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王府。
楚湘王的日子向來是快活的,閒時風花雪月,載歌載舞,左擁右抱。
人是成親了,卻也沒見他收斂一分。
今天太傅府上來了人,便把丁月逝的消息通報到他面前去了。
楚湘王收到消息,把太傅府派來的人打發出去。
消息傳過來,那意思自然是要帶蘇瑩回府一趟。
他自飲了一杯酒,想了想,也就擺了手:“都撤了吧。”
正跳舞的幾位女子趕緊行禮,撤了。
“去,把蘇瑩給本王叫來。”他朝自己身邊的人吩咐一聲,便有婢女應了聲,快步去了。
蘇瑩嫁入楚湘王府的日子並不好過,除了守活寡外,還要面這府中一些人的冷眼冷語。
今日的蘇瑩穿了一身的大紅衣裳,紅色的衣裳襯得她凌厲了幾分,也美豔了幾分。
整個湘王府上下,惟有她年紀最大,在年紀上不如人,在美貌上好似也不如人,那就從衣裳上着手,使自己的看起來美豔妖嬈一些。
王府的日子孤獨又寂寞,沒事的時候她也只能在府中拿些饅頭片喂喂魚了。
楚湘王的婢女過來傳話,聲音有幾分的趾高氣昂:“蘇夫人,王爺請你過去一趟。”因爲不得寵,在這王府也沒誰真的會把她放在眼裡,尤其是王爺身邊得寵的一等婢女,更不會把她放在眼裡了。
“有說什麼事嗎?”她頭也不擡的問句,這人叫她,從未有過好事。
“不知。”
蘇瑩手中的饅頭片隨手全扔到水裡了,立刻有許多的魚兒遊了過來,爭吃這塊饅頭片。
她站了起來,掃了一眼這態度有些高傲的婢女。
在這府中待了一段時間了,她自個高傲又囂張的性子也被磨得差不多了,便懶得與她一個小小的婢女計較了,計較多了,太鬧心。
蘇瑩擡步走了,行在遊廊之中,遇着了曲錦瑟。
到底是楚湘王的正妃,蘇瑩不能不行禮,在這方面,她已吃過不少虧了,現在也學乖了。
曲錦瑟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喲,蘇大姐今天怎麼穿得像個新媳婦似的,這是又想再嫁了呀?”
蘇瑩瞧她一眼,奪路就走。
曲錦瑟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胳膊:“蘇大姐,我就奇了怪了,你當初是怎麼想的,怎麼會以爲咱家爺會看上你呢?”
每次見她,曲錦瑟都是要奚落她一番的。
她是正王妃,蘇瑩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妾,敢頂嘴,敢不聽她的,她自然是會給她吃不完的好果子。
如今兩個人都是楚湘王的女人,旁人懼怕蘇家,她曲錦瑟現在可不懼怕。
蘇瑩瞧她一眼,有些忍無可忍,用力推她一把。
論體力,曲錦瑟不是她的對手。
她被推得蹌踉,鬆了手,就聽蘇瑩道:“王爺找我還有事情,恕不奉陪。”
蘇瑩奪路而去,曲錦瑟臉色黑了黑,她的婢女趕緊扶她。
“走,去看看。”她倒想看看王爺找這個賤妾有什麼事情,府裡上下誰不知道王爺最不喜歡的就是她了。
~
那時,蘇瑩來到楚湘王面前,彎腰行禮:妾身見過王爺。
楚湘王挑了挑眉,這些天來,她學乖了,不再大吵大鬧了,知道低眉順眼對自己纔是最有利的了。
楚湘王走到她面前來,看了看她,伸手摁在她的肩膀上,語氣有些許的沉重:“瑩兒。”
“……”蘇瑩瞧着他,不知道這賤人又打的什麼鬼主意,瑩兒,多諷刺……
這個名字在她嫁給他之後,就再沒有喚了。
他說:“本王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蘇瑩猜測着:再壞的消息,也不過是把她趕出府吧。
若真那般,她這個女兒又要給蘇家抹黑了。
“剛剛太傅府上傳來消息,月兒掉在荷塘裡淹死了。”
“……”蘇瑩震驚,這是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過的事情。
“走吧,本王陪你回去一趟。”
蘇瑩愣了愣,楚湘王已抓了她的手腕,帶她就往外走。
門口的時候,瞧見曲錦瑟朝這邊來了。
她目光微微一涼,落在他們的手上。
楚湘王這個人,還真是賤得可以,只要是個女人,他都喜歡,蘇瑩這麼大年紀的女人,他也吃得下去,竟然拉着她的手,這樣子是打算寵她了麼?
