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申峰聞言,猶豫了片刻,他奇道:“小晴啊,他是你的什麼朋友?男朋友?”
“唉呀胡叔叔。”沈冰晴在電話這邊撒起了嬌,差點把自己噁心個半死。“我說朋友是客氣。主要是他先幫了我的忙,現在入院急救,我想還他一個人情罷了。”
胡申峰聽到這裡鬆了口氣,他道:“小晴你別誤會,胡叔叔沒有別的意思,要怪就怪我的混蛋兒子不爭氣,追了你那麼久都不能贏得你的芳心。”
沈冰晴忍不住翻了個俏皮的白眼,嘴上卻道:“東凱其實很努力了,但我們還年輕嗎,也許他能遇上比我更好的女孩也說不定。”
“唉!”胡申峰大大地不以爲然:“這世上哪裡還有比小晴你更優秀的姑娘?依我看是沒有了。東凱要是追不到你,我遲早打斷他的腿。”
沈冰晴心想:好啊好啊,你去把你兒子的腿打斷吧,他連健全的時候都追不上我,你把他的腿打斷了就更加沒本事追了。
“小晴你還在嗎?”
“我在呢胡叔叔。”
“你的朋友進哪個醫院了?叫什麼名字,得了什麼病?”
沈冰晴想了想,如實道:“在市人民醫院,他叫傅恩奇,不是得病而是受傷……槍傷!”
“槍傷?”胡申峰本想再問。但他不願意惹得沈冰晴厭煩,便一口答應,立即去關照醫院院長。
兩人的談話結束前,胡申峰趕上一句:“小晴,幫胡叔叔向你父親問好啊。”
沈冰晴百無聊賴地撇了撇嘴,連聲答應後才掛斷電話。同時,這名美女警司在心中尋思:我就知道你們對我這麼好,全是看在我父親的面子上。哼,我什麼時候才能遇到一個能夠真心真意疼我的人呢?
話分兩頭。
傅恩奇被火速送往市人民醫院急診科,他的血已經把雪白的牀單染紅得觸目驚心。
隨同的護士一個個嚇得臉色慘白,自她們工作以來,血流量這麼大的人是必死無疑的,女護士推着單架車飛速跑動,將目光投在這名帥氣虛弱的男人臉上,同時忍不住想:這個男人如果喪命,那真是可惜了。
另一方面,院方已經接到領導着重囑咐,中槍入院,雙目緊閉的男子名叫傅恩奇,他的朋友大有來頭,務必要盡全力搶救。
主刀醫生是全院最年輕,技術亦最精湛的女大夫,她姓張,叫妙茹。
十分不巧的是,張妙茹突然接到手術通知的時候,男友柳南峰還沒有離院。
“南峰,我有急診,先走了。”
“你去救誰?”
張妙茹還未應答,就見柳南峰陰着臉搶斷:“我在旁邊聽到院領導說是傅恩奇!”
“別這樣南峰,他現在是我的病人了。”
“我不管。”柳南峰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你可以推掉這個手術,我就不信,這麼大的醫院沒人比你的醫術更高明!”
“南峰……”張妙茹又急又怒,同時腳下不停:“你這是怎麼了?”
柳南峰道:“我就是討厭傅恩奇,他死了最好,眼不見心不煩。”
“南峰你怎麼這樣說話?”張妙茹對於漠視生命的人大爲反感:“傅叔叔和阿姨只有這一個兒子!”
“關你什麼事?”柳南峰不假思索地質問。
張妙茹一時語塞,但很快進行了反駁:“兩位老人的兒子死了,誰照顧他們?是你還是我?”
“這麼說你非去不可?”柳南峰不再追趕女友,他站在走廊中央,眼睜睜地讓身姿曼妙的女友遠去,一股潮水般洶涌起伏的怨毒淹沒了他潛意識當中的理智。
就這樣,一名主刀,兩名助手,三名護士的手術團隊開始爲傅恩奇進行初步的檢查工作。
兩名男助手剪開傅恩奇的外衣,只見他除右邊胸口有個血孔,其餘地方居然也佈滿大大小小的創口!
一名男助理見狀大爲震驚,他好奇地問:“咦……這些傷是怎麼造成的?”
另一名男助理在旁邊瞟了眼,想了一想才道:“我在一本書上看到過,這些傷好像都是槍傷和彈片的貫穿傷吧?”
“這麼多槍傷和彈片貫穿!”前一名男助理不可思議地叫道:“他的上身都沒一塊好肉……說明他受傷的頻率比人家吃飯還要勤快!”
