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暉已經離開華京一個月了,還是沒有收到他的來信,南軒心中很是擔憂。這時清水分娩在即,忽然很想遺一,便讓他過去看看,他藉此過去詢問夏芍,夏芍也是沒有任何的消息。
“他會不會出事?”
南軒見她滿眼的擔憂,安慰道:“邊關的戰爭如何不知,或許通向華京的關卡難過,暫時被耽擱了。儲小哥武功那麼高不會有事的。”這樣安慰着夏芍,他自己心卻是七上八下的。
牀榻上遺一坐着手中正擺弄着一個小玩意,不哭不鬧,胖嘟嘟的樣子很是可愛。他忍不住伸手逗弄了一下遺一,惹得他咯咯咯的笑個不停。
他此時才注意到遺一手腕處的一顆黑痣,輕輕地摸了下。夏芍道:“這是遺兒從孃胎中帶出來的。”
“宮中可有人知道?”
“皇后還有爲二小姐接生的女醫、嬤嬤和丫鬟都見到過。”
南軒想了下,“下次過來,我將他手腕的痣去掉吧,這對他來說更是安全。”
夏芍想着,的確,徹底抹掉痕跡,才能夠讓他和皇甫氏再不會有任何的瓜葛。
回到思齊院的時候,清水正坐在花架下,看着院中的一株桃樹。他笑着走了過去,“姐姐今天心情不錯。”
“出來透透氣,舒爽不少。”看着他手中拿着一個短笛,笑問,“你還會吹笛?”
他看了眼笛子走了過去,“我不會,買着回來,也是準備沒事的時候學學,姐姐會嗎?”
“那是當然。”
“姐姐能夠吹一曲嗎?”
“拿來。”她自信滿滿的道。
接過短笛放在脣邊,笛聲歡快飛揚,院中的人都驚訝,都是沒想到清水還會吹短笛。剛吹到一半的時候,清水感到肚子不舒服,忙放下短笛撫着肚子。
“姐姐,怎麼了?”
“好痛。”
阮靈靈立即的上前撫着她,南軒搭脈道,“是要生了。”立即的吩咐院中的丫鬟快去通知皇甫卓,叫女醫、嬤嬤過來。她與南軒立即的將清水扶到房中。
清水痛的扶着肚子,頭上一層冷汗。
皇甫卓進來的時候緊緊的抓着她的手,看着她的模樣,心疼的要死。
兩個女醫和幾個嬤嬤進來,忙着準備。
“十三哥,好痛,好痛……十三哥……痛……”清水的一聲聲叫喚,好似一把把刀子插在他的心上。
“清兒……對不起,是十三哥的錯……”他不知怎麼安慰她,能夠讓她疼痛輕一分。
“十三哥,我要死了,我好痛……好痛……”
女醫此時走過來勸道:“王爺請回避。”
他看着清水那害怕痛苦的眼神,滿頭滿臉的汗水混着淚水,一雙手緊緊的抓着他,生怕他走開,他委實不忍心。
“本王在這守着,你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王爺不該……”
“有什麼不該的?”皇甫卓責問,女醫看向阮靈靈,阮靈靈看這情況是勸不了皇甫卓,便勸女醫和嬤嬤,王爺在這兒夫人不會太辛苦,讓她們快爲夫人接生,無需顧忌王爺。
她們也便不再勸。
清水痛的死死的抓着他的手呼叫,額上青筋爆出,眼中淚水不斷。
“我不要生……十三哥……十三哥……疼……啊……啊……”
清水的一聲聲悽慘的叫聲,聽着皇甫卓心不斷地顫抖,他從未有見過一個人會這麼的痛苦過,那好似在經受世上最殘忍的一種酷刑。
指甲深深的陷入他的掌心,甚至摳出血來,她該是多痛。她一把抓過旁邊的被子塞在嘴裡狠狠的咬着來減輕身上的痛苦。
“清兒……”抓着她的手,兩行淚流了下來。
牀榻另一頭的女醫和嬤嬤卻催促着她用力,她已經毫無力氣了,她只感到自己就要死了,她甚至看到了幽靈在眼前飄蕩,帶着詭異狡詐的笑,似是洋洋得意,又好似在嘲諷。
一把撤掉被子,她一聲嘶吼,大喘幾口氣,雙目無神的看着頭頂的房樑,幾乎背過氣去。
“清兒,清兒……”他嚇得撫着她的臉,輕輕地拍了拍。
清水張口咬住他的手掌,似乎要生生的將那塊肉咬下來,皇甫卓痛的手掌顫抖,咬着牙忍住。只要他的清兒的痛能夠釋放,少受點苦,他廢了這隻手也心甘。
清水的力道慢慢的輕了下去,眼睛慢慢的閉上,呼吸漸漸地微弱下去。
“清兒,清兒……”他俯身輕輕地拍着她的臉蛋,她已毫無反應。
女醫立即的上前來,“夫人昏了過去。”
“那還不快想辦法!”他着急的吼道。
女醫慌忙的去掐着清水人中,她卻依舊毫無反應,在這樣耽擱下去不僅孩子沒命,大人也性命不保。兩個女醫手腳慌亂,折騰片刻,還是沒有辦法。
站在廊下的南軒一隻手死死的摳着廊柱,轉身要衝進去,被冷逍攔了下來,“你決不能進去。”
“姐姐已經昏過去了,再耽擱,姐姐和孩子的性命都不保。”
“裡面有兩個女醫,肯定會有辦法的,你彆着急。”
“我……”他緊緊的攥着拳頭,“女醫不是有經驗的嗎?爲什麼還會如此?”
