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外頭風涼,當心身子。”蘭昕替弘曆整理好衣冠,叮嚀道:“朝上和大臣們商討國事,萬萬不要動怒。身子還未好利索,凡事以龍體爲緊。”
弘曆聽她柔和的說着話,心裡很是舒服:“你寬心便是,朕知道該怎麼珍重自己。你也知道天涼了,還穿的這樣少。李玉,去把朕的厚帛衣拿來,給皇后披上。”
含情脈脈的互凝一眼,弘曆才轉身道:“走吧。”
蘭昕送了他上肩輿,才微微收回自己的目光:“索瀾,去延禧宮。”
“是。”索瀾沒有多問,吩咐太肩輿的小太監們擇了最近的路,匆匆就向延禧宮去。
彼時,魏雅婷正捧着一盞熱茶,食不甘味的喝着。聽見皇后駕到,手一抖,茶盞一歪,茶湯便撒在了手上,幸虧並不是特別的熱。“娘娘金安。”她轉首將茶盞擱在几上,連忙起身行禮。
蘭昕慢慢走進來,聲音溫婉好聽:“纔在養心殿見了面,輾轉來到你這裡也就半盞茶的功夫,實在無須多禮。”
魏雅婷低下眉目,像是一早就已經知道了皇后的心思,只淡淡的笑了笑。“皇后娘娘此來,是否想問昨日皇上發高熱時,侍奉在側之人究竟是誰?”
“本宮喜歡直來直去的說話,雅婷,有什麼你直說就好了。”蘭昕擇了一處坐下,坦然的看着面前的令嬪,平心靜氣道:“本宮多少猜到了一些,皇上抱恙沒有即刻傳御醫,這其中的深意,稍微一想也就自然明白了。所以你不必有什麼負擔,如實說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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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出了一口氣,魏雅婷啞然而笑:“許是臣妾多心了,把事情看的太複雜,但其實根本就是極爲簡單的一樁事兒。皇后娘娘,昨晚上,臣妾在養心殿遇見的人……乃是富察大人的嫡福晉,葉赫那拉氏。”
“妙芸?”蘭昕當即站起身子,雙眸凝視着魏雅婷好半天才“哦”了一聲。
魏雅婷料到皇后會是這個反映,便沒有再說下去。畢竟是皇后的家事,也畢竟和自己沒有半點關係。多說多錯終究對自己不會有什麼好處,所以適可而止也就罷了。
“雅婷,你不必有顧慮。”蘭昕並沒有怎麼不高興,只是平和一笑:“許多事情,未必就是表面上看到的這個樣子,皇上興許有皇上的安排。本宮知道,後宮裡無風還起浪呢,何況這件事情又是如此……”
“皇后娘娘放心,臣妾必定守口如瓶,法不傳六耳,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曉。”魏雅婷並非是急着撇清自己,而是說出了自己真實的態度。
示意她坐着說話,蘭昕對她也很是放心:“你若是有心爭寵之人,何必白白浪費那麼多年。本宮知道,你是有心人。心思用的也對,所以本宮纔會直接來問你。”
原本還想要隱瞞城門沒有存到記錄的事情,聽皇后這麼一說,魏雅婷反而有些愧疚了。“娘娘,時候臣妾也讓於壽爽去查過各個城門的出入記錄,均沒有這一筆。”
“知道了。”蘭昕依舊只是笑了笑:“本宮看你臉色不是很好,徹夜未眠最是傷身子,你好好歇着吧。”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魏雅婷不再多話,送了皇后出去。
蘭昕依舊沒有顯露任何心思,其實初聽到這樣的事情,她的心裡也是恍恍不安的。春和這一走,時候也不算短了。是不是該讓他回來了?
正想得入神,蘭昕見薛貴寧氣喘吁吁的從遠處跑過來,便停下了腳步。
“皇后娘娘。”薛貴寧沉了一口氣,儘量不想衝撞了主子。“純貴妃娘娘宮裡方纔派人急急去請了御醫,說是娘娘的龍胎有些作動……”
“去鍾粹宮。”蘭昕算了算日子,純貴妃有孕足有八個月了,怎麼好端端的會忽然在這個時候胎動不適。“是曹御醫去了麼?”
“是。”薛貴寧道:“奴才聽說,純貴妃娘娘刻意吩咐近身的侍婢,必須請曹御醫前去。”
沒有做聲,蘭昕急匆匆的上了肩輿,就吩咐往鍾粹宮趕。偏是路上極爲巧合的遇到了三阿哥永璋。
“兒臣給皇額娘請安,見皇額娘行色匆匆可是有要緊的事兒麼?”永璋行了禮,體貼道:“兒臣能否替皇額娘分憂。”
“本宮聽說你額娘小有不適,傳了御醫前往,心裡有些不安,故而前往去瞧瞧。既是遇到了你,若你無事,便與本宮同去吧。”蘭昕也沒多想,滿心以爲,若是純貴妃真有什麼不好,永璋陪伴在側總是要好一些。
“是。”永璋答應的很爽快,言畢便跟着皇后一併同行。心裡卻盤算着是否能做點什麼,只要額娘不再誕下小阿哥,那他就多了一份勝算。雖說都是一奶同胞,到底也有親厚之分。五根手指伸出來還不是一樣的長短呢。
“怎麼樣?”才步入內室,蘭昕便忍不住問曹旭延。“純貴妃的身子是否有礙?”
