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悲慘的事情是什麼,不是兩個人天涯陌路相忘於江湖,也不是陰陽相隔天人永分離,而是你明明之前已經疼的昏死了過去,偏偏又在關鍵的時刻好死不死的醒了過來。
譬如現在...
挽姜萬萬沒想到,她甫一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雲裡那張在眼前放大的臉,她更加沒有想到,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還沒有理清現狀來得及說一句話就再一次的疼暈了過去。
徹底暈掉之前,挽姜想,等她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撲上去狠狠的咬雲裡這貨,給她用的是什麼藥,竟然能疼成這樣。
雲裡握着藥瓶看着再次暈過去的挽姜,淡漠的眉眼間皆是無奈,他倒是沒料到她會選在這個時候醒過來,這種藥藥性極烈,灑在傷口上的疼痛即便是男子也承受不住,唯一的好處就是癒合的非常快,傷口也不會留下疤痕。
擡起手在挽姜身上點了幾下封住她的穴道,避免她再次疼醒過來,手裡的藥粉也細緻均勻的敷在挽姜身上的傷口上,手指飛快的拿起紗布將傷口纏了起來,包紮的技巧嫺熟漂亮。
其實挽姜若是沒有疼暈過去,待她清醒了也會再次暈過去的,因爲她此刻正躺在雲裡溫暖的懷裡,渾身上下就像一個剝了殼的雞蛋,沒有半點遮物蓋在身上,當真是與雲裡坦誠相見了,若是自己知曉,怕是會羞愧的昏厥了吧。
清理完傷口,雲裡抱着她換了個姿勢,兩個人成了面面相對的打坐姿勢,挽姜一頭青絲早已披散下來,長長的滑落在胸前,面容蒼白恬靜,雲裡看着她半晌,目光微微一凝轉眼間一身素淨的裡衣妥帖的穿在挽姜身上,遮住了原本旖旎的風光。
溫暖的大手牽起挽姜冰涼的小手,與她十指掌心相對,淡淡地暖意透過兩個人的肌膚傳入到挽姜的體內,昏迷中的她只覺得一陣舒適,方纔那股莫名的劇痛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源源不絕的溫厚內力在體內調息流轉,雲裡一瞬不瞬的注視着挽姜的面容,直到見她蒼白的面色開始泛起了紅潤的霞澤,他纔不緊不慢的收回手,將她重新抱在了懷裡。
“少主。”
這時,一道輕輕的恭敬嗓音在殿外響起,透過結界無比清晰的傳了進來,雲裡一聽,知曉是魔界那幾個護法來了,輕手將挽姜放在牀上蓋好被褥,起身朝外走去。
來的正是魔界的二護法、七護法、八護法和十護法。
雲裡轉瞬間出現在殿外,四名護法連忙跪了下去:“屬下參見少主。”
“起罷,不必多禮。”雲裡走上前,望着爲首的二護法:“父尊近來如何?”
二護法低頭溫聲回稟:“回少主,魔尊他一直在冰雲窟陪着娘娘,期間倒是問過一次少主的情況,讓少主有空去一趟冰雲窟,其餘的倒是沒有什麼。”
“少主,我們來時看到蛇王在蛇王宮外召集了所有妖界重臣,像是在商議什麼事,是不是和少主有關?”八護法這時逮到機會忙不迭的把自己憋了一路的問題問了出來。
目光悠然的落在了不遠處金屋瓦頂上,幾隻寒鴉零星的棲在那裡撥弄着羽毛,雲裡緩緩地勾起脣角,眼裡寒光凜凜:“一把老骨頭了還想要興風作浪,自找死路。”
四大護法面露不解的看着雲裡,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雲裡覷了眼四大護法,露出微笑:“我召你們來,是有件事想要拜託你們,屆時還要你們幫個忙。”
聞言,四大護法都表情驚嚇的看着雲裡,二護法連忙擺手:“少主有事吩咐我們幾個便成,我們全憑少主調遣,這拜託二字,愧不敢當。”
“如何當不起這拜託二字,你們自小便陪着我父尊,一起相依相伴走過這麼多年,父尊母后拿你們當親人,我西鑰雲裡自是也把你們當作親人看待,以後這樣的話,莫要再讓我聽到,否則,罰去看守魔宮十萬年。”
雖是說的罰,但他們都明白這是少主的恩,是於他們的大恩,他們十大護法,和魔尊情同兄弟,和魔後把酒言歡,如今魔界成了這樣,他們的職責,就是誓死守護魔界下一任的魔尊,也就是此刻站在他們面前的少主。
“是。”四大護法齊聲洪亮的回答道,語氣裡皆是欣慰和感動。
