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麼呢?”陳青青見怡嬪呆呆的坐在窗前,手裡的繡花針更是紮在沒有繡花的空處,不免有些好笑。“妹妹繡得原本是鴛鴦,怎的好看的羽毛都要繡在荷花旁了?”
自己看了看,柏絮妤也覺得很醜,拿起手邊的剪子一下子捅下去。那繃緊的繡布上就留下一個碩大的窟窿。
“你這是幹什麼。好歹也是自己的心血啊,怎麼說毀了就毀了?”陳青青有些着急:“不好就拆了這一針重新繡啊,這一下子,豈非這幾日的心血都毀了。妹妹,你不是急躁之人,何必在這些事情上爲難自己?”
“姐姐。”柏絮妤咬住了下脣,順手將手裡的東西都扔在地上。“這點心思算什麼,那水湖藍的旗裝,纔是真真兒的白費了功夫。現下倒是好,嫺貴妃問也不問,讓人把衣服補好了也就這麼過去了。上上下下的打點了一番,銀子也花了,力氣也使了,事兒卻沒有成,你說這不是白費功夫麼?”
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依舊難以消除心火,柏絮妤氣氛不已:“關鍵是現在皇后娘娘有孕了,後宮的事情都交給嫺貴妃打理,這對咱們來說,一點也不是好事情。”
陳青青看火候差不多到了,便順勢提點:“不錯,嫺貴妃忍住沒有發火,卻並不代表不介意這些事情。倘若她暗中追查,順藤摸瓜,背地裡查到了什麼,那咱們不就危險了?”
“那該怎麼辦纔好?”柏絮妤有些焦慮:“總不能一事無成還惹一身騷吧?姐姐,您向來聰慧,必然看得比妹妹我透徹一些,不然,您幫襯着出出主意,想個好法子先應付過去。”
“我……這……”陳青青故作爲難,少不得低下眉眼:“我能有什麼法子,妹妹你也太擡舉我了。”
“姐姐,這……”柏絮妤還是有些後怕的,要是事兒真出了,找幾個奴才頂死也就罷了。頂多是賠一筆活命錢。可事兒沒有出,奴才是沒有責任的,倘若誰花了大價錢想要撬開他們的嘴,也未必就不能了。
陳青青看出柏絮妤的心慌意亂,反而欣慰不少。要的就是她六神無主,這個時候說什麼,她都只能聽不是麼。“好妹妹,並非是做姐姐的袖手旁觀,想要置身事外。只是這事情真的不是這樣簡單啊。要不然這麼着吧……”
咬了咬脣瓣,陳青青刻意壓低嗓音:“嫺貴妃既然是皇上皇后挑選,最適合打理六宮事宜的貴妃,那麼她就一定得有一番表現。倘若這個時候,有些什麼事兒能擾亂她的心,使她沒有功夫在這樣細碎的事情上留心,事情不就簡單了麼?”
“果真如此。”柏絮妤一下子來了精神:“姐姐說的不錯,若是此時後宮有什麼波瀾,那麼嫺貴妃就一定是顧得了頭顧不了尾,如此,她又哪裡有精神去理會一件衣裳的得與失。”
沉了一口氣,心裡正在盤算着該如何是好,就聽見門外太監的通傳,說是秀貴人來了。
“姐姐,您可來了。”柏絮妤斂去了愁色,喜盈盈的走上前去,迎了秀貴人進來。
“怡嬪娘娘吉祥,婉貴人好。”秀貴人倒是沒有生疏禮數,含笑道。“這是怎麼?”一腳踩着了方纔怡嬪扔在地上的繡品,秀貴人想要彎腰撿起來。
柏絮妤連忙握住她的手,將人托起來:“不用理會。嗨,心氣兒不順也是有的,既然繡壞了,扔了也不可惜。姐姐別理這些小事兒了,來咱們坐下品茗,說說有趣兒的事兒。正好婉姐姐讓丫頭泡了極好的鐵觀音。這茶啊,放久了,香味兒容易散。邊說話邊喝是最好不過的了。”
幾人一併坐好,待侍婢奉茶而入,又呈上不少點心進來。
柏絮妤含笑請兩位喝了茶,自己也呷一小口,方纔道:“皇后娘娘真是好福氣。”
秀貴人心一冷,不由覺得茶燙手,少不得抱怨:“鐵觀音再好,也終究不及皇后娘娘的武夷山太紅袍,那可是難得一嘗的極品。皇上只讓人送去了長春宮,光是這一份殊榮,就可以羨煞六宮姐妹了。更何況還老蚌生珠,得了這麼個龍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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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說話總是這麼不注意。”陳青青稍微不悅,挑眉道:“什麼老蚌生珠,讓人聽去又是是非。”
“唉……”秀貴人長出了口怨氣,不緊不慢:“可不就是麼!我哪裡說的不對,都三十五歲了,還能再度有孕,且說這期間,都多少年沒有誕育過皇嗣了。又不是一路生過來,越生越能生,怎的就不是這麼回事兒呢?”
