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珺瑤公主見葉子謙神色不對,輕聲說了一句。
葉子謙搖搖頭,“公主不必向我道歉,我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兩人一時無言,片刻,馮知府啪的扣上一個書箱,然後拍了拍手揉着痠疼的肩膀。
“葉大人,府衙的廚娘應該已經準備好了午飯,您和殿下先去吃飯吧。”馮知府走到窗前透氣,一邊勸道。
“看現在的天色,恐怕一時半會兒不會下雨了,馮大人也歇歇吧。”葉子謙站起身,順手把幾本縣誌遞給珺瑤公主讓她幫着拿。
馮知府看了一眼已經空了大半的檔案庫房,點了點頭,“也好……對了,下官見二位方纔似乎有說到豐遠縣,下官曾在豐遠縣做過幾個月的縣令,如果有什麼想知道的話,說不準下官也能講解一二。”
葉子謙看了一眼珺瑤公主,跟她並肩離開庫房,馮知府竟然還做過豐遠縣縣令,這倒是讓葉子謙有些驚訝。
看來那次殿試之後,馮知府也是幾經輾轉才坐上了知府之職。
“那豐遠縣可有什麼……嗯,與衆不同的事?”葉子謙想了想,仔細斟酌用詞問道。
馮知府皺了皺眉,每個地方估計都會有一兩件有種不同的事,但從他方纔偶爾聽見的一句半句來看,葉子謙與珺瑤公主討論的事應該與皇后有關。
“一個小縣城的普通百姓家的閨女當上了皇后,應該很與衆不同了。”馮知府摸着下巴說了一句,“下官在做縣令時,把所有的縣誌都翻看了一遍,但只記載了此事光鮮的一面,那些百姓中流傳的半真半假的消息卻隻字未提。”
“半真半假?”葉子謙微微側頭看向馮知府,不明白難道皇后還能有假不成。
珺瑤公主對這個話題也很感興趣,雖然聽別人談論自己家的事確實有些怪異。
馮知府看出葉子謙的疑惑,微微搖了搖頭,“以往歷代的皇后無不都是當朝權貴的女兒,只有先皇對一個貧民女子一見鍾情,還封了後,先不說朝中文武大臣都視這個賢德的皇后爲眼中釘,就連皇后在豐遠縣的父母,也經常遭人恐嚇。”
珺瑤公主愣了一下,在她的記憶中,皇后是很隨和善良的人,在當了皇后以後,應該會將父母接來京城纔對,就算是她不提,皇上也會提。
然後葉子謙替珺瑤公主問出了這個問題。
馮知府微微抿了抿脣,有些遲疑,“我說這些,也都是從當地百姓口中聽來的,葉大人最好掂量着相信。”
“放心,我自有分寸。”葉子謙點了點頭。
“其實,據說當時皇后確實想讓父母進京,但似乎是皇后的父母收到了不知是誰的恐嚇,主動與皇上說自己不想離開老家,皇后這才放棄這個想法。”馮知府壓低了聲音,與朝中一品大員討論先帝的私事,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珺瑤公主並不瞭解這些,聽完這個解釋之後,不禁覺得確有可能。
“就這樣過了正好三年,皇后的父母忽然在一夜之間染上怪病,沒有幾天,就都吐
血而亡了。”馮知府說着還有寫脊背發涼,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這事真假,先帝似乎封鎖了消息,現在也就只有當地人還偶爾談起。”
葉子謙蹙眉在腦中算着其中的聯繫,明德皇后入宮三年後,其父母病逝,按照明德皇后逝世的時間來看,相距不到兩個月。
“難道皇后的父母真的患上了怪病?”葉子謙不太相信,世上哪有這種巧合,就算絕症,也沒有從病發到死亡只有幾天的,況且還是兩人一起得了絕症。
“當時許多當地人也不相信,宮裡好像還特別派了太醫和仵作過來,但最後還是草草入殮了,太醫和仵作也都只說是換了怪病,然後就匆匆回了京城。”
馮知府的話讓葉子謙疑惑更甚,皇后的父母病故,理應舉行國喪纔是,怎能在一個偏遠小城直接下葬。
太醫和仵作一定有問題。
“那馮大人知不知道當時被派過來的太醫和仵作姓甚名誰?現在是否還在朝廷供職?”葉子謙追問。
馮知府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這些都是從當地人那兒聽來的,葉大人覺得他們會認識朝中的官?”
葉子謙被問的啞口無言,的確,想從普通百姓口中獲悉這些,還是不太現實。
三人說着,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飯廳,府衙沒什麼人手,馮知府也不必開特例讓人把菜送到房裡,就直接洗了手坐下。
廚娘坐的菜色頗爲簡單,不過能吃到這樣的菜已經不錯了,帶葉子的蔬菜大多被陰雨潮溼的天氣捂得腐爛發黴。
“府衙簡陋,還請二位不要嫌棄。”馮知府客氣了一句。
珺瑤公主也不挑食,當然不會計較這些,剛剛拿起筷子,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對了馮大人,豐遠縣裡衛州府城內大概有多遠的距離?”
