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一出,在場之人皆是臉色微變。
“嵐相千金這話,可是真?”主位上的皇帝沉着眸色問。
嵐桃花點點頭,道:“是真!”
“嵐相千金在意祈王?”皇帝又問。
嵐桃花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嵐相千金倒是膽大,僅憑一己私慾,便央求祈王坐你身邊,全然罔顧宮中禮法,嵐相千金此舉,着實無禮了!”主位上的皇后開了口。
嵐桃花擡眸朝那皇后瞥了一眼,正要言話,卻不料那一直靜立不動的鳳轅出了聲:“你竟是在意他?”
他這話問得蹊蹺,嗓音也帶着幾分令人遐想的怒氣與震然。
在場之人的目光在他與嵐桃花身上徘徊,舉棋不定的,但衆人皆是知曉,憑此番這瑞國太子的反應,便可斷定他與嵐相千金,怕是有幾分關係。
這廂的嵐桃花倒是叫苦不迭,鳳轅這反應,怒氣震然,倒是令她心生幾絲錯愕與咋舌。
這鳳轅以前,着實甚少以這種語氣及姿態問過她話呢。
擡眸,她不深不淺的迎上鳳轅的目光,只道:“我與祈王,情投意合。”
她這話一出,在場之人皆是愕了臉色。不過相比於震驚,這些人的臉色,倒是大多爲懷疑與不屑。
嵐桃花在京都城裡的名聲,可謂是狼藉不堪。
她當街調戲俊美公子一事,京都之人也是早有耳聞,而如今嵐桃花卻說與鳳黎淵情投意合,再瞧祈王鳳黎淵俊美非凡,容色堪稱傾世公子,如此,大家心頭倒是心知肚明,想必這所謂的情投意合,怕是一廂情願,甚至……霸道強硬的佔有吧!
此際的鳳轅,臉色逐漸鐵青,那本是落在嵐桃花身上的目光,卻是轉而落向了嵐桃花身邊的鳳黎淵。
他眸色帶着隱怒與威脅,眸底那絲冷氣,如同放着寒光的刀劍,令人一觸,似是要破口流血。
然而鳳黎淵卻長身而立,靜靜迎着他的目光,只道了句:“皇兄,雖說臣弟來這君國不久,但與桃花,的確一見傾心,情投意合。臣弟早差人將臣弟與桃花的定親文書送回了瑞國,而昨日,父皇蓋了璽印的文書已然下達過來了。”
“皇弟本事倒是漸長,以爲在君國,本殿便對你鞭長莫及?”說着,嗓音稍稍一頓,眸色一深,又低沉着嗓音道:“呵,父皇年老,加之目不清明,那旨定親文書,倒是不可算數,日後待本殿回得瑞國,再與父皇商量此事爲好,畢竟,皇弟定親,也乃我瑞國大事,另外,嵐相千金,也非尋常閨閣之女,若冒然與臣弟你定親,想必不僅是相爺有異,就連君國皇上,也有微詞吧?”
說着,他深黑的眸光望向了主位上的皇帝。
皇帝按捺神色,黑瞳裡卻是滑過幾絲明滅不辨的光。
嵐桃花靜觀皇帝反應,心生複雜與嗤笑。這皇帝,哪裡像昏庸無道的君者?明明像是算計得道的狐狸。
也不知君國這批朝臣是太過迂腐還是太過愚昧無知,竟是連他們的君上是何得性子,戴了怎樣的面具都未摸透過!着實可悲可笑了點!
“瑞國太子所言極是,此事事關重大,着實該好生考量。”主位上的皇帝稍斂神色,道。
說着,他轉眸朝嵐相望來,道:“嵐相之意,如何?嵐相歷來忠心,乃朕君國棟樑。嵐相之女,身份着實尊貴,加之朕瞧着她也甚是喜歡,想必嵐相之女若是定親,嵐相應是會將這喜色先行稟報於朕,讓朕先沾沾喜氣吧?”
皇帝這話說得客套,嗓音平和大氣,但裡面卻是暗藏鋒芒。
嵐相垂眸,神色雲涌,卻是未能及時回話。
嵐桃花瞅自家爹爹一眼,知曉皇帝這話定是令她那爹爹有些爲難了。
她暗自咋舌,面對這等戴着面具窺人探人的君主,也不知她這老爹,怎能忍受住其試探虛僞的言語,進而還一心一意效忠的!
