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被一陣劇痛折磨的痙攣起來,陰暗溼冷的石塔裡,挽姜於靜謐無聲的空間裡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額頭上沁出一層薄汗,臉色有些發白,脣上也是失了血色。
好疼啊!慢慢的蜷起身子,視線還有些模糊,挽姜吃力的撐着身子坐起來,靠着背後冰冷的石牆,晃了晃仍有些暈乎乎的腦袋。
無奈的低笑一聲,到底是她大意了。真是好厲害的毒,竟然可以讓她吃這麼大的苦,若不是她那晚一時大意沒用仙澤護體,這毒,是萬萬傷不到她的。
漆黑的妖塔照不進半點光陰,在這裡,完全沒有白天和夜晚之分,無時無刻都是陷在無邊的黑暗裡,挽姜本就不大清醒,疼的暈暈乎乎的腦袋更是連擡頭都費勁,於是也不知道自己在這裡面待了多久,稍稍的動一下身子,身體便立刻傳來一陣麻痛抽搐,似筋脈被萬隻蟲蟻噬咬的那種痛苦,當真是難熬的緊。
挽姜深吸一口氣,這毒委實兇險奇特,還十分詭異,她只要不動,便只有輕微的疼痛,她稍微一動,便痛不堪言,似乎是爲了防止她逃跑特意用的毒,倒是的確束縛住了她。
嘴脣輕輕的一動,唸了一個小訣,霎時房間內一片燈火通明,十支蠟燭照亮了石室內的每一個角落,挽姜大致看了一下,除了她以外,呃,什麼都沒有,連一隻多餘的蛾子都沒有。
再次念訣,一陣光芒大作,氣勢宏大的佛陀印憑空出現,端然立於空中盤旋着,一道道金色光芒璀璨四射,卻是絲毫不覺得刺眼,反而是無比的柔和舒服,這便是佛家法器的厲害所在,如同那悲憫蒼生的佛祖,佛家法器也帶着慈悲憫懷感化蒼生萬物的能力,一切的罪惡邪佞,都會被它淨化殆盡。
挽姜用佛陀印一點一點的淨化體內的毒素,佛陀印安安靜靜的懸在空中,用柔和的光整個的將挽姜裹住,一絲絲黑色的毒氣被吸納進佛陀印中,她的臉色漸漸的沒了方纔的蒼白,只是此刻挽姜凝息屏神的在用佛陀印驅除毒素,倒是沒有察覺到,額間精雅的鬱冬花,慢慢的越變越紅,紅的發亮,竟是比佛陀印的金光更加耀眼奪目。
突然,那扇鐵跡斑斑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發出一聲厚重的沉響,挽姜閉着眼睛沒有動,外面的人發出一聲驚呼,然後她就聽到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朝她走過來,伴隨着一聲清亮的劍鳴。
“我倒是小瞧了你,竟然讓你偷偷地差點把毒解開。”風縵曦居高臨下的看着挽姜,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
佛陀印受到風縵曦那把佩劍的攻擊,發出金光震退那把劍,然後無聲的飛到了挽姜面前,印身一閃一閃的亮着。
收回佛陀印,挽姜試着動了動身子,雖說體內尚存有餘毒,但是痛感消失了大半,若不是風縵曦突然闖進來,她定能驅除所有的毒。
“你抓我,究竟是爲了什麼?”挽姜擡頭盯着風縵曦的眼睛,疑惑不解的問道。
風縵曦一聽,眼裡瞬時就燃起兩道怒火,手裡的劍指向挽姜的脖子,聲音陰冷目光毒恨:“因爲雲裡,因爲,你該死。”
挽姜瞭然,那日她一劍刺向雲裡時,這個女人也在場,當是親眼目睹了她刺雲裡那一劍。
看着風縵曦仍舊一身紅色華服,挽姜怔然,是了,她面前這個女人現在是雲裡明媒正娶的妻,是他喜歡的人。她那日傷的是她的夫君,她必是恨死了她。
目光有些黯淡,挽姜低下頭,聲音淡淡卻依稀帶着些許希翼:“你抓我來,雲裡知道麼?他若是知道,是不會讓你這般待我的。”
她知雲裡性子雖有些冷,但是她就是相信,雲裡不會讓她受苦,這是她心底裡的感覺,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如此信賴他,但她,就是信了。
雖是面上端着一副平靜無波的樣子,可是那雙素淨白皙的手卻不自禁的抓緊了腿上的裙子。
她在期盼風縵曦的回答。
風縵曦看着她的手,眼裡的殺意嫉恨越發濃重,盯着挽姜低低的頭顱,她忽然得意的笑了笑:“當然,夫君他不但知道,還特意囑咐我念在你們相識一場的份上,給你個痛快,他不願來見你,你那般傷他,他已是仁慈。”
見挽姜怔愕失措的看着她,風縵曦用劍尖挑起挽姜的下顎,姿態高高在上:“昨晚是我和夫君的洞房之夜,倒是忘了給你送杯喜酒來,雖說你是不請自來,但地主之誼我們還是有的,妖界成婚是第二日才行拜堂禮,今兒個你趕的巧,我特地來送你一壺。”
說完,一旁端着一個酒壺的侍女上前一步,將手裡的酒壺交給風縵曦。
挽姜麻木的看着風縵曦,最後一次,聲音輕輕的開口:“他當真這樣說?我那日離開時,他明明不是這樣的...”
