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千音鳥帶着雲裡的口信來時,挽姜愣了半天,雲裡讓她在進入冥界的鬼蜮之門等他,挽姜擡頭看了看,她再有三個時辰就能到那裡,只是,他是特意來找她的嗎?想起來她也有半年沒有見到雲裡和戒香了,心裡也是有些想雲...香香的。
夜幕臨合,鬼蜮之門四周漆黑的石柱上燃起了篝火,遠遠望過去像是一排排閃爍的星星,給這陰森詭異的地方添了一些煙火生氣。
“吼吼。”小殭屍眼尖的瞧見自天上落下的挽姜,當下咧開嘴朝着挽姜奔跑了過去,一雙紅眼珠子在篝火的照耀下泛着妖異的暗紅流光。
雲裡轉過身,雙手負立於身後,換下了平素穿慣了的素雅潔淨白衣,一身黑衣華服襯的他面如冠玉身如植鬆,傲然天成的尊貴之氣由內而外的散發出來,挽姜很丟人的直接看傻了眼。
“看夠了?”
耳邊傳來雲裡戲謔的聲音,挽姜一個激靈回過神,訕訕的摸了摸鼻子回道:“誰看你了,真不要臉。”
“本公子知道自己魅力出衆無人能敵,放心大膽的看吧,本公子不收你的錢,想看多久看多久。”雲裡一襲黑衣站在那裡,幾乎與夜色融爲一體,挽姜只能看見他那雙魅惑傾城的雙眼,在暗夜中似流淌着一汪柔情的深澗。
“你來找我是要說廢話的麼?”挽姜翻了個白眼,一臉不善的問道。世間再沒有比他更無恥的人了,臉皮厚的刀槍不入。
“香香說他想孃親了,我帶他來看看他那個不負責任的孃親。”雲裡眼裡堆着深深笑意,骨節修長的手指了指一旁癟着嘴的小殭屍戒香。
挽姜回頭看着小殭屍,見他一臉不開心的看着自己,想着自己一落地只顧望着雲裡那個妖孽,倒是忽略了他,也難怪他會覺得委屈,心下有些慚愧。
“香香,孃親最喜歡你了,你有沒有乖乖的聽話啊?”挽姜走到小殭屍面前,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硬梆梆的肩膀詢問道。
“吼。”小殭屍聞言樂不可支的點點頭,一臉得意鼻孔朝天的朝雲裡哼了哼,伸手從衣衫裡掏出一把花一股腦的塞進挽姜的懷裡,笑的分外...得瑟。
挽姜低頭覷着手裡那把皺巴巴的看不出本來面貌的花,默了一默,擡起頭看着小殭屍無比認真的誇讚道:“很漂亮,這是我收到過的最美的花,美的驚天動地鬼哭狼嚎,孃親甚是欣慰。”
頭頂不期然捱了一記爆慄,雲裡輕飄飄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讀書讀傻了嗎?怎麼智商淪落到和香香一樣了,不會用成語就不要用,我又不會嫌棄你書讀的少。”
“......”挽姜氣鬱的瞪着雲裡,心裡暗誹,佛祖說做人要寬容,要大度,要慈悲爲懷,不能小肚雞腸睚眥必報,她不和他一般見識,她是個肚子裡能撐起百艘龍舟的好姑娘。
這時,鬼蜮之門突然從裡面打開,厚沉漆黑的大門發出一陣刺耳嘶啞的摩擦聲,似年久失修的城門,在經年後被人推開時迎面撲來的腐朽沉淪的氣息,陰森中泛着冷寒,幽幽冥火從門裡煙霧熏天裡一路蜿蜒而出,順着地上細細的溝槽一直伸到了前方的陰陽橋邊。
“亥時鬼蜮之門就會打開,一個時辰後會再次闔上,雲裡,你還有事要說嗎?”挽姜側頭望了一眼鬼蜮之門,回過頭看着雲裡輕聲的問道。
雲裡走近她,擡手將她髮髻上方纔弄歪的鬱冬花髮簪扶正,目光清和溫潤:“你去冥界做什麼?”
“舞邪塵傳信讓我來一趟,或許是有什麼事吧。”挽姜回頭瞄了一眼小殭屍,見他蹲在那裡玩冥火玩的不亦樂乎,立馬迅速的將那捧皺巴巴醜兮兮的花塞進雲裡寬大的袖袍裡,擔心它會掉出來,還特意拎起袖子抖了抖讓它滾到了最裡面。
雲裡:“......”