“一路生過來?”柏絮妤嬌嗔一笑:“那要數純貴妃了,六阿哥才一歲,這不,第三個孩子就要出來了。雖說抻了一下子,但你看,今兒不是好好的出現在皇后娘娘宮裡請安道賀來了麼?瞧着她那樣子,似乎要比旁人都知道的早一些。”
“是啊。”秀貴人壓低嗓音道:“聽說是曹御醫一早知會了純貴妃,也要侍奉皇后的龍胎。故而純貴妃一早就去了長春宮,比旁人都先賀了一回。”
陳青青點了點頭:“曹御醫醫術精湛,又是皇后的人,也難怪得兩頭跑了。只是不知道能否應付的過來,純貴妃才抻了一下子,儘管不嚴重也夠嚇人的了。這不都要九個月了,有什麼閃失可怎麼辦呢?只是,純貴妃一向小心,好端端的怎麼會抻着。這未免就有些讓人看不透了。”
又是秀貴人神秘兮兮道:“這個我可是聽說了,說純貴妃爲了揀簪子上的珍珠,纔會失足。那簪子還是在潛邸的時候,四爺賞賜的東西,也難怪她這樣珍視了。奇怪就奇怪在,明明才送了內務府修過,怎麼珠子又會掉下來了?好說不好聽的,反正也就是那麼回事兒。”
“人在做天在看,純貴妃是作惡多端,不用人費工夫去怎麼樣,也自然有老天收拾。咱們何必操心呢。”柏絮妤只是微笑,又轉了話頭去說別的事情了。
這三日,盼語簡直是坐在刀尖上,後宮裡大事小情的就沒有斷過,簡直連腰都要坐斷了,卻還沒有弄清楚所有的東西。“令嬪,你可有數了麼?這料子進貢入宮了多少匹,根據位分的不同,每個宮裡要送去多少?另外,不夠用的,或者額外的所需也開列出來。還有一些特殊的賞賜,標記清楚,查點完畢之後,給我回個數目。”
一想着皇上皇后看重令嬪,盼語便心氣兒不順:“三日足夠用了吧?這三日,你抓緊弄清楚。本宮還得根據你給的數目,覈算之後稟明皇上皇后。又或者不夠用,要令內務府重新購置。一絲一毫也不能出錯。”
魏雅婷有些爲難,一則是她首一次經手這些東西,不算熟練。二則,嫺貴妃說的僅僅是一個部分,還有許多筆進進出出的帳都未曾查明呢。就比如節慶所需的裝點布匹,緞子,也要歸納其中,繁瑣至極,根本就不是三日能完成的事兒。“回嫺貴妃娘娘,三日太緊張了些,臣妾怕……”
“怕?”盼語多有不悅:“令嬪有什麼好怕的。都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盡心盡力去查,就一定不會有錯漏之處。難不成上嘴脣碰下嘴脣,說一句怕就不用幹了麼?這可是皇上皇后對你的信任,本宮擔不起這份責任,你自己去與皇上說明,你知會怕,擔不起這樣的重擔。”
金沛姿聽嫺貴妃的話金酸刻薄,多有不願意:“貴妃娘娘稍安勿躁,令妃不過是說怕時間不夠用,並沒有說別的什麼。您多寬限幾日也就是了。總有年關還有兩三個月才道,也不在乎十天八天的弄清出。宮裡所需的貢品運送入京的確需要時間,但是京中的綢緞莊也有供貨,您實在不必這麼緊張。”
到底嘉妃也是多年伺候皇后的人,許多事情她眼明心亮也會不少。盼語微微點頭,贊同道:“這麼說也對,的確不是特別緊急的事情。只是年關之前,宮裡的女眷都要添置新衣,加上皇后娘娘身子重了,怕是從前的衣裳都穿不得了。而純貴妃也要生了,小阿哥也好小公主也罷,該準備的一應料子,也馬虎不得。
東一點兒西一點兒,湊起來就是大事情。若是沒有具體的數目,叫本宮如何安排,從中周全呢?不過嘉妃既然說了寬限的話,那本宮就多給令嬪幾日。五日總該夠了吧?五日之後,你把清單送來本宮這裡,本宮好一併妥善安排。”