她盯了蘇瑩一眼,這個女人雖然年紀大了一些,但這麼一打扮,還真是美豔得很。
曲錦瑟彎腰行禮:王爺。
“愛妃,丁月落水死了,本王陪她去一趟太傅府上。”
曲錦瑟心中瞭然,原來是要去太傅府上,這就不奇怪他突然要拉着蘇瑩的手了,這楚湘王啊,向來會做戲,死的都能說成活的。
“原來是蘇大姐的女兒逝了,蘇大姐,您可要節哀順變了。”她也故意安慰一句,目中自然是沒有絲毫的同情之意,蘇家那些人,都死完纔好呢。
蘇瑩沒說話,心裡震驚得不得了,回不過神來,她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楚湘王吩咐了人備馬車,拉着她便走了。
要去太傅府上了,當然要假裝恩愛了。
至於蘇瑩,她若敢不配合,有她好受的。
不過,看她丟了魂似的,恐怕也沒心情回蘇家告他什麼狀了。
蘇瑩丟了魂似的跟着楚湘王上了馬車,一路去了蘇家。
因爲丁月的逝,整個太傅府上已變了天。
那個孩子,雖然只是蘇家的外孫,但每個人都極爲疼愛的。
她是蘇家長女的女兒,生前沒傻的時候那小嘴也是頂能說的,個個喜歡。
因爲丁月的逝,老太君和太傅府上也都是傷透了心。
蘇瑩回來,就看到靈前自己女兒那冰冷的屍體。
“小月,小月。”她跌跌撞撞的走了過去,一把掀了蒙在她臉上的白布,真的是她的女兒。
她到現在依舊不敢置信,直晃着她叫:“小月,小月你不要嚇娘,你快醒過來。”
“娘,小月死了,不會醒過來了。”丁超這時過來拽拽她的衣裳,和她講。
小月是他的妹妹,死了他也很難過,大家都哭,他也跟着哭,眼睛紅紅的。
蘇瑩回頭看他,愣了愣,叫他:“小超,你妹妹怎麼會死的?”她忽然四下看了看,好像從一進來就沒看見顧今笙,顧今笙不是在照顧她女兒嗎?
“娘,小月是掉荷塘裡淹死的。”
“顧今笙呢?顧今笙呢?”她猛然大喊,這個顧今笙,到底是怎麼照顧她女兒的,她真是恨死她了。
“娘,三舅媽不在家。”
“她是怎麼照顧我女兒的?”蘇瑩尖叫,女兒本就代她受過一次劫了,因此變傻,現在竟然死了,她不能不找她算帳。
蘇瑩尖叫,老太君這時已走了進來,吩咐一聲:“把她帶過來。”在小月的靈前大吵大鬧的,這成何體統。
老太君的婢女立刻過去帶人,和她講:“大小姐,老太君請您過去。”
蘇瑩猛然回身,朝外便走。
老太君去了花廳那邊坐下,蘇瑩快步過去,來到老太君跟前撲通跪下:“奶奶,您一定要爲小月做主。”
“上次小月已爲顧今笙受害一次,這次因爲她沒有好好照顧,小月因爲她才死的,她這樣的人,就不配爲我們蘇家的媳婦。”
啪……
老太君捶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茶水被震動。
“瑩兒,小月的死是個意外,看守不當的兩個婢女已經被處死了。”
蘇瑩問:“最大的職責不是顧今笙嗎?”
“笙兒是蘇家的兒媳婦,是閣老夫人,你讓一個閣老夫人十二個時辰寸步不離的給你看守女兒?說得過去嗎?”
