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聽了魏常在的話,有心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才緩緩的說給她聽:“常在其實不必擔心皇后娘娘是否浪費了心裡,關鍵在於您肯不肯接受娘娘的這番好意。【其實早在您入宮之初,就該知道自己是因何而來。老大人生前安排常在入宮,這番心意難道常在還想不明白麼?”
提及父親,魏雅婷有些難受。“爹爹對我的期望過高,我只怕力不能及,讓爹爹失望了。”
“常在入宮之初,不過才十四,轉眼也十九了。這些年宮裡的明爭暗鬥,看似你都置身事外其實哪裡又能避的開呢。皇后娘娘指派了專人調教常在,琴棋書畫無不盡心指導。而這些是常在陪王伴駕當有的本事,卻不是安身立命,扶搖直上的法寶。
皇后娘娘能栽培常在,卻不能爲常在鋪平今後的路,是一朝飛上枝頭,還是默默無聞,是獨攬權勢,還是受人擺佈,現在都言之過早。說來說去,不過是取決於常在自己的心思罷了。”
魏雅婷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昔年的美好,不過是被關在宮門之外的陳年舊夢。而她心儀的男子,怕也是早早另娶了旁人,終究只能是路人了超能力天王。“當初若非皇后娘娘護住我這條殘命,怕早已成了紫禁城裡的一抹孤魂。又哪裡能得姑姑照顧多年。
皇后娘娘對雅婷有救命之恩,雅婷不能不顧全娘娘的心意。更何況,姑姑您也是知道的,雅婷終究走不出這四四方方的牢籠,不攀附權勢也只能是苦熬歲月。左右都是消磨,我只希望不要虧欠旁人太多也就是了。”
懷安微微有些感動,眉眼間沁出了讚許之意:“常在是懂得知恩圖報的人,想來皇后娘娘知道也一定會覺得安慰。只是眼下,常在已經讓嫺妃瞧見了,即便您不想置身事外,也終究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奴婢只是不知道,究竟先出手的會是誰。”
“是誰都好,怎麼都好。”魏雅婷自問這些年看得學得都不少,心裡只是覺得了無生趣:“嬤嬤知道,雅婷其實是一把生了鏽的鈍刀子,需要好好磨礪才能成器。好在身邊還有嬤嬤幫襯,否則雅婷真不知道這偌大的後宮,還有誰能倚靠。”
懷安輕輕托起魏常在的手,看一眼園子,長嘆了一口氣:“當年常在被撩進這竹林苑保命,唯有恩妃娘娘不過自己的前程,偷偷來看過。奴婢至今還記得,就是在這院子裡,奴婢極盡潑辣的將恩妃罵了出去。一來是不想她犯險,二來也是不想讓人發覺皇后娘娘的‘好意’,才致使常在您與恩妃緣慳一面。
不想等常在您能步出這園子了,恩妃她卻……”懷安知道這些年,唯有恩妃與魏常在交好,她心裡不好受也是難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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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嬤嬤。若是恩妃來探望我被發覺,想必會遭牽累。只是沒有想到,我與恩妃姐姐同年入宮,她卻走的這樣早。”魏雅婷的雙眼噙滿了淚意,悵然若失道:“罷了,不說這些了嬤嬤,咱們得好好準備着了。”
“是。”懷安託着魏常在的手,慢慢的將她領進後院的廂房:“三五日之內必然有動作,只看是誰先沉不住氣了。”
“你在想什麼?”弘曆一點一點的揉着自己的眉心,看着身邊舉棋不定的嫺妃,不解問道。“這白子在你指尖揉捏了許久,都不曾有落定之意,這一局就這樣難走麼?”
盼語慢慢斂住心神,回了弘曆一個溫暖的微笑:“臣妾棋藝不精,若是還不仔細斟酌,只怕會令皇上索然無味。”
“是否有意味,不在棋藝,而在於心。這些日子,你陪在朕身側,已經讓朕覺得寬慰舒心了。與你對弈,也無關輸贏,只是這樣慢慢的說說話,都是極好的。”弘曆伸手握住嫺妃捏着棋子的手:“手這樣熱,怕再捏一會兒,要沁出汗來了。”
弘曆坐直了身子,取了嫺妃手裡的白子,執意擱在棋盤上一處,慢慢笑道:“朕已經知會了皇后,令內務府的奴才打點好圓明園的一切,三五日就可以到園子裡避暑去了。圓明園宛若天成,步步是景,又比宮裡安靜許多,消暑養病是最好不過的了。”
養病?盼語頓時明白了皇上的心意:“貴妃的身子還沒有好利索麼?臣妾每每去瞧,碧瀾都說貴妃病中不願意見人,到底也是不知道情形究竟如何。”
“她是心病。”弘曆毫不避諱:“因着朕寵幸了純妃,使純妃有孕,後宮裡不知與朕生出了多少心病。”轉一轉深邃的眸子,弘曆落定一黑子,復又對上嫺妃的雙眸,看似平和道:“你呢?你沒有因此事而怨懟於朕麼?”