若是她桃花軒出了這麼一位對她暗藏鋒芒之人,她怕是早就踢走了吧。
她斂神一番,正要出聲替她爹爹解圍,卻不料斜對面的君國太子也站起了身,隨即朝主位上的皇帝微微一拜,模樣甚是恭敬的道:“父皇,今日禮宴,最主要的目的,是爲君國太子接風洗塵及選出一位太子妃來。其它破壞氣氛之事,還是先行壓下爲好,免得掃了衆位興致。”
經他這一提醒,皇帝順勢而下,點點頭,道:“太子所言甚是。”隨即轉眸朝鳳轅望去:“瑞國太子先坐下吧,有什麼話,等會兒再說也不遲。如今這殿中朝臣們的千金皆帶了技藝來,瑞國太子也莫讓她們失望纔是,對吧?” wωw ●ttКan ●C ○
鳳轅臉色雲涌,卻是對皇帝的話宛若未聞,他深黑的目光,依舊在鳳黎淵臉上凝視,沉重而又冷氣十足。
剎那,在場朝臣皆是蹙了眉,面露幾絲不悅。
“瑞國太子,我皇在問你話!”這時,有人故作高聲提醒,嗓音卻是帶着幾分低怒。
僅是一個鄰國太子罷了,便能來君國的宮中囂張!縱是他們君國的皇帝與他說話,他也能隨意忽視,宛若未聞,這等囂張姿態,着實令他們這些朝臣都看不過去了,心生怒意。
然而那臣子話一落,卻是收到鳳轅一記凌厲眼神。
那眼神過於冷冽,隱隱中滲出了幾絲殺氣,那出聲的朝臣頓時泄了氣焰,眸色一晃,當即躲閃般垂眸下來,不敢再言。
見狀,嵐桃花倒是瞅了鳳轅一眼,隨即伸手自然而然的牽上了鳳黎淵的手,拉着他一道坐了下來。
既然皇帝都開口說先壓下這些事,她自然也得見風使舵一番,先行坐下才是。
然而她心底雖這般想,但周圍人的目光卻是再度朝她與鳳黎淵落來。
她老神在在的朝那些人迎視回去,勾脣一笑,挑了嗓音道:“諸位大人這般望着小女子做何?既是皇上開口說先壓下這些事,等會兒再說,我自然也得與祈王黎淵先應聖上之意坐下,免得壞了殿中氣氛纔是。難道小女子此番作爲,令諸位大人有異議了?”
“放肆!大殿之中,豈容你開口言話!”這時,主位上的皇后卻是大吼一聲。
她嗓音甚大,且是突然冒出,嵐桃花倒是被着嗓音嚇得顫了一顫,隨即朝主位上的皇后望去,頓覺那張毫無出色的臉,果然是有些欠揍了。
聞說這皇后也非那邪肆太子親身母后,且常日裡在後宮之中也是一大毒婦,啥時候她可得找個機會與那邪肆太子合作一番,也好教教這女人知曉太過囂張,總有一天也要撞了牆,傷了身。
“娘娘息怒,臣女知錯!”雖心底已是對這皇后有幾分不暢與不屑,但面子功夫,她仍是要做足。
皇后面色稍解,隨即又朝鳳轅道:“瑞國太子這樣站着做何?我皇方纔所言,太子可是聽進去了?”
此時,一殿之人的目光皆集中在鳳轅身上。
鳳轅神色沉了幾許,終究是朝主位上的皇帝道:“君國皇上所言甚是,方纔倒是本殿之過,擾了各位千金獻藝進程,着實有歉!”
“哈哈哈哈,瑞國太子言重了!君國乃泱泱大國,如今瑞國太子遠來是客,即便真是言行當有失,朕與君國衆臣,皆可包容!”皇帝朗笑一聲,彷彿方纔被鳳轅忽視的一幕毫未發生過。
鳳轅眸色深了深,再客套了一句,便坐回了原位。
這時,站着的嵐相與太子君奕也歸了位,殿中那位方纔被打斷獻藝的兵部侍郎千金,再度應皇后之允奏起了身前的七絃琴。
方纔那番鬧劇,便在那兵部侍郎千金的琴音中逐漸掩蓋,連殿內凝重驚詫的氣氛也稍稍緩解了幾分。
嵐桃花再度百無聊賴,見斜對面的太子君奕不停的飲着杯中酒,她心有癢癢,隨即也替自己倒了杯酒,正要舉杯喝下,哪知酒杯剛一擡起,便被一隻白皙瘦削的手劫住。
“桃花,女子倒是少喝酒!”鳳黎淵朗潤溫和的嗓音道來,宛如一道清爽的涼風,彷彿吹皺了嵐桃花心底那一池春水。
嵐桃花轉眸望他,勾脣一笑,身子朝他挪近幾許,笑道:“我還一口未喝,黎淵便劫住了!唉,聞說這宮中御酒味道甚好,此番入宮好不容易有機會品嚐,我自然不可錯過。”
說着,眸光一垂,落在他那環在她手中杯子上的纖細手指,嗓音卻是驀地稍帶了幾分痞性:“突然覺得,黎淵這手指倒是好看!”