“……”說來說去,奶奶現在是向着顧今笙說話了。
“小月的死,大家都很難過,你不要在鬧了。”
不要在鬧,就此放過顧今笙?她怎麼會甘心:“我的女兒因爲他們傻了,現在又因爲他們死了,你讓我就這樣算了?”
老太君解釋:“笙兒一早就去了江家村,她的婢女所嫁的那個男人,昨晚死了,她一早便處理這件事情去了。”
蘇瑩聲音微涼:“說來說去,奶奶現在就是要爲顧今笙開脫了。”
老太君看着她,這瑩兒都是被她娘慣的,都這麼大的人了,還是那麼的驕橫,不辯是非,想什麼就是什麼。
~
江家村。
顧今笙坐在裡屋裡,陪了紫衣一會。
她幾次哭昏過去,身子極度虛弱,如今躺在牀上,她神情木然。
今笙看着她,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這個時候,恐怕什麼話都不足以安慰她的心吧。
過了一會,有人匆匆走了進來:“夫人。”
今笙擡頭看了一眼,是蕭凌來了。
“夫人,丁月小姐死了。”所以他來就是通知她這件事情的,需要她回府一趟。
今笙一震:“怎麼回事?”
蕭凌把知道的說了一遍:“丁月小姐是落入荷塘而死的,照顧她的兩個婢女已被處死。”
“……”靈珠和嫣紅死了……她目光動了動,覺得胸口有些難受。
“夫人。”躺在牀上的紫衣忽然就坐了起來,聽見丁月小姐死的消息,她勉強打起精神。
那個丫頭雖是惹人討厭,但自從傻了之後,還算可愛,主子也盡心盡力的照顧着,兩個人也是慢慢產生了些感情的。她忽然死了,想必夫人也是甚難過的吧。
“夫人,您回去吧,快回去看看。”紫衣起來和她講。
今笙回頭看她,默了一會,吩咐:“襲人,你和梅風留下來照顧紫衣。”
“是。”
今笙擡手,扶在紫衣胳膊上,和她講:“等辦完喪事,你就跟着襲人一塊回來。”
紫衣點頭:“夫人您放心,我沒事的。”
今笙看了她一眼,她自然是不放心的,任誰死了丈夫,都會痛不欲生的,但眼下她也必須回去了。
丁月死了,府裡有些人,恐怕要把這責任推到她身上來了,三爺也會因此,很難過的吧!
安撫好紫衣,今笙也就起了身,帶了薄葉和萬青夫婦跟着一塊回去了。
告別了江家,今笙乘了來時的馬車,往回而返。
回去的路,依然要經歷那條不平的土路,路的兩旁都是莊稼和樹木。
靠在馬車裡,今笙覺得胸口有點悶。
猛然,馬車晃動了一下。
馬車之外,那車伕胸口已中了一箭,身子從馬車上滾落下去,撲倒在地。
“葉子,保護好夫人。”外面傳來萬青的吩咐聲,隨着他的話落,已有數人從樹上跳了下來,舉刀砍來,同時,只見一位戴了鐵皮面具的男人躍上了馬車,駕馬而去。
薄葉策馬追了過去,那馬車上的男人手持了弓箭,朝後面射了過來,不是射人,而是射向了薄葉的馬,馬兒嘶叫一聲,撲倒下來,連同薄葉一塊滾了下去。
今笙人在馬車之中,忍住內心的震驚,掀了簾子準備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見有個戴了銀色面具的男人穿了一身黑衣,手持長劍走了進來。
“白候軒……”她本能的喚出這三個字,但很快,她搖了頭,雖然這個人戴的鐵皮面具和白候軒當初的一樣,但看身形,她覺得不是白候軒。
既然是不白候軒,恐怕是他派的人過來。
“白候軒呢?”忍下心裡的惱意,她聲音也冷厲起來,這個人,殺了江自成還不夠嗎?還要來怎麼樣……
那人手中的劍指向了她:“該見的人,時間到了,你自然會見到。”
~
隨着馬車漸行漸遠,不遠處的蕭凌、萬青、薄葉三個人,與這半路突然而來的人展開了一場廝殺。縱然他們幾個人武功不弱,但對方人多勢衆,即使是拖,也把人給拖住了。
對方見馬車已經消失,倒也沒有繼續再戰,有人喊了一聲:撤……所有的人便立刻疾身而退,並不戀戰。
萬青一把拽住要追的蕭凌:“不用追了。”他大概知道是誰了。
蕭凌道:“夫人不見了,一個活口沒有留下……如何朝三爺交代?”
