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當心啊……”索瀾得知信兒,知道皇后與嫺妃遭遇着了毒蛇,驚得魂兒都飛了。這會兒看見嫺妃扶着皇后回來,倒也是臉色平和的,懸着的心才稍微的放下了些。“可嚇壞奴婢了,好在上天庇佑,皇后娘娘逢凶化吉。”
盼語瞧她也紅了眼圈,鼻子一酸,淚珠子又掉了下來。“都是臣妾不好,怎麼能在這樣的關頭貪生怕死,留下皇后娘娘一人。若是有什麼閃失,臣妾還有何顏面存於世上,必隨着娘娘同去。”
蘭昕不悅的搖了搖頭,示意無關的人退下。只留下索瀾與朵瀾近身侍奉的人在帳中。“是本宮讓你走的,你又何錯之有?盼語你什麼都好,只一樣讓本宮特別頭疼。性子太烈了。”
“娘娘……”盼語一雙溼漉漉的眸子,凝視着蘭昕的面龐,幽幽嘆了口氣:“即便本宮真的被蛇咬了,也是本宮自己的決定,與人無尤,你且得好好活你自己的。犯不着因爲一條蛇,搭上兩條性命啊。”
“可是娘娘是爲了救臣妾才……臣妾如何能過意的去。”盼語聽着皇后喚自己的名諱,心裡溫暖的不行,縱然她是說着斥責之言,卻也滿滿盡是關懷之意。
“正因爲本宮救了你,你才更得好好活着。倘若你因爲內疚便隨了本宮同去,那本宮豈不是白白賠上了這條性命麼?”蘭昕被她這耿直執拗的性子氣的有些胸悶,卻也真真兒是看明白了,烏喇那拉盼語,骨子裡就是個善良的人。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了她。
盼語彆扭的點了點頭,似懂非懂道:“多謝皇后娘娘救命之恩,皇后娘娘是臣妾的恩人,要臣妾如何,臣妾自當從命。”
“扶嫺妃起來。”蘭昕對朵瀾道:“這營帳之中不比,潮氣頗重,一個不留神便如入骨,看落下病根兒。”
“謝皇后娘娘關懷。”盼語的淚水像是流不盡,從方纔到現在不知流淌了多少。一滴一滴晶瑩剔透,到底是不忍心苛責了。
“本宮也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雖說不是一件好多事兒,但有時候執拗、認死理兒也不壞。就比方說,慧貴妃千方百計逼你就範,軟硬兼施,從府中到宮中,幾番拉攏。你到底也沒有和她同流合污,還是堅守自己的陣地與立場,總算難能可貴。”蘭昕眼中的讚許之色清亮亮的,十分真誠。
“本宮一早就知道,於御花園責罰碧魯氏,以及秀貴人自盡這兩件事,都是慧貴妃的精心安排的。海貴人穿針引線的牽涉其中,幫襯了慧貴妃不少忙。”
盼語咬着下脣,艱難一笑:“臣妾當時看不明白,可之後看明白了,一切也都晚了。”
“亡羊補牢未爲晚也。”蘭昕揉了揉擦傷的手腕,緩了口氣道:“你既然知道她們的用心,那便順彎就彎好了。按她們希望的樣子去做,但別失了自己的真心。”
這話很耐人尋味,盼語點了點頭,卻有隨即搖了搖頭:“臣妾還有一事,想趁着今日向皇后娘娘問個明白。”
蘭昕看她臉色凝重,決然而謹慎,連忙就道:“你問便是。”
盼語卻不想當着兩名近婢來說,只爲難的看了朵瀾一眼。
“本宮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你們先下去吧。待會兒皇上與大臣商議完要緊事兒,再來知會本宮一聲。”蘭昕順着嫺妃的意思,屏退了兩人,才道:“今日患難,本宮見到你的真心,心裡也安慰得多。想那一日永璉夭折,你死命的抓着本宮的手臂,硬生生想要看我懷中的永璉,也是這樣的執拗與堅決。你我之間,又有什麼話是不能明說的。”
緩緩跪了下去,盼語含淚道:“臣妾幽禁於承乾宮之時,慧貴妃曾親自探望。她告訴臣妾,皇后娘娘您於臣妾的月事布里做了手腳,致使臣妾不能誕育子嗣。而事後,臣妾真的從早先沒有用過依然保存完好的月事布里發現了些細碎粉末。那是摻在草木灰裡,極其不容易被發現的麝香粉末。
慧貴妃說,當年皇后娘娘不知她有不孕症,也同樣在她的月事布里做了手腳。可後來,她對皇上坦白了自己的病情,而皇上轉口告訴了娘娘您。她的月事布里,便再也沒有那醃之物了。以至於她咬定不鬆口,此事乃皇后娘娘您所爲。”
雙眼一直凝視着面前的皇后,盼語渴望從她臉上、眼中找出自己所希望的答案。”這件事困擾了臣妾良久,心裡一直都很彆扭,想問卻不敢問,疼的心肺具裂。今日娘娘冒死救下了臣妾,又與臣妾如此的推心置腹。臣妾斗膽當面問娘娘一句,是與不是,只消娘娘金口玉言應一句,臣妾必然相信,不復相問也再不疑心。”
蘭昕平和的笑了笑,只道一句:“本宮不曾。”
盼語沉沉頷首,鄭重道:“如此,臣妾便能安心了。再不會與娘娘生出嫌隙。”
蘭昕還是抑制不住的嘆了又嘆:“可你月事布中,終究是有麝香的,而你不能誕育皇嗣,無疑對本宮是最有利的,你真的信本宮的話麼?”
