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一覺醒來,聽孟萱說下雪了,她興奮的立即披上衣服就向外跑去。剛開門就看到院中幾個下人在堆雪人。她腦中立即閃現去年第一場雪的時候,溫秣爲她堆了一個雪人。後來她任性的要去燕湖,溫秣攔不住她便陪着她一起去,最終卻因爲救人沒去成。溫秣還安慰她說下第二場的時候再去,可最後卻沒再去成。
後來皇甫卓從軍營回來,聽說此事,也答應要帶她去燕湖看雪,因爲某些原因也食言了。
沒想到一年就這麼的過去了,今年院中的雪又積了這麼厚,可溫秣卻不在了,而皇甫卓也與她終走入人生兩端。
她擡頭望着還在飄落的雪花,一片一片,晶瑩剔透。她走下回廊,伸手去接,雪花落入掌心,白色變成透明,然後化成一滴水珠。一片接一片,掌心冰涼。
孟萱上前將她拉到廊下,忙用袖子幫她擦掉掌心的雪水,口中埋怨的道:“大小姐,你穿這麼單薄就出來,還待在雪中,這若是受了寒可怎麼得了。”然後就拉着她會房間暖爐邊烤烤身子,還不忘勸道,“大小姐再喜歡雪,也要等雪停了再出去。大小姐的身子可不能與院中下人比。”
清水的心思全部都在別處,根本沒有聽進去孟萱的話。片刻,她扭頭對孟萱吩咐道:“快幫我洗漱,讓儲暉備車,我待會出門。”
“這還下着雪,小姐要去哪裡?”
“快去吧!”清水推了把過來勸說的孟萱。
孟萱還是不放心,這幾日殷商不在府中,可是囑咐了要好好的伺候,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不讓清水出門。
清水催促她幾遍,“我學了一年的武,身體哪還會像以前那麼差,快去快去!”
馬車行駛在街道上,雖然沒見到多少行人,但是街道上落雪卻被踏亂。
“今日出行的人很多嗎?”看着街道上紛亂的腳步,車轍印以及馬蹄印,清水皺了皺眉頭,該不會看到下雪了,都想着要出門賞雪吧。
儲暉遲疑了一下,回道:“或許是我們出門晚了。”
“那就快點吧。”清水沒多做他想。
來到燕湖的時候,只看到前面有一架馬車,遠處有兩個人,皆是一身素服。
清水跳下馬車四周打量一下,整個燕湖竟然只有他們兩駕馬車四個人。雖然冷清,不過這安靜卻是她最想要的。
燕湖銀裝素裹,紛紛而下的雪花落在長堤上,看去像是一條銀帶。儲暉從馬車中取出一間鵝黃色的斗篷給她披上。
踏在鬆軟的新雪上,腳下發住吱吱的聲音。她放眼望去,天地之間白茫茫一片,就連櫻樹也被覆上一層白雪。這就是傳說中的琉璃世界吧。她曾經想着與皇甫卓來這兒賞雪會是怎樣的場景,天地之間只有他們二人,可終究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儲哥哥,我們到長堤上走走吧。”
儲暉沒有攔着,跟在她身後。他知道她是想溫秣了。這一年他在她身邊,從最開始每日去採蝶院教她武功開始,到現在成爲她的護衛。他在她心中卻不抵溫秣十分之一。在陵州的時候,他就經常的看到溫秣帶着她和弱水一起玩耍。溫秣之於她來說不僅僅是護衛,更是親密無間的朋友和哥哥。
他們走着,前面的兩個人也並行的漫步長堤,與他們始終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互相不被打攪。
走到一片櫻樹林的時候,清水停了下來,擡頭看着樹枝。雪好似鬆糕一樣在樹枝上落成一條。她頑皮的擡手彈了下,雪紛紛落在她頭上身上。她用力的拉着樹枝然後鬆手彈開。樹枝抖動的更加厲害。她滿頭滿身都是。
儲暉看着她模樣,不由得笑了。這大半年她性情變了許多,不再貪玩,不再任性。可他卻覺得她已經不是她,現在看來,她還是她,還是愛玩。
漫步許久許久,她就這麼的看着這片純淨的世界,和前面兩人留下的足印,腦中什麼都不想。
雪漸漸地停了,儲暉便她回去。出來這麼長時間了,燕湖風大,更是寒冷。
她點了點頭,的確是感到手腳都已經冰涼,而且臉蛋也凍的微紅。
回到馬車上,她立即的取過手爐暖暖,然後有遞給儲暉。“你也暖一下吧。”
“多謝大小姐,屬下不用。”他沒有接,而是拉緊繮繩準備掉頭。卻見到另一駕馬車中的兩個人也回來,他隱隱約約覺得身影有些熟悉。待對方在靠近些,他才辨認出來。“大小姐,另一駕馬車好像平王的。”
清水愣了下,剛剛一直在他們前面賞雪的人是皇甫卓?
