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個烏雲遮住穹蒼的日子,連一絲陽光的氣息都遍尋不到,只剩下颯颯冷風穿林打葉,靜的只餘枯葉在地上捲起的聲音。
聽的人無端生起幾分寂涼枯澀之意,了無生趣。
一道淡粉色的羅衫裙靡靡綻開,鋪在高高的欄杆上,隨着微風輕擺慢舞,只是那原本鮮麗的顏色,如今只顯得凋零落敗。
“縵曦姐,回屋歇着吧。這兒風涼,你身子還沒有痊癒呢。”雲襄從殿內靈巧的轉出來,手裡捧着一個暖爐,將它塞進風縵曦那雙冰冷的手裡。
那一次使用同心傀儡術對風縵曦身體的損傷極大,加之後來軒轅劍的威力引到她身上,她如今的身子已是大不如從前,修爲弱了不說,連靈識都變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見風縵曦只顧發呆不理她,雲襄無奈的嘆口氣,在她身邊坐下來,素來明烈似火的神采此刻也浸染了幾分薄涼:“縵曦姐,你不要怪哥哥,以前我也以爲你和我哥哥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是一直以來我都錯了,縵曦姐也錯了,感情的事,真的是半點強求不得,不愛就是不愛,做的越多,只會將他推的離自己越遠。”
眼裡迅速的涌上洶涌的漣漪,風縵曦回過頭看着雲襄,聲音輕輕的:“襄兒,你討厭我嗎?”
雲襄一怔,隨即笑道:“我若是討厭你,現在還會坐在這裡麼?”
風縵曦嘴角扯出一抹牽強的笑容,再次望着空茫茫的外面,眼神暗淡無光:“是啊,你不討厭我。可是爲什麼,爲什麼他那麼討厭我呢,討厭到,連見我一面都不願意。”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雲襄看着風縵曦,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她沒有經歷過刻骨銘心的感情,不懂得風縵曦此刻心底的苦和悲,只是被風縵曦那雙溢滿悲苦的眼眸震住,心裡竟也覺得有些氣悶和鬱燥。
“西鑰姑娘。”
半空中突然想起沉冷的男聲,兩個人俱是一震,雲襄站起身:“我去看看,縵曦姐你快點回屋待着。”說完人已經朝着聲音傳來處掠去。
還是熾辛城外那一片青蘿花平原,雲襄慢慢的落下,皺眉看着站在一片紛揚花海里的懷衣,口氣不善:“你來做什麼?這不是你這個上仙該來的地方吧!”
雲襄現在如今看懷衣極度不順眼,原本他不管仙界的事情時,她還是有點欣賞他的,後來發現他竟然插手仙界的事情,在她眼裡,和仙界一路的就是和她們魔界爲敵,之前那一點點好感蕩然無存。
懷衣目光一閃,面上看不出多餘的情緒,依舊是那個雲淡風輕萬事不亂於心的懷衣上仙。
“有件事,勞煩西玥姑娘轉告你哥哥。”
雲襄一聽,雙手環胸冷冷一笑:“說了半天原來是來找我哥哥的,有事跟他說去,本姑娘不是你的傳話筒。”
懷衣也不惱,灰錦繡暗紋的衣袍被風吹的颯颯作響,他朝雲襄伸出手:“西鑰少主的行蹤太過於詭秘,懷衣沒有多少時間用來找他,這封信你交給你哥哥,他看過自會明白。”
末了,見雲襄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看着他,懷衣又補充一句:“此事事關重大,西玥姑娘若是覺得日後你哥哥不會因爲此事追究你,現在大可撕了信。”
“你!”見懷衣話裡淡淡地威脅之意,雲襄只覺得腦殼都炸的疼,氣急敗壞的扯過那封信粗魯的塞進衣袖裡,雲襄瞪了懷衣一眼轉身就走。
“等等。”懷衣喊住她。
雲襄怒:“又幹什麼,有什麼事能不能一次說完,鳳臨止你怎麼婆婆媽媽的跟個娘們似的。”
沒料到被雲襄一頓劈頭蓋臉的罵,懷衣那***不變的臉終是一寸寸裂開,露出裡面驚愕無比的神情,見到懷衣吃驚的樣子,雲襄肚子裡的怒氣頓時消散了下去,捧着腹部哈哈大笑起來。
懷衣眯起眼,只靜靜的看着她,等雲襄笑夠了,他纔不緊不慢的悠悠道:“我不記得我有得罪西鑰姑娘,西鑰姑娘似乎很討厭我?”