鳳黎淵眉宇蹙了蹙,幾不可察的嘆了口氣:“怎又調侃了!”說着,他收回那隻劫住嵐桃花杯子的手,隨即又朝她低道:“既然桃花想喝這宮中御酒,那便嚐點即可!”
嵐桃花笑着點點頭,視線微移之際,卻是望見了斜對面那蕭世子及太子君奕那複雜深沉的目光。
她笑得淡然隨意,僅是朝他們掃了一眼,便頭稍稍一仰,將杯裡的酒一口飲下。
她嵐桃花也甚少飲酒,但常日裡飲的酒,自然不烈,而如今這一杯宮中御酒飲下,她卻是覺滿嘴火辣,吞嚥時竟是稍稍岔了氣,嗆了喉嚨,不由猛的咳嗽起來!
鳳黎淵忙伸手輕拍她的後背,清風溫潤的話語裡藏着幾許無奈:“宮中御酒,本要慢品,豈能如你方纔那般牛飲!”
嵐桃花忙點頭,咳嗽半晌,才止住。
這一回神,便見自己竟又成了殿中之人的焦點。
她眼角隱隱一抽,忙朝在場之人乾笑一下,隨即眸色一閃,扭頭朝主位上的皇帝望去,道:“陛下,臣女身子稍有不適,欲出殿透透氣。”
皇帝朝她打量一眼,慈笑着點了點頭。
嵐桃花忙恭敬言謝,視線稍一垂落,便見鳳黎淵正略微擔憂的朝她望着,她朝他微微一笑,示意他安心,隨即慢騰騰的起身,緩步出了大殿。
一出大殿的殿門,冷風迎面而來,倒是令她稍稍打了個寒顫。
今夜空中倒是有幾分皎月,清輝灑落,映得周遭桂影斑駁。
藉着月色及微微的宮燈,嵐桃花緩步往前,直至行到離禮殿不遠處的一座亭子,她才駐了足,隨身倚靠在亭子長椅上,神色深邃幽暗,幾不可察的帶着幾分興味盎然。
不遠處的殿內早已停歇了琴音,隨後又有絲竹聲響起。
嵐桃花懶散隨意的仰着頭,瞧着皎月周圍的星辰,不由勾脣笑得甚是複雜清幽。
今兒這禮宴,倒是笙簫樂樂。呵,只不過花落誰家,倒是得憑那鳳轅所決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鳳轅瑞國的宮中早有太子妃了,如今再在君國娶一名太子妃回去,那要置以前的太子妃於何地?呵,總不能兩位太子妃並列,同時入主東宮吧?
另外,瑞國太子已有太子妃這事實,即便是孤陋寡聞,但君國朝臣也不可能一人都不知曉吧?今夜那君國皇帝及朝臣皆是未有異言,這反應也着實怪異了點!
嵐桃花暗自沉思,眸色隱隱飄遠。
不多時,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
嵐桃花也不動,依舊恣意隨意的坐着,然而嘴角漾起的弧度卻是深了一許。
“桃花倒是好興致,盡在此賞月。”一道魅惑不淺的嗓音揚來。
嵐桃花眸色一深,懶散轉眸,便見那蕭世子披着一身月華入了亭子。
他身影頎長,行步時衣袂搖曳,本是翩躚公子一枚,奈何那面上的表情卻是帶着幾分渾然天成的魅惑,徹底失了翩躚公子該有的風華與正經。
“妖孽不在殿中賞美人,怎也出來了?”她問,嗓音散漫,宛如是在道着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蕭世子輕笑一聲,也不拘謹,行在她身邊的長椅坐下,後背如她一樣懶散靠着身後的木欄,媚聲笑道:“看了又有何用?裡面的美人,可都是衝着那瑞國太子去的呢!”