“臣妾信。”盼語明眸轉笑,笑裡滿滿是溫和之意:“先前懷疑,正是因爲此事對娘娘最爲有利,總是要問過了才安心。”
勾脣淺笑,盼語篤定道:“其實臣妾也知道不是娘娘。這是臣妾的心裡話,只是,不知娘娘您信不信臣妾。”
“即便是你沒問過本宮,不一樣願意握住本宮的手,去擋那飛濺起來的火星子麼?當年櫻格格的事情,本宮吩咐你去做,你即便再不情願,也到底沒有走漏風聲,或者懷疑本宮的動機啊。將心比心,本宮豈會不信你。”蘭昕親手扶了盼語起來:“只是咱們之間的誤會太多了,旁人煽風點火,添油加醋,說的繪聲繪色,也難免生出嫌隙。倒不如好好利用這些風言風語,讓這些人掉以輕心,已達到咱們自己的目的。”
“臣妾明白皇后娘娘的心意了。”放在心裡這許久的疙瘩解開了,盼語真真兒是覺得舒心極了。
“皇上萬福金安。”營帳之外,索瀾與朵瀾一併齊齊向皇上請安。
蘭昕就着盼語的手起身,二人恭順的迎駕,齊聲道:“臣妾給皇上請安。”
弘曆走進來,兀自扶起了蘭昕:“朕方纔奴才說起,蘭昕你銀簪子一飛,就刺死了一條毒蛇,當真是靈敏。卻也被唬得不輕,好端端的,定是嚇壞你了。傷着了沒有?”
“臣妾無礙,多謝皇上掛心。”蘭昕輕緩一笑:“多虧了臣妾今兒帶了一根銀簪子,若是一頭的絹花,怕就得徒手擒蛇了。”
盼語見皇上與皇后說的熱鬧,識趣兒的輕輕一福:“臣妾去瞧瞧,晚膳預備的怎麼樣了。”
“好。”蘭昕溫和的一笑:“你去看過本宮才安心,素日裡,你是最知道皇上脾胃的。”
弘曆這才轉身瞧了一眼嫺妃,關懷道:“盼語你也無礙吧?”
“多謝皇上關心,虧得皇后娘娘相救,臣妾安然無恙。”再福,盼語的笑裡已經沒有醋意,她是真的願意瞧見皇上心疼皇后:“臣妾告退。”
待盼語退了出去,弘曆才道:“朕聽侍衛說起,蘭昕你臨危不亂,讓嫺妃先走,卻自己一個人留下,到底是冒險了些。”
蘭昕抿脣一笑:“可不是冒險麼,臣妾喚嫺妃一併出去走走,若是嫺妃傷着了,臣妾該如何向皇上交代。爲了能把嫺妃好模好樣的帶回來,臣妾怎麼也得冒一回險啊。”
“嫺妃傷着了,朕自然會心疼,可蘭昕你若是有什麼閃失,朕……”弘曆真情流露,說話便不似平時那麼滴水不漏了。
知道他要說什麼,蘭昕生生的捂住了皇上的口:“有些話說出來傷人,臣妾與嫺妃一樣的在意皇上。倒是皇上,是真的不喜歡嫺妃了麼?”
“怎會。”弘曆將方纔要說的話嚥了回去,平和一笑:“朕怎麼會不喜歡嫺妃,她十五歲入王府,侍奉在朕身邊,轉眼也快有十年之久了。到底是有些情分在的。只是嫺妃的性子太過絕強,失了從前的柔婉,亦或是朕原本就沒有看清楚她的心思吧。”
前半句是說失了柔婉,後半句是說沒看清楚她的心思。蘭昕掂量這一整句話的意思,心裡不禁明白了幾分:“柔婉是小女子對着自己心上人時,獨有的姿態。嫺妃豈會不柔婉,倒是皇上離得遠了些,才未曾領略。至於心思,一個侍奉了皇上九年之久的女子,除了以夫爲天,還能有什麼旁的心思。倒是皇上日理萬機,竟也有功夫聽信後宮的訛傳。”
弘曆微微一怔,眉眼間的和悅之色稍斂:“如此說來,蘭昕你也定然聽過了!”
“是。”蘭昕直言不諱:“皇上終日勞心國事,不經常來後宮走動,可臣妾卻日日置身後宮之中,豈會比皇上知道得晚,聽到的少!可臣妾信嫺妃必然不會如此,也請皇上信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