“或許正在想辦法。”
“姐姐等不到她們想出辦法,我必須進去。”
“南軒!”冷逍攔着他不讓。
“王爺……”他高聲衝裡面喊道,“求你讓南軒進去,現在姐姐性命攸關耽擱不得,王爺……”
阮靈靈走了出來,一臉的愁容。“進去吧!”
他走到裡間門前,向阮靈靈要了一塊絹帕矇住眼睛走了進去。
“女醫,你按照我說的一步步去做,並告訴我姐姐的每一步反應。”
“是。”
須臾,清水再次的甦醒過來,所有人都面露喜色。清水卻依舊被痛的嘶聲厲吼。
女醫和嬤嬤在一步步地給他加勁,一邊告知她該怎麼做。她木訥的像個聽話的木偶,她只求能夠早點結束這樣的疼痛。
“看到頭了……頭已經出來了……肩膀……”
耳邊是嬤嬤和女醫的聲音,她感到痛已經吞噬了她整個身體,一絲一毫都沒有留下。整個身體骨頭好似被一寸寸的敲斷,皮肉好似一寸寸的被割下。她連嘶吼的力氣都沒有。
望着屋頂,眼睛開始模糊,可那一瞬間她卻無比清晰的看到了手中刀劃過的每一個喉頸,看清夜明宮後院白布下的面容,看清殷府血泊中一張張臉,看清婚宴上那對新人的面龐,看清大雨中懷中人的面孔,看清聚福樓窗口的面容……
她都看清了,她都記得了,她叫姬清雅,他是虞國公主和將軍的女兒,她是殷府大小姐,她是皇甫澤的貴妃。她記得虞國十八年前被皇甫盧滅了,他記得殷府被皇甫澤下旨屠殺,她記得那個深夜殷府的每一聲悽慘的叫聲,他記得那場大火燒了許久……
耳邊有聲音傳來,模模糊糊,應該是在說:“出來了,出來了……”
她不能夠確定聽到是不是這個,她只感到身上壓了一塊巨石,將她沉向水底。很深,很深,一點點的向下沉去,身體好重好重,好累好累,她喘不過氣來,耳朵什麼也聽不見,四周一片黑暗……
“清兒……清兒……”皇甫卓立即的讓女醫看看到底什麼情況。
“夫人只是虛脫的昏了過去。”
皇甫卓心才稍稍放了些許,一邊抓着她的手一邊幫她拭額頭汗水和臉上的淚水。
“清兒,對不起,都是十三哥的錯,十三哥再不會讓你受這樣的罪了,對不起……”
南軒此時揭下眼上的絹帕,看着牀榻上的清水,面色慘白,嘴脣毫無顏色,被皇甫卓抓在手中的手指指甲泛紫。他瞳孔微縮立即的走到牀前,翻看清水的眼珠,然後試了試她的鼻息,從皇甫卓的手中奪過手腕立即的搭脈查看。
皇甫卓被他一連串的略顯粗魯的動作驚住,“怎麼了?”
“不好,姐姐命危。”他迅速的從布包中取出針包,立即的爲清水施針。
皇甫卓被驚得呆了,“怎麼會這樣?”
他沒有搭理,直接取出一顆藥放在清水的口中,逼她吞下。“水,快給我水。”
已經被嚇傻的丫鬟,匆忙的轉身去端了杯溫水過來。他立即將水給清水喝下。
皇甫卓在旁邊看着,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驚到南軒救清水。
還留在房中的女醫和嬤嬤也都是嚇得站在那裡動都不敢動。
許久,清水忽然微微的皺了皺眉頭,南軒立即的扶起清水靠在身上,然後猛然將幾根銀針迅速拔出,清水一口血噴出,眼睛微微的張了張,又昏了過去,他舒了口氣,慢慢的將清水放下躺着。
“如何了?”皇甫卓上前問。
“暫時無生命之危。”
“怎麼回事?”女醫不是說只是虛脫昏了過去嗎。
南軒看了眼旁邊的兩個女醫,“姐姐昏過去的時候,應該有人對姐姐動了手腳,導致姐姐再次身中寒毒,生產時寒毒遊走經絡,剛剛生產完寒毒鬱結於胸。”
皇甫卓看着女醫和嬤嬤,她們立即的俯首大喊冤枉。
“冷逍!將她們拖出去,若不如實招供,直接杖斃!”
冷逍立即的命侍衛過來將她們全部都拖了出去,幾個人喊着冤枉、哀聲求饒。
南軒正準備走出去,被皇甫卓喚住,“寒毒……此次對清兒身體有何影響?”
“姐姐身子,會更加的孱弱多病。”扭頭看到阮靈靈懷中的孩子,道,“姐姐以後應該不會再有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