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安長溪靠在牀邊,沒有絲毫的睡意,身上蓋着前幾日安國公送來的白狐裘,十分暖和。
桌上放着幾冊前朝的古醫書,百無聊賴之際,她便會時常的看一看,前一世就是慘死在慢性的毒藥之上,如今重獲新生,她不想再因爲自己的無知而喪命。
睏意漸漸侵襲到大腦之中,安長溪剛剛躺下,門外便響起了急切的腳步聲,安國公的聲音便就跟着傳了過來:“溪兒,你睡了沒?太后那裡出事情了,快些起來,隨爹爹進宮看一看。”
聽到聲音,安長溪迅速的怕了起來,匆匆穿好衣服,拉開房門,就見安國公一臉的焦急,不由得問道:“爹爹,您說太后怎麼了?”
身上裹着長長的披風,安國公的臉色有些陰沉,在蒼白的月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的鐵青,低聲道:“太后連着兩日發熱不退,太醫說許是瘟疫,這幾天京都的百姓有些也出現了這樣的狀況。”
安長溪一驚,腦海之中突然浮現出了前世的那一場巨大的瘟疫,就是那場瘟疫,帶走了一直疼愛她的太后娘娘,也是那一場瘟疫,造成了京都上下數萬人的死傷。
“既是這樣,爹爹,那我們就先去宮中吧。”安長溪皺着眉頭,轉身將房門關上,跟在安國公的身後便匆匆出了國公府。
一路之上未曾停留,快馬加鞭的趕到了壽康宮,一進門,就看見軒帝正在訓斥的太醫們,安國公與安長溪見狀急忙跪在了一旁。
“都快些起來吧。”見他們二人前來,軒帝稍微收斂了怒意,淡淡的說道。
“皇上,如果您相信長溪,便就讓長溪先去看看太后娘娘的情況吧。”安長溪沉思了一會兒說道,自從同何士儒學了醫術之後,她對一些病症的處理和分辨已經很好,甚至於超出了何士儒的功底。
見安長溪這樣說,軒帝有些驚訝,隨即點了點頭道:“好,那你先去內殿看看,要小心些。”
起身快步走進了內殿,太后此時正奄奄一息的躺在牀上,見到這樣的情況,安長溪心頭一酸,淚水差點奔涌而出。
走上前去,只見太后昏睡不醒,臉上泛着十分不正常的紅暈,輕輕將手放在了她的額頭上,安長溪大驚,竟然燒的如此嚴重,與前世的瘟疫果然是一樣的。
走了出去,一屋子的太醫都擡眼看她,安長溪環視了一週,最後沉沉說道:“皇上,各位太醫,太后娘娘的症狀,怕是瘟疫。”
聽了安長溪的話,方纔給太后診脈的何士儒心中一緊,他剛剛診脈的時候就已經懷疑了是瘟疫,如今聽到安長溪也這樣說,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眼見着軒帝就要邁入內殿,他急忙膝行到軒帝面前,急急說道:“皇上,您龍體爲重,此時萬萬不能夠以身涉險啊。”
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軒帝沉聲說道:“你這是何意?太后如今抱恙,你是讓朕遠遠的看着不成?”
見軒帝已然有了怒色,安長溪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何太醫的醫術造詣她是十分了解的,然而卻是十分的迂腐不通人事,因此還總是被人嘲
笑。
略微沉思了一下,安長溪緩緩開口道:“皇上,何太醫說的倒是不錯,太后娘娘的情況還不算清楚,您是一國之君,不僅是爲了您自己,也要爲了天下的百姓着想啊。”
一旁侍立的景安也聽出了安長溪話中之意,自是不願看着軒帝前去冒險,也馬上說道:“皇上就先聽安小姐的吧,且讓太醫再去看看太后娘娘的情況再進去也不遲啊。”
看了安長溪一眼,軒帝最終點了點頭,他心中還是信任她的,只好道:“你們就快些進去再去看看。”
同那些太醫一同進了內殿,看着身邊的何士儒,安長溪問道:“何太醫,怕真的是那病,您看該如何?”
