。沒關係,在身後還有着清河崔氏呢,有這個大家族扛着。誰也不怕!
只是這一次,似乎他最有效的兩個靠山都不怎麼管用。所以脆皮豬是真的怕了,要是對面那個傢伙真的要揍自己,怎麼辦?在絕望中,他多希望有人前來搭救自己。現總算盼來了自己老爹了,這世界上還是隻有自己爹媽才靠得住啊!
“你是誰?爲何來我揚州城撒野?真當我揚州城這些朝廷命官是吃素的嗎?”人還未上來,還在樓梯之上。卻已經先聲奪人,先將鬧事撒野的帽子給李寬扣了上來,並且又加上藐視朝廷的更大的帽子。這是官場中人常用的手段。戴帽子,不管是奉承還是責問,帶上幾頂高帽子,總能達到一定的效果。
“身爲朝廷命官。如此偏袒護短。是不是有些過了?崔大人?”李寬尚未回答,在下面又傳來另一個聲音,有些耳熟,但是卻又想不起來了。這些年李寬有過接觸的人很多,畢竟身份擺在那裡,許多的應酬是推脫不掉。而李寬又不是什麼過目不忘的天才,所以好多人都是感到熟悉,卻又說不上名字了。就像現在這個勸阻崔廣量的人。李寬一定是見過的,但是卻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牛大人何出此言。本官已經問的很清楚了,在來的路上不是說有三個外地來的傢伙挑釁本官那不成氣的兒子麼!”崔廣量說話間已經走上了二樓,與其並肩而行的還有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這人身材高大,身量足有九尺。濃眉大眼,雖然未着鎧甲,但是確認就有種鐵血肅穆的感覺撲面而來。
“崔大人,那不過是你家小廝一面之詞,豈能盡信?”濃眉大眼的年輕人出聲說道:“我們還是先看看實際情況再說,畢竟沒有調查清楚就這樣胡亂定罪,實在是有失公允,本官作爲這揚州別駕,也是有權利過問此事的!”
“牛大人,這是何必呢?”崔廣量笑着搖頭道,這官場之上不就是花花轎子人人擡麼?像這位這樣較真的話,那麼這滿朝上下豈不是遍地樹敵了麼。
“崔大人,我等身爲朝廷命官,是爲一番百姓只父母官,豈能因私廢公?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而非是崔氏的天下!食君之祿,爲君分憂,所以一定要辦事公允,否則倒不如回家抱孩子,不做這官也罷!”濃眉青年看起來年紀甚小,沒想到卻是揚州別駕,這樣的年紀就已經處在這樣的官職,看來也是有着來頭的。
“既然如此,牛大人請!”崔廣量還能說什麼,人家已經將所有的話都堵死了,難道真的與他撕破臉?這顯然不可能,所以,只能同意。
“崔大人請!”姓牛的濃眉青年也還禮道。
兩人邊走邊聊,再加上有着崔陂褚這頭脆皮豬擋着,所以倒也沒見到李寬其人。而此時向這邊走過來的過程中,兩人的心思也是截然迥異。
崔廣量在心底盤算着,如何能將這件事兒做成鐵案,認定那個外地來的挑起紛爭,將自己兒子摘出來,並且將對方的兩個侍女槍給自己兒子做賠償。
而牛姓濃眉青年則是有些擔憂,在這揚州城,這崔氏父子也算是一霸了,特別是那頭豬,全然是揚州城中最令人厭惡的一個,欺男霸女,簡直可以說是無惡不作。但是卻因爲這裡是揚州城,他的父親是揚州城守備,所以一直是無人能制。自從他上任這揚州別駕之後,方纔有所收斂。此時牛姓青年心中更多的是對那個外來的人擔憂,要知道揚州城的守備手握重兵,整個城防都歸屬於他麾下治理。這樣的權勢比起皇上剛剛冊封的揚州刺史還要有權勢,得罪了他,這個外來人恐怕……
兩人越走越近,但是卻向着兩極分化,崔廣量是眉飛色舞,而牛姓青年則是臉色陰沉。當來到肉山之前,崔廣量斜着眼瞄了一眼在他旁邊的愁眉苦臉的人,嘴角揚起了一絲輕蔑的笑意:你這個小子,還是嫩了點!