盼語輕緩一笑,不以爲意:“臣妾時常在想,臣妾的名字是否起的不好。盼語,盼語,成日裡竟是要盼着有人來搭理來說話,可想而知,這日子過得該有多寂寥。好不容易,臣妾才盼來皇上對臣妾多說幾句,哪裡還有功夫去生氣。”
“可是你的真心話?”弘曆饒有深意問道:“你當真覺得朕這樣也無妨麼?”
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心裡敏感,總覺得皇上的話句句都是陷阱。若說無妨,豈非是對皇上不夠用心,以至於後宮妃嬪都在意的事情,她卻可以置之不理。然而說有礙,又與前言對不上似的,更顯得口不應心天才萌寶:媽咪不好惹。
從前和弘曆單獨相處的時候,只有繾綣與溫馨,好像他就是她心中的那座大山,堅實而雄壯。此時和他獨處,卻好像披荊斬棘的感覺,步步是陷阱纔要步步爲營,生怕一個疏失自己沒注意,掉下去了就再也爬不上來。
盼語不免有些沮喪,這不是她要的恩寵,她要的是心,是他的微乎其微的真心。“皇上知道,臣妾是皇后娘娘一手調教出來的。即便學不會娘娘的寬惠仁慈,表面上也總得顯得大度纔可。皇上不是一貫都不喜歡拈酸吃醋的女子麼?”
這話話巧妙,即表明自己心裡並不好過,又解釋了爲何自己看起來沒有一星半點的介懷。
從弘曆微微生光的眸子裡,盼語瞧出,對這樣的說辭他到底是滿意的,才總算鬆了一口氣。這也是她,一直不敢問弘曆,何以入宮之後,他們的情分就慢慢的淡下來了。儘管心裡非常想知道,可那道底線是她不敢觸及的。
忽然想起了什麼,盼語正了正臉色道:“純妃有孕,臣妾一直於慈寧宮侍疾,怕是不能跟着皇上去圓明園了。太后身邊離不開人是其一,宮裡也總有人留下照看沒有隨侍的宮嬪不是麼。嘉妃要照顧永,自當前往,妃位上,也只有臣妾留下最爲合適。”
弘曆輕緩一笑,卻沒有接這話茬,只道:“朕記得,昔年在圓明園的時候,你常常一大清早就起身,帶着宮婢去採摘最鮮嫩而未曾暴曬在烈日下的荷葉,給朕煮荷葉粥。”
“皇上還記得。”盼語輕輕的起身,容止優雅的繞過小几,來到弘曆身旁坐下:“臣妾也記得,從前皇上的衣食用度,多半都是由臣妾親手打理的。那時候常日裡總是忙碌,有做不完的事兒,充實而舒暢。”
將她攬進懷中,弘曆緩緩一笑:“你打理的用心,遠比內務府那幫奴才要好。往後還交給你打理,朕進着穿着用着看着,也總是舒暢的。”
盼語輕輕依偎在皇上懷裡,似乎找到了一點從前的美好。冷得有些僵硬的心,這會兒纔算是慢慢的找回了溫熱之感。沒辦法,皇上的一言一行,哪怕是細微的表情,都牽動着她每一根心絃,喜怒哀樂,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樣。
這真的就好麼?
翌日清早,盼語侍奉了皇上上朝,便一刻也沒有耽擱的趕到了長春宮。有些話,她必得要當面問了皇后心才能擱下。索瀾迎了她進來,錦瀾正在爲皇后梳妝。
蘭昕瞧嫺妃這麼早,心裡便知道她有話要說。索性對錦瀾道:“嘉妃時常來長春宮替本宮梳妝,今兒嫺妃既然來得早,就替本宮梳妝一回吧。”
“是臣妾懈怠了,還望皇后娘娘恕罪。”盼語微微一福,便上前接過錦瀾手裡的牛角梳子,仔細的替皇后攏發。
錦瀾領着一衆宮婢退了下去,唯獨留下索瀾伺候在側。
“嫺妃與本宮之間,不該有這麼生分的話。”蘭昕瞧出嫺妃有些不大對頭,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有什麼話,你想問就問吧。”
“臣妾昨日在宮裡,看見了魏常在。好些年不見,她出落的越發標緻了。這倒是其次,更緊要的則是,她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沒有一處不像從前的洛櫻。臣妾斗膽,請問皇后娘娘一句,這些年娘娘是否精心教導着魏氏,而她的相像根本是娘娘刻意而爲?”盼語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從妝臺的鳳凰羅梧桐鏡裡看着表情平和的皇后,沉眉道。
蘭昕稍微安寧了不少:“本宮很慶幸,嫺妃你直接來問本宮。話挑明瞭,本宮倒也安心了。”
“娘娘的意思是?”盼語不解,似乎這是皇后一早就預料到的。轉念一想,她又不進一震:“是娘娘故意讓臣妾看見魏氏的?莫不是娘娘想要以此作爲試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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