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方愉悅的看着十護法,然後朝着勾了勾手指,“過來。”
十護法面無表情的走過去,動作看上去有些僵硬,整個人的表情也是僵硬的如同頑石。
大護法和二護法眼睛裡全是血絲,一眨不眨的盯着玉方,憤怒的火在心裡燎原呼嘯,一點點的燒灼着他們僅剩的理智。
“怎麼,看見自己的兄弟變成這樣很生氣?很想殺了本神泄憤?呵呵,可惜你們沒有太弱,根本傷不了本神絲毫。”
“你們既是做了一輩子的兄弟,本神又怎麼忍心將你們分開呢,二位不如也來陪你們的十弟吧。”
話音落,不待二位護法反應,小殭屍已經朝兩個人撲過來。
“快走。”
大護法拉着二護法就往身後跑去,可是這裡已經被玉方設了結界,他們不過是魔界的護法,根本不是玉方的對手,這樣強大的結界又哪裡是他們能破得開的。
毫不意外的被結界打了回來,兩個人狼狽的摔在地上,濺起的塵土飛揚在瀰漫的空氣裡,被急促的呼吸帶進身體裡,被趕過來的小殭屍踩在腳底,被玉方的凝結術凍在半空裡。
動彈不得的兩個人,在眼睜睜的看着衝過來的小殭屍時還是一臉怒火,在眼睜睜的看着跟着衝過來的十護法時,卻是瞬間欺紅了眼睛,顆顆眼淚砸在喧囂的泥地裡,痛意那樣分明。
“啊!”十護法的尖牙咬上大護法脖頸的那一刻,大護法仰頭悲痛的喊叫出聲,那般絕望的喊聲,聞者悲慼。
“本神終歸是太過心軟,成全你們所謂的兄弟情深。”
玉方冷冷一笑,看着逐漸屍變的大護法和二護法,明燦燦的日頭下一雙藏盡世間陰謀算計的眼睛卻是冷如寒淵。
她醒來後,大半時間都一個人待在扶溟川,那裡有開的大片大片的花朵,她不認識那些花,但是她很喜歡這個地方。
每天躺在這裡,忘記了時間和歲月,聞着花香,看着流雲,思緒空空的,心裡也空空的。
她總覺得自己似乎是遺忘了什麼,可是她始終想不起來。
仙界的人對她十分恭敬和尊畏,似乎是有些怕她,她待在仙界時那些人總是避着她,彷彿她是什麼洪水猛獸一般,於是她索性回了神界,這裡很空很大很安靜,再沒有奇怪的眼神,再沒有複雜的嘴臉,一切都是最爲自然尋常的,在這裡她才能稍稍感到放心。
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自她醒來之初,一顆心便始終懸着,因爲害怕,因爲茫然,因爲不知自己身處何地,因爲所有陌生的人和環境,她無法開口訴說心底的苦悶,因爲她誰都不相信。
他們都說她是神,他們告訴她,她的父神是戰神千代雲天,母神是月神姜璃,可是爲何她什麼都不知道呢?
伸手撫上身旁一朵迎風搖曳的花,她看着透明的花瓣,心裡自嘲的笑了笑,她的記憶就像這朵花瓣一樣,蒼白、單調。
慢慢的從花叢裡坐起身,她站起來拍了拍裙襬上沾着的花瓣,似是察覺自己躺的太久,渾身筋骨都有些痠痛,她開始沿着扶溟川一路往下走去。
扶溟川的盡頭,是一棵樹,一顆蒼鬱籠翠了許久許久不知年輪的大樹。
那是神界的神樹扶桑。
挽姜慢慢的走過去,樹下有一塊黑石,她坐了下來,頭微微的斜靠在樹身上。
“扶桑婆婆,神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呢?”
扶桑樹上,出現了一張女人的老臉,她緩慢的睜開蒼老的眼睛,斜眼看向挽姜,用着枯老的嗓音對她解釋。
“神,出現於亂世洪荒,本就是爲了天下蒼生而存在,古時萬物混沌生靈雜亂,便有了許許多多的神,他們各司其責,掌管着不同的職位,逐漸的將這些混沌分開,於是世間便有了六界,便有了凡人,妖魔,仙人和神,再接着有些正邪善惡之分,有了懲罰嘉獎之策,有了維持六界秩序的法則,這些,都是神存在於天地的意義。”
挽姜擡頭,看着樹上鬱郁蒼蒼的樹葉,聲音輕輕的:“可是現在,神卻所剩無幾。”
扶桑樹聞言,露出一個蒼老的笑容,“神創造了六界,卻不屬於六界。功成身退便是神的歸宿,上古年代已經過去,神也越來越少,你看婆婆這樹上的樹葉,這些樹葉啊,都是那些神逝去後留下來的,他們來自洪荒,最終歸於洪荒,留給後代之神緬懷紀念的,也就剩下這些樹葉了。”
挽姜茫然的看着那數不清的樹葉,她伸手從樹上拿下一片葉子,葉子上的葉痕錯綜複雜。
只見那片葉子上,慢慢的出現了一個對月起舞的女人,那樣清冷的月輝,女子身段柔軟異常,容顏在月色下朦朧,依稀可以看出是個美人,舞姿更是驚心動魄的美。
“這位是誰?”挽姜看着那名女子,低低問道。
扶桑婆婆看了一眼,說道:“那是百萬年前神逝的月神,姜璃。”
挽姜詫然一驚,冷不防的鬆開了手,樹葉像是羽毛般自己慢慢的朝樹頂飛去。
“那是我的...母神!”
