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紅妝半染,青絲半挽,明眸半醉,笑意半含,只願與君相守相伴。
雲裡紅袍傾覆下的大手牽着風縵曦的小手,另一隻手扶在她的腰際,兩個人慢慢的穿過大殿中間,接受四座傳來的恭喜道賀聲,面目含笑的朝着前面走去,風縵曦珠簾遮擋下的嬌容,透着道不盡的嬌羞與動人。
良辰吉時,紅燭高擺,曼音漸起,歌舞助興。
妖界拜天地的習俗,是朝着主座上的長輩行三個俯身大禮,然後新郎新娘再互相一拜,即是禮成,與人間成親的習俗有着大同小異之處。
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下,雲裡扶着風縵曦緩緩地上前,脣邊噙着淺笑,目光溫和平靜,眼底繾綣柔情,兩個人在風霧面前站定,然後,緩慢莊重的俯下身子,朝着風霧一拜。
衆人紛紛鼓掌起喝,有的甚至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眼神迷糊的看着那紅裝傾華的兩個人,舉着酒壺一臉傻呵呵的笑意。
雲裡脣角的笑意擴大,身子再次朝前俯去,一旁風縵曦臉上的珠簾隨着微微俯身的動作發出輕微的叮叮噹噹的脆響聲。
“慢着!”
突然的一聲嬌喝,打斷了正在行禮的兩個人,雲裡的身子微微的一怔,隨後慢慢的站直身體,轉過身朝着殿門外望去。
衆人被這一聲嚇得酒醒了大半,紛紛的朝外面看去。
雲襄一臉難以置信的看着大殿內的人們,眼裡惶惶的都是震驚,她一瞬不瞬的看着殿中那個紅衣的男子,她的哥哥,腦袋裡一片空白。
雲裡目光溫和的看着雲襄,似乎絲毫沒看見雲襄眼底的吃驚和驚悚,他朝雲襄微微一笑,隨即把目光移向了雲襄身邊的兩個人,眸子裡閃現一縷疑惑。
在雲襄旁邊的,是懷衣上仙和帝無湮,還有挽姜的侍女辭荊以及陌容容。
“哥哥,你這是...做什麼?”雲襄向前跨了一步,掃了一眼四周的幾大妖王,看着雲裡不確定的詢問道。
雲裡輕輕一笑,語氣溫和:“你不是一直希望縵曦做你的嫂嫂嗎?哥哥完成你的心願。”
雲襄抿着脣搖搖頭,目光瞥了一眼臉色有些難看的風縵曦:“哥哥,你的婚姻大事豈能如此草率決定,父尊如今還不知道這件事,你爲何...”雲襄頓了頓,放低了聲音:“我雖是一直希望你娶縵曦姐,可我不希望是以這種方式,才短短几天而已,怎麼會差了這麼多?哥哥你之前分明是不願意的,你可是有什麼苦衷?”
“雲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你以爲是我逼迫你哥哥不成?”風縵曦猛的掀開擋在臉上的珠簾,漂亮的星眸裡簇起點點怒火。
“縵曦姐你不要誤會,我只是覺得有些不大對,哥哥向來做事沉穩有度,這次的事情太過突然,不像是...”雲襄爲難的看着風縵曦,有些支吾。
她想說,這件事裡裡外外透着古怪,她不過是離開了一兩天,怎麼會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哥哥怎麼會一聲不吭的就娶縵曦姐呢,他之前明明是不喜歡縵曦姐的,可是現在,雲襄望着雲裡,他看縵曦姐的眼神分明是透着愛意。
“咳咳。”殿門外的四個人也走了進來,帝無湮面色淡淡的掃了一眼雲裡,朝着主座上的風霧拱手道:“今夜叨擾蛇王,萬分抱歉,吾等只是來找一個人,不知道蛇王有沒有見到。”
風霧頷首:“不知帝君要在本王的妖界找何人?”目光不動神色的掃了一眼其他的三個人。
帝無湮目光清冷的掃向在場的所有人,聲音沉沉的響起:“不知各位是否見到仙界五公主挽姜,她也在你們妖界。”
衆人一個抖擻,忙搖頭否認,風霧皺眉:“五公主來了妖界,爲何本王毫不知情,是不是帝君弄錯了?”
帝無湮沉默,懷衣走上前,對着風霧微微點頭:“如此,告辭。”
“等等。”
雲襄出聲,制止了懷衣和帝無湮走向殿外的步子,她走上前看着懷衣,皺眉道:“你們可以走,這個女的留下。”
懷衣看着雲襄指着辭荊的手,目光淡淡:“理由。”
“我要她手裡那盞蓮花燈。”雲襄冷哼一聲。
辭荊後退一步,躲到陌容容的身後,看着雲襄搖搖頭說道:“我不會給你的,這是公主讓我帶過來的,沒有她的允許,我誰都不給。”
這時,一直盯着雲裡的帝無湮突然淡淡的出聲,聲音清冷透着沉威:“西鑰少主,小挽呢?”
