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貴人一聽是這話,急紅了眼:“如此說來,娘娘覺着在這御花園裡疾走狂奔,上躥下跳竟然算不得失儀麼?若是娘娘真心覺得碧魯答應沒錯,而臣妾不過是多管閒事,那大可以不必理會臣妾的請求。可若是娘娘您心中存了疑影,認爲臣妾這麼做不過是一己私心,臣妾今日便是得用命來換此身清白了!”
“好一個烈女啊,怎的從前沒見過秀貴人這樣剛強呢。”其其格就着靈瀾的手,不慌不忙的出現在衆人身後,陰陽怪氣的語調符合她一貫的跋扈,倒也不顯得有什麼不妥。“不過是交碧魯答應學學規矩,你至於的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麼?知道的是你嫉惡如仇,眼裡容不得沙子,不知道還當是這碧魯答應怎麼得罪了你去呢?”
盼語見其其格也來挑撥了,心知今日之事不是敷衍兩句就能揭過去的,只嘆一聲道:“既然秀貴人你堅持,而錯處始終是在碧魯答應,這麼着吧,姑姑你便教了答應規行矩步,於御花園裡此處走回鹹福宮便是。”
這也算是給碧魯答應一個臺階下,與其在御花園裡兜圈子丟面子,倒不如直接回宮好些。心裡再難過,走回去了躲個沒人的地方哭,總好過在這兒哭哭啼啼的沒臉。
秀貴人聞聽此言,臉色稍微好了些,轉首對海貴人道:“姐姐有所不知,臣妾並非嫉惡如仇,卻真真兒就是眼裡容不得沙子。碧魯答應這樣毛毛躁躁的性子,若是不得姑姑好好提點着,傳了出去,豈非要招人笑柄了。
同爲宮嬪,臣妾不盼着能沾碧魯答應什麼光,卻也不能由着她污損了自己的清譽。”微微一福,秀貴人眼裡慢慢的透出笑意:“多謝嫺妃娘娘維護了皇家的聲譽。”
盼語凝眸冷顏,語調和緩:“都各自散了吧,這御花園的景緻甚好,辜負了可惜。”
其其格抿着嫣紅的脣瓣,撲哧的脆聲一笑:“嫺妃娘娘真是好心性,擺在眼前的樂子不瞧,還有心思看着動也不動的景緻。臣妾同諸位妹妹倒是有心思看看這碧魯答應學規矩。聽聞皇上說起,這一位妹妹是冰雪聰明,而今有娘娘教她個乖,想來這步態必然優雅婀娜,也好讓大家一飽眼福啊。”
碧魯喬兒一直沒敢做聲,周遭這樣多的目光讓她又羞愧又害怕,她很想一溜煙的躥出這人羣,跑會自己的鹹福宮躲起來,卻再也沒有這樣的膽量了。更何況那鹹福宮也並非是個多麼安全的地方。
引教姑姑得了嫺妃的授意,自然不敢怠慢。她輕咳一聲,正經了臉色,旁若無人道:“請小主規行矩步,跟着奴婢的步子同行回宮。”
“是姑姑。”喬兒的聲音蒼涼而酸澀,眼中的淚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視線。
這樣取悅人的樂景在宮裡可算不上少見,少見的則是這以顏面來取悅旁人的,卻偏偏是皇上捧在心尖兒上的。
許多稍微明眼的人,已經瞧出了端倪,卻依舊抿脣笑着,不動聲色的看這齣好戲。而那些稀裡糊塗只曉得笑得,非但不只是看着,反而湊趣兒似的揶揄起來。
秀貴人也耐不住性子道:“海貴人你瞧瞧這碧魯答應的小身段兒啊,那水蛇似的腰身,那圓滾滾好生養的圓臀,你說人家這身材是怎麼長的。曲線玲瓏倒也罷了,最會的便是跌跤了。大清朝開國這麼多年來,臣妾還從未聽過有那一位宮嬪是跌進皇上懷裡而得寵的。那叫一個有趣兒。”
其其格看秀貴人得了嫺妃的臉,興奮的過了頭,少不得道:“人家有跌進皇上懷裡的福分,不是旁人可以媲美的。有些人想跌,怕皇上瞧見了,也不會伸開手臂接着呢。”
這顯然是說秀貴人沒有本事嘍,一股怒火竄上了心:“那我便要看看她是怎麼個會跌法了。”秀貴人快走兩步,緊跟在引教姑姑和碧魯答應身後。食指一勾,旋力一扭,將自己手腕子上一串瑪瑙的手串扯斷,硬是將那珠子一把撒在了碧魯答應腳下。緊接着“嘭”的一聲響,碧魯氏踩在了圓滾滾且又硬的珠子上,後仰着摔在了地上。
“你這是做什麼?”盼語被秀貴人慪得不行,臉色已然十分難看了:“你可知她與你同爲皇上的人,你怎能如此狠毒,下這樣的重手?”
