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所?”蘭昕只覺得心裡咯噔一聲,掌心裡的冷汗就沁了出來。更別說是臉色發青的嘉妃與愉嬪。“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小侯子,你快說清楚。”
金沛姿連忙走近了兩步,似乎是渴望從小侯子嘴裡問出什麼。其其格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恨不得即刻就前往阿哥所看個究竟。只待皇后娘娘恩准,便是要不管不顧的朝阿哥所去了。
小侯子連連搖頭,憂心忡忡道:“奴才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似乎是三阿哥病了。”
此言一出,金沛姿的心當即就沒有那麼沉了。儘管她不是刻毒之人,儘管她恨透了純妃卻也沒有要謀算三阿哥的心思,儘管她一樣希望三阿哥能逢凶化吉。只是在得知出事的人並非永的時候,她還是歡快的鬆了口氣,許說這就是爲母的本性吧。
“嘉妃、愉嬪,你們即可隨本宮去阿哥所瞧一瞧。慧貴妃,這裡交給你來安排,遣散衆人回宮安歇吧。”蘭昕已經沒有心思賞花了,純妃雖然不好,可三阿哥到底是皇上的骨血。且說皇上已經去了阿哥所,若是再有什麼不好,豈非是要讓她擔憂了。
“臣妾遵旨。”三人齊聲應了皇后的話,各自行動。
倒是盼語有些不自在,她也想去阿哥所瞧瞧究竟出了何事,可皇后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她也沒有辦法,總是不能在這樣令人焦慮的時候,再生出什麼禍端來。
高凌曦瞥了嫺妃一眼,卻沒有什麼話說,只對碧瀾道:“護送各位小主回宮去歇着吧,長春宮這裡還有什麼需要幫襯的,你也跟着打理打理。”
“是娘娘。”碧瀾應聲,卻有些不放心的瞥了嫺妃一眼。
“妹妹既然無事,便隨本宮不行走一走吧。方纔來的時候人多口雜,花自然是沒有賞好,連話也沒有說好。”高凌曦也有好幾日沒有與嫺妃見面,自從和親王的事情瞭解,她們之間似乎又回到了從前。雖無劍拔弩張,可到底也沒有過從親密,難得這樣走走倒也是極好的。
盼語凝眸,略微有些避諱的看了慧貴妃一眼,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待到妃嬪們輕搖慢晃的離開正殿,高凌曦才與嫺妃並肩出來,看着廡廊下的紅梅說笑。“這些日子一來,皇上對皇后越發疼惜了。先有陪皇后於重華宮重溫舊夢,後有送各種新奇的玩意兒逗皇后一笑。這樣的用心,你我可曾試過?”
“慧貴妃娘娘恩寵萬千,乃是皇上親旨擡旗,登基不過二十天就冊封了貴妃。”盼語慢慢的說着話,沒有過多的情緒波動,彷彿像是一句擱在嘴邊好些年的臺詞,時不時就得揀出來細數一番。“臣妾不曾試過,可娘娘何必要這樣問呢。滿後宮有一個算一個,皇上幾時用過這樣的心思?到底也不遜色於如今皇后娘娘的恩寵多少。”
慢慢的拂過手邊的梅枝,高凌曦笑意盎然:“慣常喜歡濃香四溢的花草,於是長春宮這些千姿百態的梅花,本宮便是怎麼也看不夠。也正是因爲看不夠,纔想着讓妹妹多陪我走一會兒,其實恩寵這回事兒,事到如今,本宮已經看的很淡很淡了。倒是妹妹你,今日臉色多番不悅,是否埋怨皇上冷落?”