雲裡淡笑:“帝君要找她,問我做什麼,她是死是活與我何干。”
一句話,叫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他,陌容容和雲襄皆是一臉吃驚,帝無湮眼裡閃過一絲冷芒,懷衣目光深邃的看了雲裡一眼,沒有開口。
這樣的雲裡,顯然不是他們所認識的那個人,他好像,全然忘記了挽姜。
辭荊氣憤不過,站出來衝着雲裡怒道:“雲裡公子,我家公主來妖界都是爲了你,她還特意讓千音鳥傳信給我讓我帶着蓮花燈來妖界救你,你怎可說這樣的話,早知道,當初就不應該救你。”
面對辭荊的一番指責,雲裡只是淡淡的擡了下眼皮,無動於衷。
“好一個薄情寡義的人,容容今日算是開了眼界。”陌容容冷笑,她不過是碰巧遇見了帝無湮他們,自己又剛好要來妖界查一些事情,便順路過來看看,沒想到竟是這樣一出好戲。
事情的發展顯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陌容容的話甫一說完,衆人只見一陣刺眼奪目的金光閃起,忙擡起袖子遮住了眼睛,待再次睜開時,驚悚無比的看着,雲裡的腰腹位置上,插着那把威風凜凜的軒轅劍。
風縵曦驚的睚眥欲裂,瞪着帝無湮的眼睛變得通紅似血,手指捏的泛白。
“哥哥!”雲襄一聲驚呼,衆人皆難以置信的看着雲裡,詭異的安靜。
雲裡慢慢的低下頭,看着自己已經透明的大半個身子,擡起頭朝着風縵曦無奈的一笑:“郡主,我...”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整個人便陡然化作了一縷白煙,消散了。
一切都在瞬息間發生,從那把劍刺入雲裡身體,到現在的灰飛煙滅,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快的讓人措手不及。
懷衣走上前,目光了然:“原來是同心傀儡術。”
在座的衆人大驚失色。
“噗”風縵曦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染透了豔麗無雙的嫁衣,連連倒退了好幾步,面色哪裡還有半分紅潤。
同心傀儡術是一個人用自己的元神爲引,祭以幾百年的修爲,用幻術幻化出一個傀儡,這個傀儡只會聽自己主人的話,但是不具備之前的任何記憶,而且傀儡的壽命最多隻有一個月,尋常人都不會願意用這種禁術,百年修爲換一個三十天壽命的傀儡,沒有記憶法術任人擺佈對主人唯命是從,而且一旦這個傀儡在一個月內被旁人殺害,主人會受到反噬損傷。
百害而無一利。
衆人沉默的看着風縵曦,也就是說,軒轅劍刺入那個傀儡的傷,一大半過渡到了風縵曦身上。
四大妖王看着眼前混亂的局面,心驚肉跳面面相覷,狼王公祭朝着風霧說道:“蛇王,我等還有事要趕回去處理,先行告辭。”
風霧面色鐵青的看着四大妖王走出去,冷哼一聲,不過是趕着去魔尊那裡告狀罷了,理由說的冠冕堂皇,一羣老狐狸!!
“縵曦姐,你這是何苦?”雲襄望着風縵曦,臉色複雜。
帝無湮收回軒轅劍,目光失了溫度:“風縵曦,小挽在哪裡?”
風縵曦捂着腰腹痛苦的喘息,眼裡的痛色越積越多,口裡不斷往外溢着血,滴滴答答的落在逶迤在地的紅裙上,姣好的五官痛苦的扭曲在一起,卻淒厲的大笑起來:“你們爲何偏偏要今晚來,爲何要打斷我和他的拜堂,你們知不知道,我做夢都想嫁給他,可是你們連一個夢都不讓我實現。”
“縵曦姐,那個傀儡並不是我哥哥啊,你怎麼這麼傻。”雲襄跑過去扶住風縵曦,有些不忍的責怪道。
風縵曦不理會雲襄,直直的望着帝無湮,脣邊揚着冷笑:“你想找到那個賤人,我告訴你,想都別想,等着給她收屍吧。”
她千辛萬苦得來的幸福毀於一旦,既然她得不到幸福,別人也休想,她不好過,其他人都別好過。
帝無湮眼光一寒,似嚴冬冰霜,銳利的殺氣直逼風縵曦,風霧身形一移,擋在了風縵曦面前,蒼老的臉上一片肅穆冷凝,眼裡的陰毒狠辣尤其滲人:“各位如果還沒有鬧夠,那本王來陪你們玩玩,你們來擾了本王小女的好事,就這麼離開似乎有點說不過去吧。”
“我家公主到底在哪裡?你們膽敢傷害仙界公主,膽子未免太大了些。”辭荊眼眶紅紅的跑上前,忿忿的望着風縵曦。
“她死了。”風縵曦站在風霧的身後,掃了眼帝無湮,視線對上辭荊,笑容狠毒的說道。
“你再說一遍,誰死了?”
殿外突如其來的清幽冷聲,恰似寒梅在寂夜突綻,驚起滿園微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