“是津衛城的白候軒乾的。”這些人出行,個個戴了鐵面,和之前的一樣,除了白候軒,還有誰?只有他纔會劫持夫人。
蕭凌問:“你確定,是白家?”
“錯不了。”
~
太傅府。
傍晚。
蕭凌回來了,只是並沒有把人帶回來。
因爲丁月死的事情,蘇長離的心情並不好,靈堂那邊的婦人一直在哭,他自個的心情也是煩亂。
坐在屋裡,他靠在椅背上望着門口。
過了一會,蕭凌和萬青薄葉就進來了。
“三爺。”萬青進來啓稟:“夫人讓白候軒給劫了。”
“……”蘇長離瞧向他,目光驟然變冷,他站了起來。
“確定是他?”他問了一句。
薄葉說:“奴婢確定,這夥人和上次劫持夫人的是一夥人,都是戴了同樣的面具,同樣的衣裳,其中一個人手持弓箭,箭發了得。”那人一出現就射向了她們身上的馬,使她們沒有馬,便無法追擊。
蘇長離默了一會:“這件事情,不要外傳。”
“是。”
“現在,去招聚所有的人,時光閣見我。”
“是。”
幾個人退下,蘇長離又慢慢坐了下來。
時光閣,那裡聚集了無數的能人異士,爲蘇家所用。
這白候軒,一再的挑釁,他若不給他點教訓,他是不是要無法無天了。
夜幕漸漸落下,黑夜來臨,時光閣還依然明亮如晝。
蘇長離擡步走進閣中,殿前,有上百的兄弟正候在此處。
他擡步走了進去,蘇長淵人也正懶洋洋的坐在那兒。
聽說他今天都把人招聚來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他自然是跟着來了。
蘇長離走了進來,環視了一眼在座的各位,說:“現在,所有的人喬裝打扮,跟我出城,去津衛城白家一趟。”
蘇長淵驚訝,內心默道:不會是顧今笙又讓白候軒給劫了吧?
這白候軒也真是夠了,一次也就算了,次次這樣子,真當老三不會動他啊!
~
同時,顧今笙被推下了馬車,眼睛被蒙上了一層黑布。
四周本就一片黑暗了,這下子就更黑了。
“走。”身後持劍的人推着她進去。
今笙看不見路,腳下有些跌撞。
一路跟着往前走,隔着黑布,隱隱感覺到了一些的光線,就聽身邊的人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主公,人要的人,抓來了。
有人朝她走了過來,伸手,揭了她眼睛上的黑布。
顧今笙望了一眼面前的人,是一個男人,一個戴了銀色面具的男人,但不是白候軒。
這四周,處處秀着陰冷,一時之間,不知身在何處。
“你誰呀?”今笙問了一句。
那人揮揮手,身後的人都退了下去。
他慢慢揭下自己臉上的銀色面具,望着她道:“笙兒,別來無恙。”
今笙震驚:“皇甫羨……”
尤記得,那次在殿前,因爲殿上設有機關,他是逃走了的。
這麼久了,並沒有聽蘇長離再提過他的事情,她也從未問過,卻沒想到,他竟是一直在這兒等着她呢。
本以爲是白候軒,誰料竟是皇甫羨。
會不會三爺那邊的人也會誤會是白候軒?
若是三爺也這樣誤會,會不會第一時間跑到津衛城,到白府去。
不,她得想個法子,趕緊脫身離開這兒,把消息帶回去。
“笙兒,你還是這麼美,看樣子你過得很好。”皇甫羨已欺身過來,擡手,欲伸過來,她猛然後退。
她過得很好,他可不太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