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嫵卻覺得事實定然不是葉天使所理解的這樣,否則當日唐瀟與她提起此事時,不會那般彆彆扭扭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她既然應承下來要幫忙,就不好在多言什麼,只收好玉牌,道:“我會代爲將此物歸還,不過以他的性子,必然要親自道謝的。”
“不值什麼的。”葉天使有些抹不開,擺着手道:“本也不是我的東西,物歸原主也是應當的,如何又當得起一句謝。”
蔣嫵將葉天使送到葉家,看着便府掛喪愁雲慘淡,想了想,還是沒有進去。只對葉天使道:“過繼的事情你先莫焦急,左右葉婕妤纔剛去了,她父母也未必立即就有這個心思,咱們一切從長計議。你我要好了一場,我斷不會允許人隨意欺負了你。”
方纔在杜家,葉天使就已經見識過蔣嫵是怎麼保護朋友的,如今能得她這一句,雖沒有賭咒發誓那般鄭重,可她就是知道蔣嫵是一諾千金,言出必踐的。
葉天使鄭重的給蔣嫵行了禮,再揚眉時,面上帶笑,眼中潮溼:“多謝嫵姐姐。”
“何必道謝。”蔣嫵笑着道:“快回去吧,外頭冷。閒了就來府裡,或託人給我捎個信兒也好。”
“是。”
蔣嫵目送葉天使進了府門,便吩咐回霍府。到了府中想了片刻,就讓冰鬆取了個精緻的小巧錦盒來,將玉牌放了進去,“冰鬆,你親自走一趟,去萬隆票號找唐公子,就說幸不辱命,東西已經找到了。”
冰鬆連忙認真的點頭,將錦盒貼身揣好,“夫人放心吧。”
折騰了半日,蔣嫵也疲累了。就叫玉橋幾人進來服侍她卸妝更衣。素顏穿回居家常穿半新不舊的天青色襖子,斜歪在暖炕上,不多時就睡着了。
蔣嫵這廂睡的安穩,可外頭卻已經炸開了鍋。
錦寧侯夫人大鬧杜家。將杜家夫人給揍成了豬頭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不過一個時辰就鬧的人盡皆知。
杜大人雖官微言輕,可到底也是要口志氣的,前思後想,想去告御狀,因知小皇帝那個性子,是又怕他不管正事,自己去了反而丟了烏紗不划算,就憋着一口氣,在宮門前猶豫不決。
恰一輛華麗的馬車迎面而來。他認得馬車上的標徽是英國公蔡家的標記,忙退開避讓。
誰知道平日裡絕不會對他有任何關心,今日馬車卻在他身邊停下了。
暖簾一撩,英國公方正的臉探了出來,紅彤彤的臉龐顯示出他的好氣色和好心情。笑了一下:“杜永新?嘖嘖,杜大人在這兒愁眉苦臉的是做什麼呢?”
“國公爺。”杜毅忙行禮,陪笑道:”沒做什麼,下官就是,就是路過……”
“路過?我看你是有事兒要面聖吧?”英國公捋順鬍鬚,笑道:“你老婆叫旁人的老婆給揍了,你若沒點兒動作還不叫個爺們呢。”
杜毅臉上一紅。明知道英國公不是什麼好人,也知道他純粹是來看熱鬧的。可他的話也的確說到了他心裡。
同朝爲官,他的老婆叫人上門來揍了,若是不聞不問,豈不是叫人說他杜永新怕了霍家?
他正猶豫之時,就見英國公已將暖簾掀的更大。回頭對裡頭的一人說:“你看看你,就這樣縱着她吧,如今都敢上門去打架,回頭還不上房揭瓦?你是不是也好歹給杜大人個說法?”
杜毅詫異的往裡頭看,正看到霍十九坐在裡頭。灰鼠毛領子襯托着他如玉俊顏,清俊面龐上表情很是不屑。
“說法?”霍十九嗤笑道:“我霍英做事,從不給人說法,再說拙荊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既然能逼的她登門去打人,就一定是有人將她惹急了,杜大人若要說法,不如好生回府裡去問問杜夫人,看看她是否做了什麼過分的事兒激怒了拙荊。”
“你……”杜毅氣的險些吐血,“打了人,還有道理了……錦寧侯未免也太護短了些。”
“我的妻子自然是我護。”霍十九理直氣壯的道:“拙荊待字閨中時,與杜大人的千金鳶兒小姐是手帕交。他們二人情如姐妹,拙荊會打人,八成與貴府千金有關。杜大人,內宅違和,豈能有心思當好差事?皇上的俸祿可不發給無用之人,還請杜大人好生回府去肅清宵邪之輩,還拙荊一個公道纔是。”
還公道?他纔是那個需要討個公道的人吧!