“聽你這口氣,怎泛酸了?呵,也對,你蕭妖孽風流京都城,迷倒一衆閨閣千金,今兒瞧得那些千金爲鳳轅傾倒,個個積極獻藝,連瞅都不瞅你一眼,你莫不是吃味了?”嵐桃花嗤笑一聲。
蕭世子身子朝嵐桃花蹭來,伸手纏住了嵐桃花的一縷頭髮,絲毫不顧忌嵐桃花微微半眯的眼睛,笑道:“小爺如今心繫於你,她們不瞅小爺,小爺倒是不惱,你不瞅小爺,小爺便失望了。”
嵐桃花瞥他一眼:“事到如今,竟還能在我面前做戲!蕭妖孽,你不覺你說的這話,着實肉麻了?”
蕭世子瞪她一眼,媚笑一聲,手指將嵐桃花那縷青絲把玩得甚歡:“你倒是不解風情!那等親暱之言,你聞之既不欣喜,就只覺肉麻?”
嵐桃花未言,一雙幽目不鹹不淡的掃他。
蕭世子面上笑意深了一許,又道:“不過也好,至少還有點反應!小爺還以爲你今夜見了小爺,定要舉着拳頭揍小爺呢!”
“哦?”嵐桃花挑聲輕笑:“這話何意?我總不可能毫無緣由就揍你吧?”
“小爺今早未去相府提親,你不生氣?”說着,連連感嘆一聲,失望道:“當真是冷血涼薄之人啊!小爺都在你面前食言了,你竟也不惱怒一下,你是從未將小爺應過你的事放於眼裡,還是從未將小爺放於眼裡啊?”
嵐桃花淡笑:“你未來相府提親也好,免得你來了,還要被相府之人掃地出門。呵,我們相府那管家哇,常日裡可是厲害得很,平時最見不慣僞善之人,若是他知曉你並非真心來相府提親,僅是想算計些什麼,他怕是得打斷你兩條腿!”
“你覺得小爺僞善?”
嵐桃花不置可否:“好歹在這京都城裡鬥了這麼多年,你蕭妖孽是何性子,我會不知?”說着,嗓音稍稍一頓,嗤笑一聲,再出聲時,話音帶着幾分悠遠:“雖早就猜到你定是不會來相府定親,不過,我還是想知曉緣由。蕭妖孽,前幾日你我那般契合的演戲,也算得上相配,怎關鍵時刻,你就演不下去了?呵,怎麼,當真被定親這事嚇着了?所以打起退堂鼓來了?”
嵐桃花面上掛着幾許毫不掩飾的嗤笑。
蕭世子盯着她面上的笑,不由握緊她的青絲,身形往前一傾,魅惑俊臉停在離嵐桃花咫尺之距。
“你這笑容,倒是令小爺不暢了!”他道。
嵐桃花見他臉色稍斂了一分,不由輕笑:“不暢了?怎麼,要與我動手?這可是皇宮,一旦動起手來,陣狀鬧大了,你確定你家那蕭老頭不會往死裡打你?”
這蕭妖孽常日裡囂張跋扈,風流不羈,但在他老爹蕭畢面前,那可是有幾分規矩,幾分阿諛諂媚呢!
“不得不說,放眼這天底下,也只有你嵐桃花能抗拒小爺的英姿,甚至這般無顧忌的與小爺說話!我說桃花,不如,趁着今夜瑞國太子納妃,不如,你我也親自去請皇上賜婚如何?”他默了片刻,才媚笑一聲,意味深長的道。
嵐桃花微微一怔,眼角一抽,隨即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將他推遠了些,哪知手正要收回,卻是被他伸手按住,徹底禁錮在了他的心口上。
他身上的衣衫極薄,嵐桃花手掌抵在他的胸膛,能清晰感覺到他胸口的灼熱與跳動。
不由間,她竟是突然憶起了鳳黎淵身上那微涼的溫度,只覺那微微的涼意接觸她的皮膚,暢然舒適之感強烈,甚是令人心曠神怡。而如今這蕭妖孽身上的溫度,卻是如火灼熱,令她有種只要稍稍一觸碰,便註定火燒成灰,徹底的淪陷淹沒。
這妖孽,可是有毒的呢!
她暗自斷言,雖心底對他已有些排斥,但面上卻是雲淡風輕,連手也未掙扎着收回,僅是道:“你今早連提親都不敢,如今卻要讓皇上賜婚,呵,蕭妖孽,這賜婚一事,可不好玩呢!不如,我們玩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