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們各個都是高大的中年漢子,又有北方人特有的魁梧與豪氣,說起話來粗聲粗氣底氣十足,七嘴八舌的抱怨,竟堪比寺廟裡撞鐘一般震的人耳朵裡嗡嗡的響,聽雨雖會功夫,但也是個嬌滴滴的女兒家,被這幾人吼的心裡都發顫。
侯府門前的幾名小廝和護衛見狀,皆爲憤然,門子高聲呵斥道:“你們算是什麼東西!膽敢與我們夫人如此高聲說話!夫人肯親自來見是給你們的臉面,你們可別給臉不要臉!”
“爺說話,有你個狗腿子什麼事兒!”爲首那名捕快說着就拔出佩刀。
見他如此,後頭幾人也將佩刀拔出了一半。冷兵器出鞘時的摩擦聲刺激着耳膜,讓人聽來背脊上汗毛直豎。
門子縱然再忠心耿耿,夜色中雪亮的兵刃依舊是刺激的他腳底心生寒,語氣一窒,一時做不的反應。
幾名護衛已維護在蔣嫵與聽雨身前。兩廂對峙之下,蔣嫵一方明顯處於弱勢。
藏身於暗中的十餘名黑衣蒙面的漢子一時間都看向爲首的那人。雖未有言語交流,只見爲首之人搖了搖頭,十餘人便又繼續潛伏在原處,並未有任何動作。
蔣嫵方纔出門時,在面前這些人吵嚷之下,根本聽不到其他聲音,可這會兒側耳傾聽,她便察覺四周牆後、屋頂,至少潛伏了十多人!且這些人的氣息看來,必定都是身懷內家功夫的高手。
蔣嫵的心內便有些擔憂。
如今情勢已經十分複雜,一則她不確定,那個所謂的“逃犯”是否在府中,也不知那“逃犯”的功夫深淺。二則,她面前的捕快都是假冒的!因爲這些人的口音聽來,雖竭力模仿當地人,卻還是聽得出有京都腔,當初皇上親派了知府來。曾與霍十九上報過,當地原本的那些官員都繼續留用,是以捕快這些人應當都是錦州人,不該說得一口改不了的京都話。三則。她不知道埋伏在暗處的人是誰的同夥。是捕快一流,還是逃犯同夥,還是根本沒有逃犯……
蔣嫵如此想着,也不過是轉念之間就拿定了主意。
她擡起素手,指頭在煙紫色錦緞褙子的映襯之下,宛若白玉雕琢。緩緩摘落帷帽,在衆人短暫怔愣時,杏眼掃過四周,大約已確定了另外十餘人藏身之處。隨後對方纔還大吵大嚷,這會兒都有些呆愣的漢子們淺淡一笑。
“各位達人不必如此焦急。既然那逃犯是無惡不作的歹徒。各位又是捉拿情切,即便這會子沒有帶了文書來也是情有可原的。還有勞各位,定要保護我侯府安全才是。”
回頭吩咐小廝,“開門,請幾位大人進府。”
“是。”
小廝雖猶豫。覺得這些人凶神惡煞的,言語上又有些倒三不着兩,十分可疑,但蔣嫵既然吩咐,他們便也只得照辦,回身去開了側門。
衆捕快見蔣嫵明豔的面龐上那客氣的笑容,就知她畢竟是年輕女子。沒見過這等大世面,一定是被嚇怕了才惶恐的讓他們入府去搜查,就魚貫着進了門。
蔣嫵與衆侍衛則隨後而入。
在側門關上的一瞬,蔣嫵衝着幾名護衛使了個眼色。
幾人十分詫異,交換了眼神之後,纔有些納罕的跟上捕快們。有另有兩人特意遲了幾步,到了蔣嫵身前。
蔣嫵道:“待會兒到了正廳,就將院門關嚴,決不能讓這些人離開正院接近容德齋。”
“夫人,這是……”
“這些人都是假冒的捕快。待會去容德齋告訴一聲,一定要加倍小心,嚴密防守。”
蔣嫵不再多言,已經將帷帽隨手丟在角落,快步跟了上去。
聽雨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壓低聲音道:“照夫人說的做,快!”
“是!”這兩人再不遲疑,分別分本着從兩個方向往前院的前門側門處去吩咐,距離容德齋近一些的那人有吩咐了個小廝,飛快的去往容德齋那處的護衛頭領處傳蔣嫵的話,一定要嚴密防守,不許一人攻入。
蔣嫵與三名護衛、聽雨一同跟隨者十幾名捕快到了前院,再院門前,便吩咐小廝不必伺候。
待一行人進了院門,方走到院落中央,身後的院門就吱嘎一聲被關了起來。負責關門的護衛快步跑到蔣嫵身旁站定。
捕快們紛紛駐足回頭,看着蔣嫵身旁不過四名侍衛和一個丫頭,竟這般拉開了架勢,未免都有些好笑。
“怎麼,夫人是要讓這幾頭蒜來拿住我們不成?”
蔣嫵上前兩步,劍眉下一雙杏眼熠熠生輝,似笑非笑道:“這樣的語氣,難道幾位演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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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需要演。”爲首之人冷哼一聲拔出了佩刀:“給我殺!”