秀貴人冷哼一聲,臉上堆滿了笑意:“碧魯答應摔了個人仰馬翻,與臣妾何干?臣妾的手鍊斷了,必然是內務府那幫子奴才不盡心的緣故。是啊,臣妾早在失了龍胎之時就失了恩寵,哪裡能及得上新人嬌豔,恩寵優渥呢。
今日之事,從頭到尾,都是這個碧魯答應恃寵而驕,怎的嫺妃娘娘錯三番兩次的不給臣妾好臉色看?難道說臣妾沒有恩寵,便連爲人的尊嚴也沒有了麼?”
其其格聽着口風不大對,連忙遞了個眼色給婉貴人:“秀貴人興許是身子不適,這才語調才如此的不好,既然在啓祥宮裡住着,婉貴人你就趕緊把人扶回去吧。”
彼時嬤嬤與教引姑姑已經扶起了摔得不輕的碧魯答應,憂心忡忡的詢問着傷勢。
喬兒只曉得疼,淚水撲簌簌的往下掉。風光背後,這些不爲人知的心酸叫她如何能咽的下去。皇上的疼惜,即便再多終究也不能顧着自己周全。
“先把人送回去,請御醫趕緊來瞧瞧。”盼語沒想到秀貴人如斯大膽,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傷了碧魯氏,心裡的怒氣還未消退,卻有間秀貴人無關痛癢的隨着婉貴人一併離去,彷彿這碧魯氏活該至極,根本與人無尤一般。
這樣的跋扈與目空綱紀的架勢,徹底熱鬧的盼語,她雖然不願意多管後宮裡的細碎事兒,可畢竟她是妃主,豈能由着旁人胡來。
“秀貴人留步。”盼語見宮嬪散的差不多了,緊走了兩步喚住了秀貴人。
婉貴人轉過身來,瞧着嫺妃的臉色十分的不好,忙不迭福了一福:“臣妾知曉娘娘的心思,可這裡畢竟是御花園,若是再有什麼風波,只怕要驚動了皇上與皇后娘娘。”眼裡的光華十分的真誠,婉貴人誠然懇求:“娘娘若是還信得過臣妾,就讓臣妾好好勸一勸秀妹妹吧。”
“是了嫺妃娘娘。”其其格也道:“新貴得寵,宮裡些許姐妹便不滿了。何況這碧魯是一直都毛毛躁躁的,秀貴人也樣看不慣也到底是尋常事。興許是有些過分了,可若是再生事端,豈非讓人覺得娘娘袒護新貴,恐怕又要招致衆多不滿了。
何況這罰也罰了,規行矩步也走了,娘娘若是還不放心,臣妾讓人去請御醫趕緊瞧瞧。”
“娘娘若是覺得臣妾錯了,那大可以責罰了臣妾。”秀貴人並不領情:“左右臣妾不覺得自己有錯處,若非這碧魯答應一再的恃寵而驕,臣妾也不至於如此。這些年來,臣妾伺候在皇上身邊,從未與人紅過臉,鬥過嘴,想來嫺妃心裡也清楚。
這碧魯答應若不是滿身錯處,臣妾何必與她過不去。娘娘若是因爲皇上的聖意而私心袒護,那麼臣妾必然不會白受了冤屈,要打要罰,悉聽尊便,可打完罰畢,臣妾必然得像皇上皇后稟明實情,即便是個死,也定然不喊冤枉死。”
“這麼說來,你扭斷了自己的手串,將瑪瑙珠子撒在旁人腳下倒是對了?”盼語冷哼一聲:“本宮看得一清二楚,難爲你還敢這樣狡辯。婉貴人與海貴人均護着你,便是不想撕破了臉,可你倒好,非但不肯認錯,反而義正詞嚴指責本宮袒護碧魯答應。真當本宮處置不了你了麼?”
“臣妾悉聽尊便。”秀貴人又是個不肯服軟的,竟然到了此時也不肯服氣。
“婉貴人,你將秀貴人帶回啓祥宮去,鎖閉於自己的寢室之內,抄一夜經書平靜心氣。待明日一早本宮請示了皇后娘娘,再行議處。”盼語一口氣頂了上來,心恨難平:“皇后娘娘早有言明,六宮和睦平分春色,秀貴人怕是忘了這一層教誨的深意了吧?”
“去便去。”秀貴人冷冷的語調聽起來極爲不平靜:“只是嫺妃娘娘也別拿着雞毛當令箭,皇后娘娘早已有言在先,六宮和睦必得平分春色,任何人恃寵而驕都是不會有好下場的。眼下這碧魯答應便是。”
言罷,秀貴人甩足了派頭,兀自旋身而去,絲毫不理會身後氣惱不堪的嫺妃。
婉貴人匆匆福身:“娘娘別怪秀貴人,她是氣糊塗了。”話音落,她也趕忙追了上去。
其其格呵呵一笑,眸子裡滿是涼薄:“嫺妃是怎麼了,難道看不出大家的心思麼?有何必同府上就相伴着過來的姐妹計較。倒是那碧魯答應,風頭太勁了,難免招致怨妒,罰過了也就罷了。”
“少在本宮耳畔嚼舌根子。”盼語冷冷的瞥了海貴人一眼:“今日之事,本宮不信你們沒有看清楚秀貴人乃故意挑事。本宮若就這樣縱了她去,往後人人效仿指不定生出什麼亂子。”
“那便走着瞧吧。”其其格溫然一笑:“臣妾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