“爹,你一定要幫我弄死這個小子!你看看兒子被打成什麼樣了!”崔陂褚點着自己那張可以給別人當屁股用了的大臉,湊到自己老爹面前,顯擺自己的傷勢。用來博取同情,這也是他的一貫手段。
“你這小子,成天惹是生非,你娘將你嬌慣成啥樣了!還不快起來!”崔廣量看着面臉血污的兒子,雖然心中非常心痛,但是還是板着架子呵斥道,在外人面前,他纔不會表露出嬌慣兒子的姿態呢。這也是國人的普遍習慣,自家的孩子,在外人面前總是不成器的。
“好了,我們先聽聽這件事情到底是從何而起的吧!”牛姓青年見不得這兩父子在那裡唱雙簧,所以打斷了他們接下來的戲碼,說道。
“對,先說說!”崔廣量停下了接下來要說的敗家娘們兒之類的話,順着說道。他沒有看對面的人一眼,在他的眼中此時只有自己兒子,那還在往下滴的鼻血,還有臉上鮮紅的五指印都讓他心中怒火中燒,他下定了心,不管今天是誰,哪怕是同爲五姓七望的子孫,也別想善了了。
而與崔廣量不同的是,牛姓青年卻是隻在那座肉山身上瞄了一眼之後,就轉頭看向了對峙的另一方,這一眼讓他全身僵硬了,沒想到居然是他。
“放心吧,兒子,今天爹給你做主!那小子不管是誰,都要付出代價!”崔廣量想着,從這個兒子出世到現在,自己這個做爹的都沒有揍過他,今天居然被人揍成了豬頭,這讓他如何忍得了,再加上家裡那隻母老虎,崔廣量更是下定心要將那個打了自己兒子的傢伙好好的炮製一番。他這些年之所以能如此順當被有多大波折的爬上位,不僅僅沾了崔氏的光,同樣他的夫人的孃家也在期間出了很大的力,他的夫人出身於太原王氏,而且是嫡系,要不是長的不是那麼出衆,那裡還輪得到他這個崔氏旁支子弟和她聯姻啊!
“拜見楚王殿下!”就在他下定決心,要整治那人一番的時候,身邊傳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什麼,楚王殿下?”崔廣量心中一突,該不會這麼倒黴吧,然後才第一次轉頭看那對面的人。
天藍色的錦袍,上面繡着華麗而又神秘的圖案,像是花鳥魚蟲,又像是風雨雷電,這個圖案崔廣量很是熟悉,因爲他的官服上也繡的有,不過要少了好幾個。不僅僅是衣裝,還有那掛在腰間明晃晃的,張牙舞爪似乎要騰飛而出的那一塊龍形玉佩,讓崔廣量眼前一黑:真的是皇室子弟?這個敗家子,怎麼就招惹上了啊!
不僅僅崔廣量懵了,他的兒子脆皮豬更是一下子就嚇癱了,雖然猜測這個傢伙不簡單,但是也沒想過居然如此的不一般啊,這可是皇室啊,不是別的家族,別的家族或許在崔氏的壓力之下,也許還真的可以捨棄這個家族子弟,可是皇室就不一樣了,前些年五姓七望聯合起來編撰的《氏族志》被當今聖上強硬下令更改,這就表明了皇室是決計不會對世家妥協的,而且崔氏恐怕還不會爲了他小小的一個旁支子弟與皇室撕破臉面,那麼自己父子,可就真的危險了。
這兩父子現在是後悔不迭,崔廣量心裡邊對自己這個兒子可謂是怨恨到了極點,要是他知曉後世有一個詞語叫做‘坑爹’的話,他一定會覺得此時就是最好的寫照。
而脆皮豬卻是完全癱軟在地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那個小子居然是皇室子弟,而且還是親王,那麼自己之前說的那些話,可不就是大逆不道?要是被抓着不放的話,恐怕誰也保不住自己了:“爹,我不想死,救救我!”肥豬一樣的身子癱在了樓板上,但是此時卻像是一條蛆蟲一樣蠕動着,抱住了自己老爹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