明知道是刁難,魏雅婷也不好辯駁,倘若因爲這些事情跟嫺貴妃起了嫌隙,亦或是撕破臉,吃虧的終究是她自己。難得皇上皇后器重,總不能叫嫺貴妃三言兩語就將此事攪亂。“臣妾知道了,一定盡力而爲。”
“令嬪……”金沛姿知道嫺貴妃沒安好心,想奉勸她不要着急答應,卻沒料到她這樣乾脆。終究還是不好再說別的話了。
盼語瞧着嘉妃是閒的難受,便道:“嘉妃姐姐的活也不輕啊,宮裡的佈置擺設,新購置的瓷器物品,一應的都有姐姐去籌備。另外就連各宮裡所用的香料、鮮花等小事,也得勞煩姐姐用心。缺什麼的,填什麼,這些事兒說起來也是上嘴脣碰下嘴脣,但實際上,若是內務府製備不齊,怕也是要惹惱皇上的。
譬如家宴上喝什麼樣的貢酒,御膳房裡用什麼樣的黃豆,總歸這一些都交給嘉妃姐姐來操持。您是伺候皇上皇后的老人兒了,必當得心應手,妹妹我就不多說了。”
其其格聽了這些話來氣,少不得白了嫺貴妃一眼,冷聲道:“不知貴妃娘娘有什麼事情吩咐臣妾來辦呢?”
“愉妃不必着急,本宮有的是事情要你來辦。”盼語輕哼一聲,不動聲色道:“內務府新送進來的宮婢一水兒的年輕,什麼規矩都不懂,什麼活計都不會做,弄得到處亂成一團。俗話說無規矩不成方圓,姐姐就替本宮教一教她們,該守什麼樣的禮數好了。”
按理說,這是奴才該乾的活。由常年在宮裡侍奉的嬤嬤,或者年歲大的姑姑來教授禮儀。但此時既然嫺貴妃這樣安排,其其格也沒有牴觸。“臣妾遵旨。”她含笑的看了一眼嫺貴妃,硬是忍住心性沒有再說一個字兒。
可即便如此,嫺貴妃也沒有放過自己的意思。
“本宮總是在太后身邊侍奉着,知曉太后宮裡的情況。那些小侍婢,毛手毛腳的,什麼都不會幹,看着就讓人着急。既然是要教規矩,就勞煩愉妃先去慈寧宮好好教一教。太后巴不得盼着你去呢。”盼語這話,充滿了內涵。眼尾的流光一冷,嘴上的話便不是那麼好聽了。“教到太后滿意爲止。要是太后不滿意,那本宮可不依不饒。”
金沛姿發恨,少不得衝撞:“既然是教規矩,爲何不把奴才們聚齊兒一併教?這一個宮一個宮的走下來,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哇?何況貴妃就不怕會壞了太后的清淨麼?”
“嘉妃姐姐還真是杞人憂天呢。”盼語目光一凜,如刀子一般的剜在愉妃臉上,隨即冰冷的嗓音對嘉妃道:“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旁的,一句別多問,一句別多管。本宮自然會安排的妥妥當當,若你非要鬧彆扭,根本宮對着幹……
本宮就只好稟明皇上皇后,請皇上皇后做主。皇上不是也說了,皇后娘娘孕中不喜旁人打擾,倘若有什麼閃失,本宮盼望着姐姐敢作敢當,一力承擔後果。”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金沛姿毫不客氣。
“姐姐別說了。”其其格喚住了嘉妃,好言相向:“姐姐放心,訓誡宮嬪這樣的小事情難不倒我,保管讓太后滿意,讓嫺貴妃滿意。咱們實在不必給皇上皇后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