他現在竟是同意讓風縵曦來害她麼?他竟是寵她愛她至此,甚至不惜罔顧她的性命嗎?
原來,她在他心裡也不過如此,她天真的以爲,他待她是真心的。或許是有過真心以待,在她同他去華州找陌上鈴的時候,但是現在,他大抵是不願了。
譏誚的冷哼一聲,風縵曦看着挽姜的眼神充滿了不屑和諷刺:“你既然不信,又何必問我。夫君的心思,豈是你能猜測到的,不自量力偏偏還自以爲是。”
挽姜垂下眼,身旁的蠟燭突地跳動了一下,滅了。
“我平日喝慣了浮生半日歡,你這酒,還是帶回去吧。”挽姜擡頭,面色平和的望着風縵曦手裡的酒,眼裡竟還有淺淺的笑意,似乎剛纔的那一番話不過是一場夢境,並沒有真實的發生過。
風縵曦一怔,似沒反應過來,好半天才開口道:“當真把自己當做了客人不成,這酒我可是特意爲你調的,今日,你必須喝。”
挽姜搖搖頭,面色平靜的看着風縵曦,勸道:“你之前給我下毒,我不怪你,就當是我欠你的。可是你若是還想害我,我也不會白白的讓你欺負了去,我年歲雖小,但是修爲還是不弱的,你未必就能贏我。”
風縵曦沒料到她竟然猜到了酒裡有毒,愣了半天才笑了起來:“原來是個膽小怕死的仙界公主,你不是仙嗎,這麼容易被一壺酒毒死未免太可笑了些,還是說,你怕了不敢喝?”
知道風縵曦在激她,挽姜也笑:“你不瞭解仙,所以不知道,毒藥的確毒不死仙,卻是會讓她委實遭一番罪,我向來怕死又怕疼,你的酒就算毒不死我也會疼死我,就像你昨晚給我用的那毒一樣,我心裡委實是怕的。”
丟開手裡的那壺酒,風縵曦舉起她那把劍,聲音冷冷:“好心請你喝酒你還推三阻四的,既然如此,那你便好好感受一下我妖界的妖塔吧,我會讓你明白,比起毒穿臟腑的疼,你接下來,會更疼。不要怨我,是你自己不肯喝的,我可是給過你機會呢。”
挽姜皺眉,看着風縵曦:“你方成婚,就不怕損了自己的福澤嗎?”
“笑話,我的事幾時輪到你管了,你還是留口氣管你自己吧。”風縵曦一聲冷笑,揮了揮手,身後的一羣黑衣妖魔紛紛朝挽姜涌去。
她體內的餘毒未清,強行凝聚修爲仙術使得她真氣有些逆流亂竄,心口處一陣鑽心的痛。但是還是咬緊牙關用縉雲劍殺開了一條血路,衝出了那扇鐵門逃了出去。
風縵曦在她身後冷冷的笑着,一點都不擔心挽姜會逃出去,妖塔裡面關了許許多多十惡不赦的妖魔,那些妖的兇殘可怕,是這個仙界小公主絕對想不到的,她想衝出妖塔,難比登天。
“郡主,再不回去,就耽誤拜堂吉時了。”一旁的侍女走上前輕聲提醒道。
風縵曦點點頭,最後看了一眼挽姜逃去的方向,眼裡的冷意深深,噙着豔麗的笑容離開了妖塔。
蛇王宮正殿內,觥籌交錯歡聲笑語自昨天便一直未散,衆人有些喝高了,紛紛四仰八叉的或躺或倚在自己的位置上,笑鬧着打趣着熱鬧極了。
蛇王風霧端坐在主座上,因爲喝酒的緣故面色較平日多了些紅潤,他朝殿門口候着的侍衛打了個手勢,那名侍衛立即轉過身朝着外面響亮大聲的喊道:“吉時到,新郎新娘入殿。”
衆人酒醒了大半,忙爬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皺亂的衣服,強撐着搖搖晃晃的身子坐起來,目光全部盯在了殿門口。
在衆人期盼無比的目光中,殿門外傳來窸窣的腳步聲,兩道紅的似火的身影相扶相依的走了進來。
雲裡一身大紅緞子的紅袍襯的他丰神俊朗,透着三分邪魅七分狷狂,正一臉柔情似水的攙扶着風縵曦走進來,風縵曦臉上的紅妝美麗的耀眼,眼角眉梢都是脈脈溫情,也是含羞帶怯的看着身邊的男子。
兩個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十分般配,衆人立刻抖擻了精神,紛紛站起身朝着雲裡賀喜,雲裡一一含笑迴應,竟是難得的溫柔隨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