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寒,房內雖然有暖爐會暖和許多,何太醫還是建議弱水最好是能夠到外面走走,活動活動曬曬陽光,這樣更有利於身體。
弱水這日看着外面陽光正好,便想着到後花園走走。想叫柴芙陪着,宮女說她又到明月閣去送東西了,這幾天冷了,送了一些被褥。雖然明月閣已經成爲禁地,但是柴芙卻並沒有因此而放棄,還是隔三差五的送點東西過去,託侍衛帶進去。
弱水沒有支持也沒有阻攔。便讓其他的宮女陪着也到鏡湖便走走。鏡湖邊草木多半都已經枯萎了,湖面上吹來的是陣陣寒風。弱水將披風裹了裹,不由得感嘆時間過得真快,進宮的時候萬物還沒有甦醒,而如今又再次的沉睡過去。
望着湖對面的明月閣,心中總會隱隱作痛。自清水被囚禁明月閣已經兩個多月了,她並沒有去看過一眼,偶爾也會擔心,可總是過不了心中的那道坎。
湖水中寒氣的確很重,裹着披風還能夠感到陣陣的陰寒。她便繞道想林後的復廊走去,那裡避着風卻迎着陽光會好些。
剛步入復廊每走幾步,便聽到了石牆另一側一個聲音感慨的道:“不該來到這個世上的孩子,無論如何得努力,終究還是保不住。”
弱水的心狠狠的一抽,這是在說她嗎?這宮中也就只有她一個人小產,不說她又會是誰呢?只是這個聲音她並不熟悉。
“是啊,公子之命不可違,只是沒想到最後這孩子會命殞大小姐之手。”
這是柴芙的聲音,弱水能夠清楚的判斷。她愣站在原地,心好似被人捅了一刀,疼的要斷了氣。她的孩子就是這樣的沒了?
殷商容不下她腹中的孩子,清水便動手奪了她孩子的性命。她一直認爲清水是無心之過,原來一切都是有預謀的,處心積慮的要除掉她的孩子。
當日的場景在腦中回放,她更加的確信清水那滑倒一腳是多麼的虛假。樓梯上面什麼都沒有,根本就不滑,她一個身懷七個多月的孕婦都能夠走的穩,清水會武功,身形怎麼可能沒她穩?
她不僅要了她孩子的性命,也差點要了她的性命。那所謂的求皇帝舍小保大,不過是她自己在尋求一點安慰。
“姐姐,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她心中狠狠的責問,“我那麼的信你,你竟然要取我孩子性命。姐姐,你太狠心了。”
淚順着臉頰滑落,滴在厚重的風衣上。
宮女多少也是聽明白了剛剛牆另一面兩人的對話,心中也不禁的心疼弱水。會被自己最親的人殘害,這是怎樣的心痛。其中一個宮女忙勸道:“娘娘可千萬注意身子,別太難過了。”
她心中詰問,她怎麼能夠不難過,怎麼能夠不傷心?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捷星宮的,但是回到內殿後便坐在路邊一動不動。宮女勸說了許久,她依舊是木雕石刻一般。若不是那一雙眼睛還在流淚,無人會想着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柴芙回來,見到她這個模樣便詢問宮女是怎麼回事。宮女個個都不敢多嘴,支支吾吾的不說話。她便走到弱水身邊抓着她的手,手冰涼。她驚愕的看着弱水,在爐邊有一會兒,手竟然如寒冰一般。
“小姐,你怎麼了?”她嚇得有點慌,“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她立即的對殿外的宮女吩咐,“快去請太醫過來瞧瞧。”
殿外的宮女見柴芙神色慌張,不敢怠慢,立即的跑了出去。
“小姐,快到牀上躺着,你身子都冰涼了。”撫着弱水起身。
弱水一雙紅紅的眼睛看着她,含着無限的失望和心痛。
“小姐,你……你這是怎麼了?”柴芙嚇得有些手足無措,她從沒有見到弱水這般的失神過。即便是剛失去孩子的那幾日神情都沒有這般的駭人。
弱水咬了咬牙,在柴芙的攙扶下躺在了榻上,圍上錦被,兩個宮女又將暖爐擡到榻邊。弱水便縮在牀榻上,滿眼的淚水不斷,卻一句話不說,讓柴芙更加的擔心。
不一會兒太醫過來檢查了一番,說弱水身體並不大礙,可能是因爲過於傷心了。柴芙便猜測應該是因爲小產的事情,加上這些天皇上的冷落,心中覺得倍感委屈而難過,也便沒有多想,便讓宮女送太醫。
兩日後,中午時分,柴芙提着一個食盒準備出去,弱水站在殿門前喚住了她。