見雲裡黑着一張臉看着自己,挽姜頗爲好心的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道:“這你就不懂了吧,自古女子有紅袖添香一說,你雖是男子,也可試一回黑袖添香嘛,這個創意可不是人人都能想的出來的喲,你要好好珍惜啊,莫要辜負了我一番心意。”
雲裡眼神涼涼的覷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倒是會活學活用,只是腦袋裡裝的盡是些歪主意。”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鼓鼓囊囊的袖擺,嗤笑道:“你的心意未免太過敷衍,拿我種的花來搪塞我,虧你做得出來。”
“什麼,你還會種花?”挽姜一臉驚奇的看着雲裡,扒拉着他另一個空蕩蕩的袖擺輕輕的晃着:“你的喜好委實怪異了些,我原以爲只有閨閣女子才愛那些個玩意兒,沒想到,唉,是我孤陋寡聞了。”話畢還頗爲沉重的嘆息一聲,無奈的點了點頭。
“你再說一遍試試。”雲裡涼颼颼輕飄飄的語氣傳過來,眼神銳利異常,雖是那般輕描淡寫,挽姜卻是立即撒腿朝身後的鬼蜮之門跑了去,她如今可算是知道的,這個傢伙每次生氣前都是這個樣子,越是雲淡風輕,越是怒意深深。
眼看着挽姜就要跑進鬼蜮之門,雲裡站在那裡淡淡的看着那個靈動的身影,輕輕的啓脣:“明日,我會去妖界。”
一句話,頓時叫挽姜駐了足,她猛的轉過身朝雲裡跑去,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你不帶我去了?我們當初明明說好要...”
“我在妖界等你。”雲裡打斷挽姜的話,低頭看着她臉上的急切的神色,伸手握住她有些微涼的小手,聲音似四月清冷綿細的夜雨:“我先送香香回魔界,再去妖界的熾辛城等你。”
聞言,挽姜鬆了口氣,嗔怒的瞪他一眼,想伸手捶打他的胸膛,赫然發現自己的手被他緊緊地握住,溫熱的大掌溫暖乾燥包裹住她柔軟細膩的小手,溫度透着肌膚傳入她的身體裡,引起心臟一陣緊縮的顫慄,試着抽了抽手發現抽不出來,漂亮的眸子瞬間瞪得極大,語無倫次的說道:“你,你...我...那個...你...手...”
雲裡表情淡淡的看着她白皙的臉頰一點點的變成緋紅,看着她清澈無垢的眼裡閃過慌亂和無措,眼裡的笑意愈發深濃:“照顧好自己,不要受傷,我等你。”說完徑自放開手,走到小殭屍那邊拎起他轉身一瞬間沒了身影。
挽姜錯愕的看着自己的手,上面彷彿還殘留着雲裡的餘溫,再擡眼時發現早已沒了那兩個人的身影,一個人對着黑漆漆的夜空發了會呆,適才提起腳步渾渾噩噩的朝鬼蜮之門走了去。
幽冥司斐羽接到通傳趕過來時,挽姜正朝着三川途走去,見到斐羽完全沒有半點反應,直直的走了過去,口中還在喃喃自語:“我一定是在做夢,對,在做夢。不是真的,他怎麼會,不,不會的。”
幽冥司大人那雙秀挺的眉微微一皺,奇怪的看了一眼挽姜燒紅緋豔的臉頰,快步走到她身邊溫聲喊道:“五公主,您這是要去哪?”
“啊?你說什麼?”挽姜目光呆滯的側頭看向斐羽,魂不守舍的問道。
斐羽瞅着挽姜一副三魂猶在七魄全無的樣子,嘆口氣搖搖頭無奈的說道:“五公主,你再這麼走下去就該過奈何橋了。”
他還是頭一次見到可以走神走到這個境界的人,真是厲害,他佩服的五體投地。
挽姜擡頭看了一眼前方,果然是那座陰氣濃重烏木沉石砌成的奈何橋,不由得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忙轉移話題:“咳,那個斐羽大人,你們冥王殿下呢?
斐羽微微一笑,眼裡劃過一道冷芒:“冥王殿下覺得冥界無聊,跑去人間華州找懷衣上仙喝酒去了。”
那個不務正業只會鬥雞遛馬的冥王,丟了一堆厚厚的案文給他,他這幾日沒日沒夜的在看那些奏摺,連一杯茶水都沒空喝,這還得感謝他們那個偉大英明的冥王殿下。
“呃...”挽姜眨眨眼,心裡一陣無語,竟然叫她來又自己一個人跑出去,看來是閒得慌想找她玩,害她以爲出了什麼大事,舞邪塵你真是好樣的。
“五公主是找冥王有事?”
挽姜擺擺手,笑的客氣溫婉:“斐羽大人你去忙吧,既然冥王不在,我去三川途看看我二哥,一會兒就走。”
“公..."
“大人,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斐羽正準備說話,被急急忙忙慌不擇路跑來的冥界士兵打斷,斐羽皺起眉,一臉嚴肅的詢問道:“何事如此驚慌?”
那個冥兵苦着一張慘白慘白的臉,身子不可抑止的顫抖,聲音還猶自帶着驚恐和畏懼,:“稟大人,看守三川途的仙界二皇子他,他...”
“我二哥怎麼了?”挽姜一聽頓時心裡一緊,臉色也急速的蒼白了下去,她心裡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那個冥兵擡手看了挽姜一眼,又看向幽冥司斐羽,支支吾吾的說道:“二,二皇子他,他跳了十殿地獄。”
“十殿地獄!”挽姜和斐羽同時驚呼一聲,挽姜難以置信的後退一步,和斐羽對視一眼,兩個人立刻朝着十殿地獄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