曹旭延邊行禮邊道:“皇后娘娘放心便是,純貴妃娘娘只是稍有不慎,走路的時候不小心抻了一下,震了龍胎,並沒有什麼大礙。”
這話一出口,蘭昕猛然覺得有些貓膩。“好端端的,怎麼會走路的時候抻着了。純貴妃身邊是沒有侍奉的人麼?就不知道扶一把?”
“皇后娘娘恕罪。”蘇婉蓉臉色略微慘白,但並沒有過分虛弱:“是臣妾自己不當心,請娘娘責罰。倒是不關侍婢的事兒,她們一直都盡心盡力,把臣妾母子照顧的很好。今兒是因爲……”
略微有些愧疚,蘇婉蓉自責的從枕下摸出一物。“這是皇上早年賜給臣妾的珍珠簪子,簪子上的珍珠不知怎麼掉了下來,臣妾怕滾得不見了,便急着去尋。不想沒留心腳下,險些跌倒故而抻了身子。”
蘭昕接過那支珍珠簪子,的確是還是在潛邸時,四爺賞特意給蘇格格的東西。細看脫落的珍珠,珠子的表面依舊光滑,沒有什麼損傷。再看簪子,鑲嵌珠子的地方好像凹了一塊兒。正是因爲這個微乎其微的小凹痕,才讓這樣圓潤的珍珠滑落下來。
可這痕跡未免太清晰了,若是人爲豈非愚蠢。蘭昕知道,純貴妃的龍胎對她而言,十分的要緊。何況這會兒,她也沒有與人爲難,沒有做壞事,是不必自己弄出這樣的事情的。何況曹旭延是自己人,純貴妃好與不好,騙得了旁人卻騙不了御醫。
所以,僞裝受傷根本是不可能的。
“這簪子最近可有別人動過麼?”蘭昕若有所思的問。
“前些日子,垂下的細絲流蘇斷了一根,長短不齊的有些難看。因爲是皇上賞賜的東西,臣妾不敢不珍惜,便讓風瀾送去內務府修好。昨個兒才取回來。”蘇婉蓉微微疑惑:“莫不是這簪子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吧?”
“像是讓人動了手腳。”蘭昕直言不諱:“珠託這裡有個淺淺的凹痕,原本嚴絲合縫的地方鬆了,珠子掉下來也不足爲奇。”
蘇婉蓉大驚失色:“這怎麼會,臣妾已經鮮少出宮了,即便是走動走動,也從未和旁人有過什麼不愉快。按理說,不會有人如此下功夫爲難臣妾的。還是……還是因爲昔日的事情,耿耿於懷,才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臣妾孩兒的性命……”
永璋這時候才進來,一臉的焦慮:“兒子給額娘請安,額娘無事便好,可嚇壞兒子了。”
微微一怔,蘇婉蓉不曉得永璋竟然也來了,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永璋,這時候你怎麼在這裡?”
“兒子是跟着皇額娘一併來的,只是經過耳房的時候,兒子見底下的奴才正在給額娘熬藥。怕他們熬得不盡心,便前去瞧了一瞧。藥已經熬好了,額娘現在可以喝了。”永璋稍微側身,從身後的奴才手裡端過藥碗,轉首呈於純貴妃面前。“額娘,就讓兒子喂您進藥可好?”
蘭昕欣慰一笑,慨然頷首:“永璋這般孝順,倒是極好的。你額娘喝了你親手喂下的湯藥,必然能很快痊癒。”
“好。”蘇婉蓉嘴上這麼說,心裡卻發怵的不行。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喝這碗藥,也不知道爲什麼嫡親子端來的湯藥,會讓她心驚膽顫的不敢喝。“永璋,你真是長大了,會體貼額娘了。”
但不管怎麼說,皇后與曹御醫都在,永璋即便是想要成爲太子,也不敢貿然行動。“多謝你。”
“額娘說哪裡話,兒子爲額娘盡孝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永璋貼心一笑,舀了一小勺湯藥擱在脣邊,垂溫了才喂到純貴妃嘴邊。
蘭昕朝錦瀾遞了個眼色,並把純貴妃的珍珠簪子交給了她,示意她去查一查這簪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純貴妃你安心歇着,有曹御醫照顧在側,無需顧慮。其餘的事情,本宮自然會替你操心,你便不要多想了。”
“多謝皇后娘娘,臣妾一定好好保重身子。”蘇婉蓉嚥下湯藥,只覺得渾身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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