“你每日過去給姐姐送飯也並不能夠見到她,和她說上半句話。每次看你失落的回來,我也心疼。現在外面越來越冷了,以後就讓小喬送過去吧。”說着便叫過身邊伺候的小喬吩咐道,“以後雅嬪娘娘那裡就由你過去,可務必要讓侍衛將飯菜送進去。”
小喬福了一禮應是。
柴芙有些不放心,想着爭辯幾句,小喬已經走上前去接她手中的食盒。“芙姐姐放心,小喬肯定會讓侍衛將食盒送進去的。鏡湖邊風發,芙姐姐就在殿內陪娘娘吧。”
柴芙看了眼弱水,她面帶微微的笑容,似乎是讓她放寬心。的確這個小喬是衆多宮女中最機靈做事最利索的,也變不再開口了,將食盒交給了小喬,又吩咐了幾句。小喬笑着回她道:“芙姐姐放心吧,小喬可不敢有半分馬虎的。”
弱水轉身進了殿內,柴芙便跟了進去。“小姐,這幾日忽然冷了起來,小姐身子還沒完全恢復,可要好好調理,注意保暖纔是。”
“你說的是啊,我本是想這幾日去明月樓看看,可現在真的不敢出門,只能夠等天稍稍暖和些再過去了,也不知道姐姐到底如何了。”她悵惘的嘆了一聲。
小喬走到明月樓附近,碰見了正從太皇太后的宮苑回去的郭蕊。她裝作沒看見,故意的繞到走開。
郭蕊身邊的宮女高聲的叫住了她。她無奈的走了過去,福了一禮。
“這是給雅嬪送過去的?”郭蕊瞥了眼她手中的食盒。
“是。”
“頌妃與雅嬪可還真是姐妹情深啊。”郭蕊陰陽怪氣的道,“去吧!”
小喬匆忙的拎着食盒離。
身邊的宮女不解的問:“娘娘爲何這麼輕易的就讓她走了?她可是去接濟那雅嬪的。”
“呵!一個被囚禁,一個小產失寵,本宮還有什麼好擔心的,等本宮府中的皇子出生了,她們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夠眼睜睜的看着本宮春風得意。更何況本宮還等着看這對姐妹雙雙被打入冷宮的模樣呢。”
“娘娘說的是,現在這姬氏姐妹已經不足爲患,等娘娘誕下小皇子,就連皇后也要禮讓娘娘三分。”
郭蕊得意的笑了笑,白了明月樓一眼,在宮女的攙扶下離開。
明月樓臨湖而建,四周並無高大的建築,冬日的風比較大。樓中空蕩蕩,連個取暖的爐子都沒有,甚至是火種都尋不到,更是寒冷異常。每日送進來的飯菜不僅少,而且都是冰冷的,食難下嚥。幸得前幾日柴芙鬆了些厚的被褥過來,不至於兩人此刻被凍的病倒。
此時樓下的門被再次的打開,必然是送飯進來。孟萱忙下樓去拿上二樓來,飯菜有些熱乎,而且是幾碟小菜還有兩碗米飯。她們猜到這必定是柴芙送過來的。兩人也吃點東西取暖。
一連許久,都是如此,每隔兩日,便會送來一些豐盛飯菜。但是這飯菜卻並不能夠抵禦嚴寒,孟萱抱着清水圍在牀榻上,深夜還是會凍的瑟瑟發抖。清水甚至是凍的發了燒,咳嗽好幾日。求門前的侍衛去請大夫,侍衛只是冷冷的回她們一句說太皇太后有令不得任何人進入明月樓,她們生死由命。
清水更加的怕冷,蜷縮在牀上,孟萱將所有能夠禦寒的衣服被褥全部的蓋在了清水的身上,希望她能夠暖和一點,少受點罪。可他們最多也就是兩牀褥子和兩牀被子,根本就抵擋不了這華京的寒冬。
“小姐,公子是不是放棄了小姐,爲何沒有任何的音訊傳來?”孟萱看着清水瑟縮的模樣,心中心疼。被囚禁這明月樓三個多月了,似乎真的是被人遺忘了。弱水沒來,殷商沒來,皇甫澤沒來,甚至連那個神秘送信之人都沒有來。這裡是名副其實的冷宮,甚至比冷宮還不如。
“不會的,表哥……現在殷府遭致懷疑,這個時候,表哥必定有難處。表哥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族人。”
“可……小姐,你這個樣子,奴婢要怎麼辦?”孟萱緊緊的抓着清水的手,她的手掌像兩坨冰塊一般。
“我……我不能躺着,我……扶我起來,我要練武。只要動起來就不會這麼愣了。”
“小姐,你都燒成這個樣子了,站都站不穩,如何還能能夠練武。”
“扶……扶我起來。”清水顫抖着身體,說話上下牙齒都咯咯咯的磕響。臉色蒼白如紙,脣色發紫,眼神都開始遊歷。整個人好似在寒冰大雪中凍了一夜一般。
清水接着孟萱的手站起身,準備出門上三樓,還沒有走到房門口便已經跌倒在地。
“小姐。”孟萱心疼的淚嘩嘩的流了下來,“小姐,還是回牀上休息一下吧,你這樣身體根本就撐不住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