她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忽地反應過來,猛地站起來,想要找出方纔的樹葉。
可惜這裡的樹葉實在是太多太多,樹葉又像是流動的泉水,時刻都在變換着自己的位置。
她努力的找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可是再也找不到方纔的那一片樹葉。
扶桑婆婆看着她焦急的眉眼,歷經世事的眼裡有着憐惜,“孩子,別找了,你母神心疼你,怕你見了她的幻象會哭,已經躲起來了,你是找不到她的。”
“婆婆,我不哭,我一定不哭,你讓母神她出來好不好?”
說着不哭,可那說話的聲音已是夾了哭腔,那執着搜尋樹葉的的眼睛已是通紅。
扶桑婆婆嘆息着搖了搖頭。
她還沒有看清她母神的樣子,她還沒有跟她母神說上一句話,她沒有告訴她母神,她不是一個好孩子,她把母神和父神都忘了,連他們長相都記不清。
哪怕只是一片樹葉,那是她母神的神識留下的樹葉,她想好好的看一看,那個給她生命的女人,她想好好的對那個女人說一聲,謝謝。
謝謝你將我帶來世間,謝謝你給我生命。
“婆婆,我從未見過我的父神和母神。”她心裡沮喪,垂頭喪氣的坐下來,語氣低落。
“孩子,逝者已逝,不必自責。”
“婆婆,我忘記了很多事,忘記了很多人,我想找回過去的記憶,卻不知道從何找起。”
她自嘲的笑了笑,從樹葉間散下來的浮光掠影打在她的身影上,愈發落寞。
“孩子,去崑崙丘看看吧。”扶桑樹說。
她感到疑惑,問道:“挽姜不明白,婆婆爲何要我去崑崙丘?”
扶桑樹呵呵的笑,褶皺的樹皮好似一條條深刻的皺紋,扶桑婆婆笑的和藹,那雙很老很老的眼睛卻依舊清明睿智。
“孩子,去吧。”
挽姜從神界下來,先去了趟仙界,她不急於前去崑崙丘,正好路過仙界,索性便來看看。
卻不想剛到仙界,便聽聞南海老龍王仙逝了。
天帝接到消息,遂令仙界四殿下堇宋帶着文書仙君和折瀾星君前去弔唁。
堇宋回身看着挽姜,“上神去不去南海?”
“這...”挽姜有些訝然,她與那南海並無相識之人,此番前去,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再者,她還要去一趟崑崙丘,若是去了南海,她便不能去崑崙丘了。
仙界四殿下用那雙勾人的桃花眼看着她,眸光是她看不懂的複雜。
天帝卻沉了臉,說道:“胡鬧,上神貴爲三十三重天的尊神,於情於理都不該去南海,莫要讓上神爲難。”
可是堇宋根本不聽天帝的話,他只是無比專注的看着挽姜,挽姜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終是點了點頭,答應了。
堇宋的面色,這才稍稍和緩了許多。
一行人趕到南海龍宮時,那座海底恢宏的殿宇被無數的蝦兵蟹圍起來,每個人臉上都是哀慼的神色,整個海底波濤滾動,卻又寂靜無聲。
南海老龍王去世,對南海來說無疑是打擊,所有南海族臣都來了。
文書搖了搖手裡的摺扇,打量着偌大的龍宮,對着一旁嚴肅的折瀾星君說道:“上一回來南海,還是大公主成親那日,轉眼間都過去好幾百萬年了,這龍宮也不再是當年的樣子了啊。”
“爲何不見龍王和龍後?”挽姜打量着龍宮中站滿了龍族大臣,唯獨不見新任的龍王和龍後。
幾個人這時已經走到了龍宮入口,一位海族女子走上前對幾個人緩緩行禮,說道:“妾身恭迎文書仙君、折瀾星君、四殿下和五公主,幾位請入殿。”
這名女子乃是龍王章驊的隨身侍女,先前龍王吩咐他在此處等待仙界來人,眼下當真瞧見了仙界之人後,卻莫名的緊張起來,說話一直低着頭,所以也沒有看見文書折瀾以及堇宋瞬間變色的臉。
“咳,不可胡說,這位是神界的千代上神,睜大眼睛看仔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