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湮,你這是要去哪?”堇宋追上帝無湮,看着腳下風雲變幻的景色,滄海轉眼桑田,高山接連碧湖,騰雲朵朵,仙風陣陣。
帝無湮沒有理他,眼神冷漠如冰,腳下仙雲聚攏不散,越飛越快。
後面的文書仙君和折瀾星君等都追趕了上來,折瀾星君看了一眼雲下的位置,伸出手猛的一拍腳下的雲,瞬間移到帝無湮身邊,看着面前銀髮飄飛面容冷峻的帝無湮,折瀾星君擡手拉住他的胳膊:“這是...這是去往魔界的路,無湮你不要衝動,先跟我們回去。”
“是啊是啊,帝君,有什麼事回去再說,先回仙界讓司藥給你看看傷勢吧。”一旁的文書仙君附和道。
帝無湮不爲所動:“本君沒事,不需要你們跟着。”
文書仙君無可奈何的嘆口氣,帝無湮現在的樣子分明是有事,還是關乎安危生死的大事,他們若是不跟着他,又如何能放心得下。
拂霑落在衆人的身後,他攔住趕上來的衡宛和兮草,說道:“帝君這邊有我們,你們不必跟過去。你們現在立刻去崑崙丘找冥王舞邪塵,告訴他仙界沒有派人去之前,萬不可輕舉妄動。”
“可是帝君他...”兮草不肯,隻眼巴巴的盯着前面。
衡宛拉住兮草,對着拂霑微微點頭:“知道了,兮草,我們立刻去崑崙丘。”
“我不去,崑崙丘有冥王殿下在那裡不會出事的,你放開我。”兮草有些氣急敗壞的看着衡宛,使勁的想要掙脫衡宛的手。
“兮草,若是魔界的人趕在仙界之前到了崑崙丘,冥王即便是再厲害也是寡不敵衆,更何況,冥王爲了仙界纔去的,這件事本就與他無關,倘若冥王出事,冥界要怎麼辦?六界的秩序會因此出現大亂,你當真不去?!”拂霑嚴詞厲色的說着,步步緊逼,兮草顫着身節節後退。
最終,兮草咬緊牙,最後看了一眼方纔帝無湮走的方向,扭頭就往崑崙丘的方向飛去,衡宛冷笑的看着兮草飛遠,她向前一步,湊到拂霑的跟前,一邊鼓掌一邊說道:“真是好計謀啊,用着冠冕堂皇的理由支走兮草,拂霑上仙爲了挽姜,可真是煞費苦心啊。”
“你胡言亂語什麼!”拂霑冷下臉,語氣淡漠。
“怎麼,我有說錯嗎?”衡宛無視拂霑的臉色,她踩着仙雲繞着拂霑周圍轉了幾圈,然後用手撫了撫拂霑身後的頭髮,聲音輕似鴻羽:“以前我怎麼就沒發現拂霑你有一顆玲瓏心呢?你也看出來兮草是喜歡帝君吧,所以便讓兮草去崑崙丘,你是害怕帝君去了魔界出了什麼事,然後兮草會恨挽姜,你是怕兮草會對挽姜不利,你這麼做,真是用心良苦啊,只可惜,縱你有一顆七巧玲瓏心又如何,男人又怎麼會懂得女人的心思呢,哈哈哈。”
拂霑站在原地沒有動,他看着消失在天際的衡宛,良久,幽幽的嘆息一聲,眉間迅速的攏上薄薄的霾色,似無奈似惆悵。
他想,他當時答應娶衡宛,終究還是錯了。他不是一個好丈夫,給不了衡宛更多的愛,他的心只有那麼大,這麼多年,也只容得下一個人住進去,是他辜負了衡宛,辜負了她滿腔的愛意。
當帝無湮闖進魔宮的時候,雲里正帶着挽姜在後山上賞風景,魔宮裡一個人影都沒有。
漫山遍野的紅絲姜花開的如火如荼,那絲絲縷縷嬌柔美麗的紅色花蕊,迎着風輕微的顫動,格外的惹人憐愛。
兩個人今日都穿了一身簡單素雅的白衣,雲裡抱着挽姜慢慢的行走在這一片無邊無盡的花海之中,除了偶爾拂過的清風,四周靜的出奇。
“真好看。”不知道走了多久,挽姜突然出聲,打破了冗長的寂靜。
雲裡停下步子,低頭看着她:“你喜歡就好。”
“這些...都是你親自種的?”半晌,挽姜幽幽的開口,她指了指前面一塊大大的青石,說道:“走了這麼久你也累了,我們過去坐一會兒吧。”
“好。”雲裡輕笑,抱着她走過去,兩個人依舊是緊緊的挨在一起,挽姜被雲裡抱在懷中,她依偎在雲裡的身前,手中拿着一枝紅絲姜花,低頭默不吭聲的把玩着。
“這些花,是在你昏睡不醒時種的。在佛陀天,我答應過你,要給你種很多很多的姜花,不能食言。”
頭頂傳來雲裡輕輕柔柔的溫潤嗓音,鼻間是漫山遍野紅絲姜花的馥郁香氣,挽姜只覺得鼻間一酸,她擡手捶了雲裡的胸口一下,悶聲說道:“那些話不過是一時氣話,我早就不記得了,你又何必當真。這麼多花,你這個傻子到底是種了多久啊。”
“無妨,我的時間很多,幾百年的時間裡除了照顧你,用種花來消磨時間也挺好的。”雲裡握住挽姜的手,神情認真:“挽挽,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會當真。你不記得沒事,我記得就好。我會記住我們之間經歷的所有事情,這些挽挽都無需記住,挽挽只要記住我就夠了。”
“這是什麼話!”挽姜瞪他,眼眶溼潤:“我記得過去的一切一切,也記得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不會忘記那些曾經,更不會忘記你。”
等她說完,雲裡只是深深的望着她,似要望進她眼裡最深處,那樣深邃不可捉摸的目光,讓挽姜無端的心底一陣害怕。
“雲裡,怎麼了?”她揪緊雲裡的衣裳,有些惶然的問道。
“沒事。”雲裡伸手將挽姜手裡那一朵紅絲姜花拿過來,然後小心的插進挽姜滿頭的秀髮裡,他看着那一朵漂亮的紅絲姜花,修長的大手撫上挽姜的臉,聲音清越:“挽挽,你恨我嗎?”
