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明白,我不能……不能反口。【:夾在皇上太后之間,又背棄了皇后與富察氏一族,我已經萬劫不復無路可退了……何況,何況太后手裡,那些血滴子……皆是先帝遺留下來的……不可能那麼容易察覺……我……”
“叔父?”曹旭延聽着曹秦川斷斷續續的語聲,眉頭緊的不行,緊忙轉過身去瞧。而當他瞧見曹秦川的一瞬間,曹秦川一口鮮血噴出來,一點不偏的噴在他臉上,登時一抹腥味充斥而來,連眼仁裡都是密密麻麻的血點子。
隨後,嘭的一聲,曹秦川整個人歪倒在監牢滿是茅草的地上,沒有了氣息。
“來人,快來人啊……來人……”曹旭延瘋魔似的哀嚎,淚落如雨:“叔父,您醒醒啊,您別有事。”他努力伸長手過去,想要握住曹秦川的手,爲他把脈,可惜木欄隔着,怎麼也不夠長。“叔父……”
弘曆隨着李玉走進來,卻見天牢已經亂作一團。侍衛們匆匆忙忙的不知道在搜尋什麼,以至於皇上駕到竟然沒有人上前恭迎。
李玉未免皇上不悅,連忙清了清嗓子,嚷聲道:“皇上駕到。”
這動靜才真真兒叫人驚心,一應慌亂的奴才這才發覺皇上就立眼前,噼裡啪啦的跪了一地。“皇上萬福金安。”
已經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弘曆匆匆忙忙的走下來:“發生了何事,你們在搜尋什麼人?”
牢頭忙恭敬的叩首,回道:“啓稟皇上,曹院判曹大人送入監牢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被人……就被人從背後射了一箭,當場斃命了。奴才等人,正是在尋找這辣手行之人,可是……可是大牢被來來回回的翻找了好幾遍,竟然沒有半個人影,實在是……”
弘曆冷冷看了他一眼,吩咐跟隨自己的御前侍衛道:“你們仔仔細細將大牢搜查一一遍,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牢裡能隨意走動的人也不要放過,發現可疑之處,馬上關進牢房裡等候朕親自審問。”
言畢,弘曆稍微瞥了李玉一眼。
李玉沉面頷首,冷冷喝牢頭道:“曹院判關在哪裡,還不趕緊帶路。”
“。”牢頭面無人色,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天牢裡出了事情抓不到人不說,且皇上偏在這個時候來,看見亂糟糟的一團事兒,以及自己的無能。丟了官職是小事兒,怕就怕皇上雷霆震怒,要了自己的腦袋。牢頭故而驚惶不已,腳步虛浮的厲害:“皇上,曹院判就關在這裡。”
他猜想,許多事情,皇上不許當奴才的多聽多嘴,便知立在一邊兒,沒有進去。
李玉躬着身子帶路,少不得關切道:“皇上,曹院判在天牢裡遭了毒手,若是刺客還沒有離開,怕會危及皇上的安危,不若也請御前侍衛隨侍可好?”
“朕既然趕來,就不怕他們圖謀不軌。不必了。”弘曆三兩步走了進去,果然瞧見曹旭延默默跪在一間牢房之中,而另一間牢房裡,倒着曹秦川的屍首。
再往前走了幾步,弘曆繞道曹秦川背後,真真兒瞧見他背上有一支箭,那是一支很短的箭,正中後心,一箭斃命。可見行兇之人,就是爲了滅口而來。
“你好糊塗啊曹旭延。”弘曆怨懟的冷哼一聲:“今日在怡嬪宮裡,皇后翻來覆去的給你機會,讓你當着朕的面兒,讓你將事情說清楚。曹院判與太后勾結,原本就是不明智之舉,你若不逼得他走投無路,他又豈會當着朕的面說清楚整件事情。
現下可好,話沒有說明白,人也遭人滅口了,這便是你要維護他的下場。”弘曆這會兒總算是明白了,蘭昕爲何一再的逼迫曹旭延,且還有“保不住自己最想保全之人的性命”此類的話說,可見,還是蘭昕比較瞭解太后的陰毒。可惜啊,是她用錯了功夫,滿腔的心思用在一塊朽木之上,白費力氣。
“臣該死,臣不該爲了一己私利,隱瞞皇上。”曹旭延此時終於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多麼愚不可及的錯誤。“臣以爲只要瞞住此事,自己一死便再也不會牽累叔父,卻不想叔父早已經是旁人的絆腳石,只待利用完畢,便斬草除根了。”
弘曆皺着眉,憤然道:“現在後悔已經沒有半分意義,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你必得將知道的如實稟明朕。”
曹旭延道一聲是,便將方纔與叔父之言,一字不差的稟明瞭皇上。
其其格才舀了一勺滾熱的紫米粥,還未碰着脣瓣,就聽見靈瀾推門進來。“娘娘,您可聽說了?”