一個時辰後,風霧帶着所有的妖界重臣站在蛇王殿的石階下,四大護法站在石階上形成一排,穩穩當當的攔住了一干人的腳步,兩撥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的對峙着,各不相讓。
“幾位護法,你們這是做什麼,本王現在是連自己的宮殿都回不了是嗎?”風霧站在衆人的前面,負着手看着面前的四人,蒼老的臉溝壑深深,目光始終是流淌着陰狠的毒汁。
“蛇王,我等奉少主之命守候在此,閒雜人等一概不得入內,您這蛇王宮這麼大,不缺這一座殿宇,還是移步別處吧。”七護法雙手環胸抱着一把劍居高臨下冷冷的看着風霧,眼裡是毫不掩飾的冷峭。
他早就看這個蛇王不順眼了,五大妖王裡就只有這個蛇王心思詭譎滿肚子壞水,看似也不是心甘情願臣服魔界,每次看他眼睛裡閃爍的光心裡都瘮的慌,好在這些年沒有出什麼大亂子,他本以爲他安分了,沒想到現在竟然敢把鬼主意打到少主身上,是不是歲數大了活膩了,他不介意送他一程。
風霧眼裡劃過精光,拂袖冷哼一聲:“原來在護法眼裡我們都是閒雜人等,倒是好生讓人寒心,我等爲魔界賣命這麼久,萬年前的仙魔大戰更是犧牲了無數弟兄,在你們魔界眼裡卻是連狗都不如,諸位弟兄,咱們走吧,魔界看來是不歡迎咱們。”
底下黑壓壓的一羣妖臣紛紛的搖頭嘆息着轉身要走,有幾個脾氣暴躁的妖臣更是直接出聲質罵,二護法冷着臉上前一步,制止住即將下去揍人的七護法:“夠了,還嫌自己不夠添亂是不是,回去。”
“諸位,我代七弟向諸位道歉,他向來說話心直口快沒腦子,多有冒犯之處還望諸位大人大量莫要與他計較。”二護法臉上揚起笑容,朗聲對着下面的人說道。
“二護法此言差矣,七護法這番話擺明是瞧不起我們,我等是好心好意來拜見少主,不讓見就罷了,竟然還如此無禮的對待我們,我們妖界雖說不敵魔界,但也不是一定要依附仰仗魔界的鼻息活着才行。”一個年紀老邁的妖顫顫巍巍的從人羣裡走出來,花白的鬍子垂到胸前,面含薄怒的瞪着二護法。
風霧站在一旁事不關己的聽着,揚着意味深長的淺笑。
他倒要看看他們接下來怎麼做。
二護法微微的皺了一下眉頭,目光不動神色的掠過風霧。
“我等不過是來問問少主,是否承認郡主是他娶的妻,當日我們可都是親眼看着少主和郡主拜了天地入了洞房,這件事少主必須給我們一個明確的答覆。”
“對。妖界雖沒有人界那麼多繁瑣的規矩,但是最起碼的規矩還是有的,我們郡主的清白,可不能這麼稀裡糊塗的沒了。”
四大護法面無表情的看着下面越來越吵的妖界重臣,儼然不打算再理會這幫無中生事的妖,只是放任自己耳朵忍受着越來越大聲的吵鬧。
‘吱’的一聲,一直緊閉的殿門終於從裡面緩緩的打開了。
衆人頓時來了精神,齊齊的朝門口望了過去,只見一抹清雅的白晃入眼簾,那名風華絕代的男子,栽於黑天金殿之間,端的是凜然出塵之態。
“你們既然是來討個說法,我便給你們一個說法。”雲裡目光清漣的掃向石階下的衆人,淡漠的語氣沒有半分情緒起伏,彷彿是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情。
“梅護法,設香桌,茶護法,擺燭案,曇護法,置酒水,杏護法,奏鳴曲。”雲裡一句句說着,四大護法應聲回答,轉身就去準備雲裡吩咐的東西。
階下衆人一派茫然,皆疑惑不解的看着雲裡,風霧看着雲裡臉上那抹雲淡風輕的笑容,拱手詢問道:“少主要在這殿門口設燭臺香案?敢問少主這是要做什麼?”
“蛇王稍安勿躁,待會自會明白。”雲裡伸手拍了拍惹了些塵埃的衣襟,看着風霧不緊不慢的說道。
雲裡的舉動顯然吊足了一羣人的胃口,衆人站在那裡沉默的等待着,不知道雲裡心裡打的是什麼算盤。
不多時,四大護法已經摺身回來,動作迅速的擺好了案桌香臺,十護法拎着兩名妖界樂師丟了過來,拍了拍手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巧的笛子,他自己也會吹,加上他剛好三個人,少主也沒說要幾個人,應該足夠了吧!
一切準備完畢,四大護法安靜的垂手立在雲裡身後,殿外滿滿當當都是妖,卻也靜的出奇,偌大的場地裡只餘低低訴語的風聲慢蕭蕭的拂過。
風霧沉默的看着一襲白衣傾華的雲裡,見他淡漠的眼底漸漸浮現的縷縷笑意,心裡突然猛地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