挽姜怔住,清澈的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雲裡,她伸出手覆上貼在自己臉頰上的大手,語氣鄭重:“我是不是很久之前就認識你?”
“什麼?”這下輪到雲裡不解了。
挽姜抿脣,眼中泛出笑意:“我一直在想,我們兩個會不會是很久之前就認識了,不然的話,爲何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便覺得莫名的熟悉,就好像多年相識的朋友,雲裡,或許你不會相信,但是我一直有這樣的感覺。唔,或許是因爲這種感覺吧,即使你曾經欺瞞過我,我也從來都不恨你。”
“呵,小傻子。”雲裡用下巴蹭了蹭挽姜的腦袋,脣邊溢出一道微不可聞的嘆息,他用力的握住挽姜的手,道:“那挽挽,在你心裡,只有我對不對?”
挽姜蹙眉,歪頭看着眼前有些不大對勁的某個人,她想了想,忽然笑道:“意中人,人中意,則那些無情花鳥也情凝,一般的解結枝頭學並棲。”
她都說的這麼明白了,要是他還是鑽牛角尖,那她也無能爲力了啊。挽姜不禁悵然的想到。
雲裡拂去她耳邊的秀髮,側頭笑望她:“挽挽是在告訴我,我是你的意中人嗎?”
挽姜抿脣笑,思緒飄忽到很久以前,那時她不過幾萬歲,成天跟在哥哥們身後,有一次堇宋偷偷地帶她出去玩,在一個偏遠沒落的小村莊裡,一個瞎眼的算命老道跟她說了這句話,彼時她不能明白是何意,不過現在,她已經懂了。
對上雲裡含笑的眼眸,挽姜擡手輕撫上去:“是啊,我等了萬萬年的意中人,叫西鑰雲裡。那你呢,你等的人到了嗎?”
雲裡牽住她有些微涼的小手,眼裡滿滿的笑意溫柔,低頭含住那紅潤的菱脣,脣齒廝磨間心神晃盪,素來淡定從容冷硬不羈的心,此刻也不由得柔腸百結,甘心臣服。
我們都等到了自己的意中人,都圓了此生尋尋覓覓的夢。
一己之心,盡了人事。真情表露時,連那些不能言語的花鳥亦可致意者。意,情之到也,緣份附之。等待着,必將來臨的時機。
風起,帶起漫山遍野的紅絲姜花飛上雲空,墨發飛舞青絲輕揚,癡纏交錯彼此相附,衣袍鼓動花瓣漫天,於千山萬水間真心交付,於情意深重時執手同歸,那一片片飛舞翩躚的花瓣,守候了兩個人親密無間的旖旎情思。
只是這樣繾綣的風景,註定成爲別人眼中無法言說的深切痛楚,烙印般的永世長存。
帝無湮彷彿是被定住了一般,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目光凝在那兩個人深情擁吻的人身上,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只能清楚的感受到,心口處汩汩流血的心,碎成了千萬片。
衆人趕到時亦瞧見了這個場景,紛紛尷尬的轉過身去,十大護法見這羣仙家無所顧忌的直闖魔宮,現在更是找到了這裡,想起了自家主子那陰險腹黑的性子,都縮緊身子躲在後面,不敢走上前去找雲裡。
大約是吻的太過投入,過了好一會兒雲裡適才察覺身旁有人。他迅速的旋身而起,順便用寬大的白衣袖擺遮住了滿臉通紅眼波迷離的挽姜。
看到是帝無湮,雲裡先是一怔,隨即嘴角一揚,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面容俊挺清逸,眼神深沉凜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