杜毅眼看着華麗的馬車簾幕落下遮住了英國公的笑臉和霍十九的不屑,眼看着馬車再度啓程,軋在滿地白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他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好容易才拔步上馬車,往府裡趕去。
不論如何,他也該好生查查,後宅起火對他的仕途只有害處沒有好處。
杜毅急着回去調查時,霍十九已在路旁下了馬車,對英國公恭敬客氣的道:“多謝國公爺捎帶了在下一程。”
“說的什麼話,如此與我客套,可不是外道了?”英國公好奇的探身出來,問霍十九:“你夫人年輕輕的,脾氣可不怎麼好啊。”
霍十九笑着道:“是啊,也難爲蔣石頭養出那樣的女兒。”
“如此河東獅吼,你這樣清俊文雅的人受得住麼。”英國公望霍十九的眼神充滿憐憫,長嘆一聲:“果真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這樣的英雄人物,竟沒得個貼心溫婉的美人相伴。不如我回頭送你兩個美人,你養在外頭。”
霍十九聞言連連擺手:“不不,多謝國公爺關愛。只是在下家教守舊,着實不敢如此,再者說蔣氏雖然脾氣不好,還真的很對在下的胃口。在下可再不敢惹她不快了。”
“想不到啊。”英國公惋惜的搖着頭:“你這般的英雄人物,竟也過不了沒人關。”
霍十九又與英國公寒暄片刻,便與曹玉一同踏着傍晚最後一縷陽光回了府。
趙氏和霍大栓、霍廿一、蔣嫣幾人剛用過晚膳,才叫人撤了桌子。聽下人回霍十九回來了,忙又吩咐人將晚膳擺上來。
霍十九在門廊脫了大氅交給婢女,就撩簾子進屋,給趙氏、霍大栓、唐氏等人行禮。
“你命人回來說晚膳不在府裡用,就沒有等你一起,你媳婦兒說困了,要在臥房裡少吃一些繼續睡,待會兒你回去也瞧瞧,可不要病了,這兩日天氣驟然冷了,感染了風寒可不好。”
“是,娘。”霍十九笑着應是。
趙氏猶豫着,因爲唐氏在一旁,便只是笑了笑,沒有開口。
霍大栓卻是個急性子,脾氣又直,當下開了口道:“你知道你老婆去人家鬧事麼?我出去溜達了一圈,聽不少人在說這件事,咱家嫵丫頭把杜家的夫人給揍的鼻青臉腫,據說骨頭筋都折斷了好幾根呢!”
“啊?還有這等事?”唐氏詫異的道:“嫵兒和杜家三姑娘要好,若是去杜家也不過是見見小姊妹罷了,如何會打人?”
“真的,親家母難道不知道?”霍大栓就問霍十九:“你倒是煩個屁,你爹問你話呢。”
霍十九對霍大栓的直白很無奈,哪裡有當着人家生母的面兒說這樣話的。
他笑着道:“這件事以訛傳訛,未免有誇張的成分,嫵兒做事有分寸,哪裡會將朝廷命官的夫人打的骨斷筋折呢?八成是有人在外頭刻意的渲染此事。”
“這麼說,嫵丫頭的確是動了手了?”霍大栓現在腦子倒是很靈光。
霍十九道:“的確如此。我今日入宮,皇上也聽說了此事。不過皇上是撫掌大笑。”
“真是,你們一個個的都這麼不像話,打了人還撫掌大笑。”霍大栓搖頭嘆氣,回頭對趙氏道:“七斤你可好生教養着,喜好與人動手這一點可千萬別隨了他娘,否則一點點事還不都鬧的天翻地覆的。”
唐氏不願自己閨女被公婆誤會,就道:“嫵姐兒身邊有得力的丫頭,出門必然也是帶着的,不如叫來問問清楚。”
“是啊,咱們只聽見人在胡謅,也不知道深情底理的。還是問問最好。”蔣嫣也明白唐氏的意思。
霍十九更加明白,也不希望蔣嫵在公婆和家人面前跌份兒,也不等霍大栓說話,就吩咐人去叫蔣嫵身邊的聽雨來。
誰知不多時候,趕來的卻是冰鬆。
這麼多人,人人都眼神期待表情嚴肅,冰鬆被嚇的不輕,緊張的問:“太爺、太夫人有何吩咐?”
霍十九道:“怎麼是你,聽雨呢?”
冰鬆道:“夫人留下聽雨暫且照看着杜姑娘。”
“哦?杜家可發生什麼事了?”
冰鬆頷首道:“杜家夫人虐待杜三姑娘,聽夫人的意思,她竟是看中了三姑娘生母留下的嫁妝,想要將三姑娘逼走好將嫁妝吞了,還找了她外甥來一同下套,坑騙杜三姑娘上鉤,想要壞了她的清譽,好在夫人聰明,戳穿了她。如今杜三姑娘雖然瘦的變了個人,可也已經住回原本的臥房了。夫人不放心,就讓聽雨照顧着。”
“看看,就知道咱家嫵丫頭有俠義心腸, 不是胡來的人。”霍大栓一拍大腿。
霍十九也是這會兒才明白來龍去脈的,就道:“夫人現在做什麼呢?還誰呢麼?”
“夫人才剛醒了。”
“那我回去問問她。”霍十九拱手給父母行過禮,就急匆匆的下去了。
“看看,這個‘老婆迷’”霍大栓醋味十足的一句話,逗得衆人皆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