“當今之計,最重要的便是封鎖病源,只有這樣才能夠制止住瘟疫的進一步傳播,只是,皇上那邊定然是不會封鎖壽康宮的。”何士儒搖了搖頭,眉目之間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憂愁。
“太醫先瞧着太后,皇上那邊我去說說。”安長溪知道這件事情刻不容緩,稍有遲疑說不定就會導致更多的人染上瘟疫,到那時候,後果自然是不堪設想的。
快步走了出去,便看見了凝月公主與藍北墨此時正在一旁勸着軒帝,心中稍微多了幾分安定,向一旁的安國公遞過去了一個神色,隨後走到了軒帝面前。
“長溪,怎麼樣了?”軒帝見安長溪出來,急忙起身問道。
“皇上!”安長溪眉目之上的憂慮清晰可見,她一下跪在了軒帝面前,字字誠懇的說道:“如今太后娘娘的症狀已經確診了是瘟疫,爲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災害,還請皇上下令,封了壽康宮。”
話音一落,軒帝本就嚴肅的臉上陡然綻出了一抹不可置信,瞪着眼睛問道:“長溪,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安長溪咬了咬嘴脣,最終重重的點了點頭道:“皇上,臣女雖不知道這瘟疫如何傳進了宮中,但是如今之計,定時要封鎖病源,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啊。”
軒帝甩了甩袖子,似乎在思考安長溪的話,站在一旁的藍北墨深深的看了安長溪一眼,今日一早軒帝便讓藍靳念同藍紀離一起去了京都的邊界村莊查看疫情,卻沒想到不過一日的功夫太后竟然也染上了疾病。
“父皇,兒臣以爲,安小姐說的不錯。”藍北墨走到軒帝身前,斂着眉說道,幽深的眸子深不可測,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墨兒,你說什麼?”軒帝冷眼看向藍北墨,似乎沒有想到他竟然也會這樣說,一時之間有些詫異。
“兒臣認爲,安小姐所言不錯,於情,您是太后的兒子,可是父皇,您也是一國之君,又豈可因爲一己之私而棄天下於不顧呢?”藍北墨站在一旁,低聲說道。
軒帝深吸了一口氣,雖然心中仍有些怒意,但是他何嘗不知道藍北墨的意思,最終只好哀嘆一聲,嚴肅說道:“你們一個個的都要逼着朕不成?”
“皇上,下午一直伺候太后娘娘的畫藝突然暈了過去,似乎也有些發熱的症狀。”畫眉急匆匆的自內殿走了出來,跪在軒帝
面前低聲的說道。
所有人都是一驚,就連安長溪也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有人又病倒,一時之間只能夠望向軒帝。
“皇上,還請您立刻決定。”此時,一直在一邊聽着的安國公也不由得開了口,正月之中就出現了瘟疫,已然不是好事,若是再造成大面積的傷亡,恐怕後果是極其嚴重的。
身旁已經跪了一地的人,軒帝看着內殿,眼中露出了極度的隱忍,半晌才終於說道:“傳朕旨意,封了壽康宮。”
“皇上,長溪請求皇上能夠讓長溪在此伺候太后娘娘直到娘娘身體痊癒。”大殿之中燭火搖曳,安長溪穩穩的跪在地上,清脆的聲音敲打着在場每個人的心。
聞言,軒帝皺了皺眉,本不想同意,卻在她的臉上看到了十分堅定的神色,不由得心中一暖,點了點頭道:“好吧,朕準了,從現在開始,壽康宮之中的所有事情都由你全權做主,切記要好好照顧自己。”
磕頭謝恩,安長溪擡起頭,就在這一剎那,她在軒帝的臉上看到了極其沉痛的神色,望着門外的大雪紛紛,她只覺得此刻渾身冰冷,冷風侵透了衣襟,傳遍了全身的每一個角落。
雖然壽康宮封宮是以太后患病需要靜養爲理由,禁止任何人出入,但是各宮上下卻彷彿都察覺到了不同的感覺,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正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之下發生着。
皇后娘娘此時倒是彰顯出了後宮之主一國之母的風範,在她的恩威並施之下,後宮各宮倒是還算安詳,至少表面上看去也是平和一片的景緻。
與此同時,前朝的事情依舊向以往一樣有條不紊的進行着,雖說藍紀離和藍靳念時有來報,說是京都周邊地區的瘟疫規模逐漸在擴大,京都之中也已經有人染上了瘟疫,但是宮中早已經做好了應對的策略,因此還並沒有大規模爆發。
因着瘟疫的事情,軒帝一天之內就下了六道聖旨,親自督促着太醫院、賑災司進行防疫工作,然而卻是並沒有什麼有效的方法能夠制止災情,軒帝一怒之下貶斥了六人,倒是讓朝中的大臣們都開始坐立不安了起來。
此時此刻,安長溪卻是正與何士儒等一衆太醫守在壽康宮之中,翻看着各種古籍醫書,只希望能夠從這些古代遺留下來的東西中找到些蛛絲馬跡。
那日晚,看着壽康宮的宮門緊緊關閉,看着安國公,凝月公主和藍北墨緩緩的走出了宮,就這樣隔絕了一個世界,門外,是大千世界,而門內,她肩負重任,甚至沒有人能夠知道,這壽康宮之中的人,到底還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恐懼,不安,還有對死亡的驚懼,悄無聲息的在安靜的環境之中充斥着,那種預料不到未來的感覺,讓人心裡慌亂,近在眼前的危機感,在每個人的心中慢慢的滋生着,誰都知道,這危險就在眼前,可是偏偏不能夠逃離,像是看不到一點光明,沉入黑暗一樣,只能夠在這樣的環境中等待着隨時都有可能降臨的死亡。
眼睜睜的等待着死亡,無論是對誰來說,都將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