“倒是沒有多遠,騎馬的話一個白天的時間就能到了。”馮知府算了一下回答,然後轉頭望了一眼門外,“如果是公主殿下騎的好馬,只需大半天就行。”
珺瑤公主點了點頭,擡手拍了拍葉子謙肩膀。
葉子謙放下筷子擡頭,就看到珺瑤公主對他眨眼睛。
“去一趟豐州府啊?”珺瑤公主眼中閃過興奮的光芒,躍躍欲試道。
“殿下,對於設計皇家的事,您這麼積極實在有些……”葉子謙咳嗽一聲,瞥了一眼搭在自己沒受傷的右肩上的手。
“別這麼說嘛,正因爲與皇家有關,我才更想知道真相。”珺瑤公主表情雖然輕鬆,但葉子謙眯了下眼,從珺瑤公主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堅毅。
“而且……母后待我不錯,如果她真的……我總要替她……”珺瑤公主有些模糊的低聲說了一句,遺憾從臉上一閃而過,隨後恢復了笑臉,“怎麼樣,就算你不答應,本公主好手好腳,隨時都可以出發!”
葉子謙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勉強同意珺瑤公主的提議。
而且就算珺瑤公主不說,自己也確實打算去一趟,親自調查。
恐怕如果自己的父親知道這些隱情,也
一定坐不住了吧。
另一邊,大風吹來了幾片陰雲,漸漸抵消連日來的酷熱,收拾好攤子不久的小販又要考慮如何避雨,有的乾脆直接卷着包袱推車回了家。
皇宮御花園中,簫嬪坐在涼亭裡,伸手撫了撫被風吹亂的長髮。
冬曉跟在一旁,在上一陣風過去之後,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簫嬪回頭看去,冬曉連忙低頭,道了一聲女婢失態了。
“你的風寒還沒好嗎?”簫嬪算是關心了一句。
冬曉咳嗽一下,嗓音有些沙啞,“謝小主關心,奴婢已經好多了。”
簫嬪心中異樣的感覺更甚,“本宮以前不曾關心你嗎?”
“不……不是,是奴婢失言!”冬曉有一絲慌亂,連忙搖頭否認道。
簫嬪張了張口,還想再追問些什麼,左右光線忽然一黯,一聲悶雷響起。
“要下雨了。”簫嬪站起身,走到涼亭飛檐下方擡頭看去,剛好看見一道藍紫色的絢麗光芒劃過天邊。
“小主,您還要去凝箬閣嗎?”冬曉也跟着擡頭看了看天色,擔心的問了一句,如果不打道回宮的話,只恐怕走到一半就會被大雨淋溼。
簫嬪還未說話,豆大的雨滴便從天上砸了下來,落地有聲。
“現在,宮也回不去了。”簫嬪淡然轉身坐回到石凳上,打算等雨停之後再作打算。
她聽聞王曇雅在慶玉堂發生的事之後,暗說王曇雅出手果然凌厲,竟然預先安排了內應。
不過局贏得再漂亮又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差點死在將死之人手中,落得昏迷躺在牀上,連太醫都診斷不出結果的下場。
本想親眼看看王曇雅有多狼狽,但是沒想到連天都不給她機會。
“小主,如果您想回宮的話,不如讓奴婢先回去拿傘。”
涼亭間,一時的寂靜讓冬曉覺得有些不適,明明入耳都是雨聲,她卻覺得十分壓抑。
簫嬪笑了一聲,意味不明的看着冬曉,“你一來一回的時間,不如本宮也直接跑着回去算了。”
冬曉被說得一愣,然後低下了頭,用袖子掩口咳了兩聲。
簫嬪不再說話,微微仰頭看着棚頂縱橫交錯的木質橫樑,皺了皺眉。
那天皇上明明不耐煩的離開,爲何還會回來呢?
夏季的雨來的突然,停的也突然。
如瀑布傾瀉下來的雨水不過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便悄悄隨着陰雲遠去。
風捲着雨後泥土的味道,隨清新的感覺撲面而來,樹葉上墜落下來的雨滴在陽光下發出一瞬間的璀璨光芒,落到地上融入土地。
簫嬪靜坐了片刻,然後起身走到涼亭外,冬曉以爲她要離開,趕緊跟上。
“小主,您要回去,還是去凝箬閣?”冬曉問了一句。
簫嬪伸手接住從涼亭飛檐上落下的水滴,然後翻轉手掌指了一個方向。
“你回去吧,本宮去凝箬閣。”
冬曉愣了一下,“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