鏘——
冷兵器齊齊出鞘之聲,仿若銼刀磨人的骨頭一樣,叫人不寒而慄。
四名侍衛剛要亮兵刃護着蔣嫵,就只看到眼前人影一閃。
煙紫色的錦緞褙子,在月色之下泛着幽藍的光,彷彿一道迅猛的閃電,轉瞬就衝到了“捕快”中間,只見她右手不知何時伸出一把匕首刺入一人心窩,那人尚且反應不及,匕首已經拔出,鮮血噴濺的同時,左手已掐住另一人咽喉,一用力,只聽得輕微的“咔”聲,那人口吐鮮血,癱軟在地,是被硬生生掐斷了咽喉,在他倒地的瞬間,匕首已又劃過另一人的脖頸。
頃刻間,三條人命。
而“捕快”們根本沒來得及反應。就連蔣嫵身後的四名侍衛和聽雨都還沒來得及衝上去。
好快的動作!
不,是快在節奏!
本就高於常人的速度,又有恰到好處天衣無縫的節奏把握,是以在敵人愣神之際,已倒了人。
纔剛來到牆頭伏身的十名漢子皆爲動容,詢問的看向爲首那人。
爲首之人猶豫着,又搖了搖頭。十人又沒動。
蔣嫵眼角餘光,已發現牆上頃刻多了十多個看客,心內大震動。可她抽身退步,另四位侍衛添補上與剩餘的捕快戰在一處時,卻並未見牆頭之人有動作。
蔣嫵不禁奇怪,來人到底是敵是友?
若是黃雀在後的敵人。那可就麻煩了。
扶着肋骨處喘了幾口氣,蔣嫵又一次加入戰團,斃了兩人,隨後便又推了出來,輕撫着那貫穿一箭的傷處,額頭鬢角已泌出細汗。
牆頭之人將她臉上晶瑩的汗珠和蒼白的臉色看的分明。知她的確是體力不濟。若擱在從前,區區十幾個莽夫,她哪裡會在乎?
就在四名護衛陷入苦戰,蔣嫵預備再度衝入重圍之際,牆頭上的黑衣人突然有了動作。
有八人蔘入戰團,“捕快”們立即陷入劣勢。而兩名黑衣人,護着另外一名沒有佩刀劍的蒙面壯碩男子,徑直走向蔣嫵。
聽雨便擋在了蔣嫵面前:“什麼人!”
蔣嫵拉着聽雨的手,讓她站到自己身後。道:“別擔心,自己人。”
說着看向局面已經一邊倒的戰局。
剩餘的捕快,在黑衣人的幫助下,紛紛被生擒!
聽雨送了一大口氣,好奇的看了看蔣嫵,
蔣嫵便低聲道:“達公子可是特地前來?”
爲首的蒙面漢子正是文達佳琿,他依舊蒙着面。負手站在她身旁,答非所問:“你果真受傷了。”他方纔看到她捂着肋下。
蔣嫵道:“不礙事。已經痊癒了,我現在雖不能力敵千軍萬馬,不過護着家人倒是不成問題。要拿下你更是易如反掌。”
“大膽!”文達佳琿身旁護衛聞言厲目斥責。
文達佳琿卻是輕笑着擺擺手,示意護衛退下:“我知道,手下敗將。哪裡敢在你跟前兒炸毛。你就老老實實的安分養傷,別在累着了,看你出的這些虛汗。”
侍衛詫異,聽雨更詫異,這語氣……
蔣嫵不言語。丟下他提着匕首走向被按在地上的“捕快”。
“誰派你們來的!”
餘下的幾人都受了傷,卻不至命,看着蔣嫵的眼神都有冷銳指責之意,閉口不言。
蔣嫵將匕首隨意在一個屍體上蹭了蹭,隨即在指尖挽開了銀色的刀花,冷笑道:“你們別以爲不開口,我就沒法子讓你們開口。”
方纔目睹蔣嫵伸手的四名侍衛,這會兒都對蔣嫵更加恭敬了:“夫人,屬下們將他們帶去審問。”
“呸!走狗!”爲首的那捕快彷彿沉不住氣,憤憤然大罵道:“奸人身邊養賤|人!你們沒有好下場!”
話音方落,這人已嘴角淌血,瞪圓雙目癱軟在地。
“不好,快卸了他們下頜!”
黑衣人眼疾手快,不等蔣嫵話說完,已經動了手,只是還是有幾個動作快的,與方纔那人一樣吐出黑血,抽搐而亡,存活的就只剩下了兩個。
蔣嫵鬆了口氣,道:“你們將這兩個拿了,給我綁結實點,若是丟了,你們知道後果。”
侍衛忙道是,有指着地上的屍首:“這些人呢?”
“先不必理會,暫時脫到角落去。”
蔣嫵說着話,已提着匕首往容德齋方向去了。
文達佳琿便帶着十名侍衛緊跟着蔣嫵身後,一路出了前廳侯門,走上了去往內宅的悠長巷子。
“蔣嫵,你要做什麼?”
“據說有逃犯潛入了府中,現在這個人是否還在,尚且不能確定。”
“保不齊是那些人胡謅,就是爲了藉口進來呢?只不過你冰雪聰明,識破了他們的計策,還給來了個甕中捉鱉。”文達佳琿語氣輕快。
蔣嫵搖頭,剛要說話,卻眼見着前方有煙塵升騰,隨即橘紅色的火光跳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