“什麼?”其其格吹了吹熱粥,不以爲然道。
“怡嬪小產了。”靈瀾低眉斂聲:“說是曹院判與曹御醫都有嫌疑,人已經讓皇上關進天牢了。”
“曹御醫被關進天牢了?”其其格大驚,今日就是與太后約定好的第三日。若是她沒有猜錯,和親王必然會漏夜入宮與皇后相見。而這個時候,原本只有曹旭延能在皇后的湯藥裡做手腳,讓皇后藉故不能出席,躲過這一劫。
誰知道,事情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起風波。
靈瀾不知始末,只是不住的頷首:“奴婢聽說,兩位御醫是受人指使,纔敢在怡嬪娘娘的藥裡下毒。宮裡甚至傳言,說指使之人其實是皇后娘娘。”聲音刻意放輕了些,靈瀾慢慢說道:“曹御醫不就是皇后娘娘吩咐去給怡嬪安胎的麼?”
其其格定了定心神,幽然的呼了一口氣:“傳言豈能當真,事實有時候總是讓人難以預料的。皇上怎麼說了?”
“皇上只是交給了刑部審問,並未有其他的話說。”靈瀾知道的也並不多,只能這樣敷衍着回答。
“天意不可違。”其其格溫然一笑,慢慢道:“紫米粥沒有味道,端下去吧。”她有心幫一幫皇后,但能做到,也就只有這麼多了。今日的事兒,靈瀾看不明白,她自己卻看得一清二楚。太后雖然被囚於慈寧宮,可依然能翻雲覆雨,運籌帷幄。
怡嬪的孩子沒了,曹御醫因此遭難了,怎麼瞧着,都與太后脫不了干係。只要太后一天沒有倒,她一天就得是太后暗藏在後宮的棋子。公然的前往長春宮與皇后說明一切詭計的膽量,她不能有更不敢有。否則,永琪的性命便難以保全了。
一頭只不過是對自己施過恩惠的皇后,另一頭卻是永琪的性命,其其格縱然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可也必然會選。“靈瀾,內務府新送過來的花樣甚是精妙,可惜本宮手藝不濟。這樣吧,你去請嘉妃娘娘過來,讓她教一教本宮。再讓小廚房預備好嘉妃喜歡的糕點。”
既然不能幫襯皇后,那就只好按太后的吩咐,儘量讓皇后身邊兒沒有親近的人可以幫襯。嘉妃一向對皇后死心塌地,未免她牽連其中,留在自己身側也好。
“是娘娘,奴婢這就去。算一算,嘉妃娘娘也有兩三日沒來咱們宮裡坐坐了。”靈瀾歡快的退了下去。
其其格這才覺得頭疼不已:“什麼時候,才能過上自己隨心所欲的日子。不受人鉗制,亦不受威脅,只做自己應當之事?”腦中滿是永琪小巧的模樣,其其格閉上眼睛,嘴角的微笑是那麼的親和:“永琪,爲了你,要額娘做什麼都值得。
盼語聽說怡嬪滑胎了,便興沖沖的奔去了慈寧宮。她與純妃,正好是交替照料太后的。白日裡都是她侍奉太后用藥,而傍晚起,纔有純妃臨近太后身側照顧。這時候,純妃定然是在耳房候着她來。
果不其然,盼語推開耳房門扇的時候,一眼就瞧見純妃正倚着紅木椅子,滿面春風的喝着普洱。滿屋子都是普洱清香的味道,沁人心扉。“難得你還有心情,這樣優哉遊哉的喝茶。”盼語冷冷瞥她一眼,神色不明。
“嫺妃這話,臣妾可聽不明白。成日裡候着嫺妃來,臣妾不都是坐在這裡邊品茗邊等麼。與今日也沒有什麼不同啊。”蘇婉蓉知道純妃的話意,只作不覺罷了。實際上,她是真的沒有動手,這一切都是太后的安排。坐享其成的感覺,真真兒是好。
這便是所爲的天從人願吧。
“品茗豈能爲純妃慶賀心願得償,不如換成醇香醉人的陳年佳釀。這份歡愉,便可從舌尖,一直繚繞入心,且伴隨着暈眩與醉人得意,叫純妃更加喜歡。”盼語輕輕拍了拍手,朵瀾吩咐身後的內侍監取了一壺酒來。
“這一壺酒,就當是本宮爲你慶賀了。還望純妃你領受。”言畢,盼語旋身而去,再不看純妃一眼。
倒是叫蘇婉蓉看不明白了:“嫺妃等等,今日的話唐突了,本宮實在不明白,你這是所爲何意啊?明知道本宮是不飲酒的,且說這裡還是太后的慈寧宮。難不成,你要本宮滿身酒氣的侍奉在太后身側?”
盼語沒有回頭,只徐徐的邁着步子往裡走。
蘇婉蓉叫她不理會,倒也懶得再說什麼,只是揭開了酒壺的蓋子,細看一眼。咣噹一聲,銀壺落地,蘇婉蓉一聲尖叫。“嫺妃,你究竟是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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