未免這樣的說話,讓嫺妃覺得有挑釁輕踐之意,高凌曦特意補充了一句:“我只是關心你罷了,沒有旁的意思,若你不想說,便不說。”
“謝謝娘娘關心。”盼語的語氣依舊是不溫不火的,聽不出多大的心思來。“若說沒有一點嫉妒,那實在是虛僞之言。你我之間,實在無需這樣的假話。我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何以入宮之後,皇上待我越發的不如從前了。”
不待慧貴妃開口,盼語自語道:“起初我總以爲,是自己脾氣執拗,不如從前溫婉,惹得皇上生了厭煩。於是我便嘗試着改掉這樣的脾氣,儘量溫婉端莊,成日裡學着皇后娘娘的樣子,該笑則笑,該靜則靜,可似乎也沒能讓皇上對我有所改觀。
且,我還是這宮裡頭遭禁足次數最多的妃子了。皇上或許真的習慣了對我視而不見,熱情一旦冷了下來,還真就是很難重溫舊夢了。我怨的不過是自己福薄,雖然會羨慕皇后娘娘恩寵更勝,卻也在心中慶幸,幸虧是皇后。”
這樣的話,高凌曦慢慢的在腦子裡轉了一遍。半晌,才幽然道:“放眼後宮之中,太后與皇后勢同水火,純妃巴巴的貼在太后身側,屢次冒犯皇后鳳威。嘉妃自府中便以皇后馬首是瞻,從來就不曾變過。
舒嬪雖然是新寵,但受皇后提攜,也算得皇上身邊的新寵。愉嬪自從有了永琪,便與嘉妃交好,也鮮少再做爭寵之事。怡嬪與婉貴人走的進些,又是才小產的,即便是想要爭寵恐怕也有心無力。再往下,更是沒有必要提及。不過是一羣庸姿俗粉,入不了皇上的眼。”
前面的話說盡了,高凌曦才停下腳步,對上嫺妃碧水澹然的眸子:“你我之間分庭抗禮,一邊爭奪皇上的恩寵,一邊又妄圖得到皇后的庇護。只是現在卻沒有從前那股子火藥味了,我怎麼覺得,這後宮裡的日子像是要到頭了。”
聞聽此言,盼語有些哭笑不得。“貴妃娘娘恩寵優渥,又是皇上最知心的寵妃,連你都覺得日子到頭了。旁人豈不是得要個個自掛東南枝,又或是投井咕咚下去了。”眸子微微一轉,盼語臉上的顏色不禁冷了幾分:“可惜沒有那麼容易,我倒是覺着,事情纔剛剛開始。”
“哦?”高凌曦不解,輕輕將疑惑的目光投向嫺妃:“這話怎麼說?”
對上那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不知道爲什麼,每一次盼語都有些自慚形穢的感覺。“方纔不是說三阿哥病了麼?”盼語冷冷一嘆:“後宮裡,會謀算皇嗣的,除了圈禁在慈寧宮的那一位純妃娘娘,還會有誰?貴妃只管好好想一想,便心中有數了。”
高凌曦知曉純妃的性子,自然是信了幾分的。“她曾經暗害過端慧皇太子,也害過如繽公主,甚至是永與永琪他也不想放過,只是……永璋可是她的命根子啊。她已經失去了聖心,就連太后也未必能保全了她,難道她還要走這最後最險的一步棋麼?
小門小戶的商賈出身,已經讓純妃不能再往上攀了。若非身爲三阿哥的額娘,她又豈能與你並肩,一朝成爲妃主。正因爲這是一步險棋,三阿哥再有什麼不測,她豈不是萬劫不復?”
“娘娘還真是好心性。”盼語慢慢的貼近高凌曦,舒脣而笑:“兵行險招,自古以來就是如此。俗話說的則是,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純妃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什麼事情做不出來啊。”
“那本宮可是得刮目相看了。”高凌曦慢慢的沉下頭去。她沒有福氣,爲皇上誕下麟兒。否則,她必將拼了性命來護住這個孩子。不讓他受一點點傷害,更不讓他成日裡活在旁人的刀尖上。即便是自己粉身碎骨,她也不怕。又怎麼捨得爲了一己榮耀、半點恩寵,就讓這個孩子遭罪呢?
可惜這些話,高凌曦不想宣之於口。畢竟說了也是白說,她此生都無法圓這樣的夢了。可能是將心比心吧,她總是覺得純妃未必捨得讓永璋受罪,事情不會這麼簡單。“若只是純妃,也就罷了。她的伎倆,皇上早就看膩歪了。
可若不只是純妃,你便是要當心了。後宮裡的人,沒有誰會喜歡純妃,願意幫襯純妃。除非是太后還有什麼咱們不知道的手段……亦或者是太后希望純妃不倒,以確保有人甘爲驅使。總之,你自己小心便是。”
心中微微有些感動,盼語不想,慧貴妃要她相伴,竟然是好心叮囑自己。“貴妃放心便是,我雖然假意投誠,誆騙過太后。可終究也沒有幫襯上皇后什麼大忙,反過來說,太后也沒有吃過我什麼虧。無礙的。
何況皇上早已經對我冷冷淡淡了,比之純妃,她纔是活在刀光劍影裡的人,而我,不過是一曲清歌隨風散,沒有什麼大用處。”
“但願吧,誰又能知道了?”高凌曦也弄不明白,爲何皇上對嫺妃日漸冷落。嫺妃曾經陪着帝后出關祭祖,返回宮裡之後,皇上也曾經待她好過一段時日。再往後,卻是不知道爲什麼就不行了。多說無妨,高凌曦微微一笑:“唯有與你同在,我纔不覺得後宮的日子落寞,要事你有什麼不測,那我豈非要孤獨終老了。”
盼語輕輕一福:“娘娘與我心有靈犀,我也是這麼想的。”與長春門外分手,盼語心裡惦記着阿哥所的事情。加之方纔慧貴妃的提點,她覺着自己有必要去見一見純妃。“朵瀾,走,咱們去慈寧宮。好歹也是人家的兒子病了,母子一場,咱們連信兒也不送去,豈非太不近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