她撩起車窗,正看到皇甫卓扶着身邊的人向旁邊的馬車走去。兩人一邊走一邊說着什麼,有些遠聽不清。但可以看出皇甫卓對身邊的人很關心,一直都攙扶着。似乎那人身上的貂裘就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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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們再靠近一些,她才認出來,皇甫卓所攙扶的人竟然是大周的女將軍藺若芸。
那一剎那,她的心好似被人狠狠的刺了一劍,疼的無法呼吸。
雖然上次在獨孤繹的婚宴上她已經知道了她們之間的關係密切,她甚至當時還懷疑溫秣的死與他有關,是他暗中授意藺若芸。可最後她還是選擇了相信他,即便是欺騙她、利用她,她相信他不會見死不救,不會授意別人殺溫秣。一定是她誤會了,這一切都是藺若芸一人故意而爲。
可現他們甚至在國喪期間相約到這裡賞雪,動作如此的親密,甚至半扶半摟着。藺若芸並不是嬌滴滴的女兒家,她是身經百戰的將軍,這點風雪連她都能夠承受,對於藺若芸來說又算得了什麼。皇甫卓這樣的關心,明顯是已經超出了同僚、朋友的範圍。
他上次在馬球場的時候說喜歡她,說對不起她,說請她原諒,原來都是假的。他曾說要帶她來燕湖賞雪,最後他帶來的竟然是害死秣哥哥的兇手之一。這一切都是謊言,是他再次欺騙她的手段。
她眼睛死死的盯着走來的兩個人,眼中的淚始終忍着沒有落下。而抱着暖爐的手幾乎要將那銅爐摳出幾個洞來。
“皇甫卓——”她心中恨恨地念着這個名字。
“走!”她聲音哽咽的對儲暉吩咐。
皇甫卓並沒有注意離開的馬車,而是專心的將藺若芸扶上自己的馬車,“這件事情到此爲止,我不想看到更多的人無辜送命,昨夜流的血太多了。”口氣半勸半命令。
“可這些潛逃的官員中有兵書尚書靳白,此人雖然榮升兵部尚書不過月餘,連尚書的職責都沒有理順,但是卻對朝廷的兵力部署和各地方軍隊的將領瞭如指掌,這可是很危險的。”
“他一個剛升遷的兵部尚書,怎麼會知道這些?而且,你又是如何知的?”
“安國公當初想拉攏這個靳白不成,然後我哥便派人到他身邊監視。發現他身爲侍郎的時候,已經開始暗中查這些。當時兵部尚書是安國公的人,所以懷疑他是王粹的人,但是卻抓不到他任何的把柄,一直都沒有驚動。”
“最後他還是王粹的人,但是卻慘敗。”
“是,此人是難得的青年才俊,如果能夠爲朝廷所用自然是上上之選。如不能唯用只能除掉。以防其圖謀不軌。”
皇甫卓思忖了片刻,點點頭道:“如此,是我小看了此人。”他也上了馬車。
“平王,準備去哪裡?”藺若芸問。現在宮裡宮外依舊是亂糟糟的。
“皇宮。”一來他是想去看看自己的母妃,昨夜宮廷出了那麼大的事情,雖然沒有累及後宮,想必也是受了驚嚇。二來關於靳白的事情,他有必要向郭太后稟明。
回到城中的時候,商鋪早已經開門,街道的攤位上也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物品,行人多了起來。加上現在年關將近,雖然是國喪期間,卻比平常還是熱鬧。
清水坐在馬車內,心中卻一直在想着皇甫卓的事情,越想越是氣恨。卻聽到車窗外的一個人道:“聽說宮中死了很多人,從宮中流出的河水都是紅色的。”
另一個人也道:“我也聽說了,現在滿城都在抓人呢,聽說剛剛兵部尚書的府邸被抄沒,所有惹家眷女僕當場斬殺了。”
“真的?”
“當然真的,看來還要死很多人呢。”
“不是都傳言這相王性情溫和,怎麼下手這般很辣。”
“這哪裡是相王,是郭太后。唉,你說這做平頭百姓不容易,這當官更不易。動不動就是砍頭滅門的。”
“別說了,別說了。咱們還是該幹什麼幹什麼,這朝廷讓他們鬧去吧。”
“是啊是啊,吃飽穿暖就行了。”
清水撩起車簾看了眼正與車馬並行的兩人,三十來歲左右的男子,一身衣着看去並不像是窮苦百姓,應該是家境還算殷實的。她有些坐立不安,剛剛兩人之意,明顯是昨夜宮中發生的大事。最有可能的便是宮變。現在郭氏正藉此排除異己。這幾日殷商都沒有回殷府,顯然是一直在籌劃此事。竟然一直瞞着她。
“去香雪閣。”她對儲暉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