放下捂着腹部的手,雲襄冷哼一聲:“你得罪本姑娘的地方多了去了,本姑娘都懶得一一跟你計較,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既然知道本姑娘討厭你,你還不快走?知不知道你在這裡十分礙眼啊。”
“你爲什麼討厭我?”懷衣不解,追問道。他不記得自己何時做過過分的事情讓她討厭了。
雲襄覷着面前這顆長得還不錯的榆木腦袋,笑了:‘沒聽過嗎,討厭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如果你非要一個理由,唔,這樣吧,咱倆各退一步,若是你願意讓我進懷衣閣,我就不會討厭你了,怎麼樣,這個交易還是很划算的吧。“
聞言,懷衣拱手作揖:“懷衣告辭。”說完作勢就要走。
“鳳臨止!”雲襄跺腳,朝着那個挺拔的背影大聲喊了一聲,背影一頓,隨即用更快的速度消失在雲襄的視線裡。
卑鄙無恥小氣自私!雲襄在心裡惡狠狠將懷衣罵了個狗血淋頭,方纔覺得稍稍解氣,伸手掏出那封信拿在手裡,雲襄咬咬脣轉身朝着雲裡所在的雲伴月飛去。
望着眼前仙雲翻騰看不清底下的思過崖,挽姜站在那裡有些怔愣。
思過崖,她真的來到了這裡。她以前闖了那麼多次禍,也沒有來過思過崖,頂多就是在桃花林罰站,或者是在凌霄宮殿門外罰跪,這一次,竟是嚴重到罰她來思過崖了。
“吼吼!”一聲怒吼,挽姜連忙回頭看去,只見小殭屍戒香撞開攔住他的仙兵氣哼哼的朝她跑來,一雙紅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挽姜笑了,朝着小殭屍招招手:“香香,過來。”
小殭屍一聽跑的更加歡快了,一連番撞開了數名仙兵,然後僵僵的在挽姜面前站定,紅眼珠子無辜的瞅瞅她,又瞅瞅挽姜身後的思過崖,聲音悽悽的低吼着。
安慰的拍了拍小殭屍硬梆梆的胸膛,挽姜柔聲說道:“沒事,香香,我做錯了事就要接受懲罰,我不在的時候你要乖乖的聽話哦,不要到處搗亂聽到沒有,要是被我發現你不乖,我就把你送給別人去。”
“吼~”小殭屍哀怨的吼叫一聲,倒是乖乖的點點頭,無比聽話。
“小挽。”帝無湮走進來,身後跟着大公主綏真以及清塵絕俗的玉方上神。
挽姜朝着衆人輕輕點頭,視線對上帝無湮:“師傅,對不起。方纔我,我不該...對不起。”說的最後已不知道如何開口,心裡愈發覺得愧疚,小腦袋慢慢的低了下去。
一隻溫熱的大掌覆上她頭頂,挽姜擡起頭,撞進一汪溫柔和煦的湖底:“說什麼傻話,永遠不需要對師傅說對不起,小挽,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挽姜抓住帝無湮的大手,眼神切切:“師傅,我在思過崖的日子,香香就交給你照顧了。”
說完不等帝無湮回答,挽姜放開帝無湮去拉戒香:“香香,你要乖乖的聽師傅的話知道麼,不可以給師傅添麻煩,不可以到處亂跑。”
“公主,您該上崖了。”一邊等候多時的仙兵輕聲提醒道,挽姜嘆口氣,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對衆人揮揮手,轉身走了進去。
帝無湮拉住想往裡衝的戒香,薄脣抿的緊緊地。
挽姜站在思過崖上,目光打量着這裡,四面都是高峰險嶺,仙雲終年不散的飄蕩在半山腰上。突然,一陣轟隆聲響起,挽姜看着東南西北四處高峰處飛來的鐵索,眉頭微皺。
下一刻,雙手雙腳已經被鐵索纏住,一道道纏的無比嚴實,她正低頭看着腳腕上粗重的鐵索,身子突然間凌空而起,她一聲低低的驚呼,整個人已經由四道鐵索桎梏住,懸在思過崖的半空中搖搖晃晃的蕩着。
帝無湮眼神猛的一冷,回頭眸子緊緊地盯着綏真,身上冷氣直冒:“誰準你這麼做的!”
綏真冷豔的紅脣高高的揚起:“關我什麼事,這可是父君的意思,我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
“吼吼”小殭屍一見挽姜被高高的掛起,手腳上還鎖着鐵索,紅眼珠子爆發出一陣劇烈的火光,朝着思過崖猛的奔了過去。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快的讓人膛目結舌。
挽姜低着頭看着思過崖下面的帝無湮他們,一雙比日月還要出塵奪目的眼眸寫滿了驚訝和震驚,她怔怔的看着他們,聲音有些顫:“你,你們,在做,做什麼?”
玉方上神收起八珠環月閻羅傘,朝着挽姜點點頭,一個字沒有解釋的就離開了。
“香香!”挽姜掙着手腕上的鐵索,眼睛漸漸溼潤,望着玉方上神越走越遠的身影怒喊了一聲,無奈玉方上神絲毫沒有停下步子,就那樣一步一步慢悠悠的走出了挽姜的視線。
就在剛纔,挽姜眼睜睜看着她的師傅,無湮帝君,伸手在小殭屍面前設下一道結界阻擋住他,她看見,朝着她跑過來的小殭屍戒香被玉方上神動作利落的收進那把傘裡,她看見,綏真抱着胳膊冷冷的得意的望着她笑。
她看見,天一下子就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