“救人要緊。”主刀女醫生清了清嗓子,只聽她語音雖然悅耳嬌柔,但語氣大有責備之意:“你們還沒給他輸血?”
說話的正是張妙茹,她在手術檯前完全像變了一個人,自信堅忍,果斷強勢而無所畏懼。
兩名男助理連忙進行進行輸血工作。張妙茹又道:“臟器遭到了一定破損,也就是說,要救他生命,浪費的每一秒都無比奢侈!”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一陣喧譁。
處於半昏迷狀態的傅恩奇一個激靈,猛然間起身,目光精準的他,在睜眼剎那就抄起一團消毒棉,接下去,他的舉動令在場手術人員大爲震驚!
只見傅恩奇將消毒棉果斷塞入右胸流血的傷口,跟着翻身而起,無緣無故打倒一名男助理,並在瞬間拖他到手術檯上,跟着剝下他的藍色大褂穿在自己身上。
“你做什麼……”張妙茹一頭霧水驚訝莫名。
與此同時,手術室大門被幾個人撞開。
“小奇……小奇是不是你?”來者正是傅恩奇的老母親。
傅恩奇被送入院時動靜不小,他母親在三樓病房往樓下張望時,眼角瞥到擔架上的男人分明是自己兒子!
老人家只覺得腦子裡轟然巨響,一顆心揪到半空,好不容易反應過來,立馬下樓找急診室。期間因爲手忙腳亂,醫院某段走廊剛拖過地,她滑了一跤顧不得疼痛,爬也要爬到搶救室……
“媽!”傅恩奇臉色蒼白,但頑強的毅力,堅韌的信念依舊讓他似鋼鐵般穩穩站立。
“小奇,果然是你……你沒事吧……你怎麼躺在擔架上?”
傅恩奇胸口劇痛,每說一個字都好像再次中槍,但他爲了不讓母親擔心,必須咬牙強撐,流再多的血受再大的痛,都只要讓老人家放心。
“沒事媽,您看錯了。”傅恩奇在醫護人員極度震驚的注視下,大聲道:“受傷的人是他。”傅恩奇伸出帶血的手,拍了拍手術檯上的男助理。
“血……你身上的血……”母親語音發顫,神情大是懷疑。
傅恩奇呵呵一笑,這一笑在張妙茹看來,比任何神話史詩中的英雄更具體,更堅強,更生動,更有魅力……
傅恩奇道:“媽你看,張大夫和護士都是女孩,這傢伙太重擡不動,我剛好經過,幫他們擡一下,一路擡到搶救室,這血是他的。”
母親還待再問。傅恩奇道:“媽您快走,兒子半小時後跟您回家吃麪。”
母親雖然見到兒子面色蒼白,但聽他說話不帶喘,也毫無虛弱的跡象,也就將信將疑地覺得自己先前看花了眼。
當時母親轉身要走,眼角瞥到什麼,正要回身看察看,張妙茹幾乎在同時發現從傅恩奇的藍色大褂下襬處,一滴滴殷紅的鮮血滴落在地,猶如一朵朵大紅花綻放在光潔白亮的冰雪上。
張妙茹見老人家又要轉身,連忙擋在傅恩奇身前,並說:“阿姨,我要給人動手術,您就先出去,傅大哥好的很,我們還需要他幫助……”
母親在醫院保安和幾名護士的陪同下終於離開搶救室。
傅恩奇吁了口氣,彷彿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去,當張妙茹親自關上並鎖住搶救室大門的時候,傅恩奇終於堅持不住,面朝上,身子望後倒下。
手術檯上的男助理見此情狀,扶助傅恩奇的同時大爲激動:“哥們是條漢子!”
傅恩奇閉着眼睛氣若游絲:“兄弟……別怪我打你。”
那男助理絲毫不怪,只聽他道:“哥們是個猛人,爲了不讓媽媽擔心,這樣的重傷也挺得住,我佩服,佩服得五體投地!”說着挑起一個大拇指。
傅恩奇臉白如死人,因爲強忍劇痛,他的嘴脣控制不住顫抖,額頭黃豆那般大的冷汗拭去一層又是一層,怎麼擦都擦不盡。
張妙茹見着傅恩奇這般虛弱的模樣,聯想到英雄末路的悲愴,她強忍心頭難以言喻的酸楚,與護理人員止血輸血點滴清創半秒不停。
一經輸血,傅恩奇精神一振,可見他生命力之頑強。
“張家妹子……”
“我在,傅大哥。”張妙茹努力不讓自己的語音流出強忍下來的哽咽。
“還沒縫合嗎?”傅恩奇虛弱地眯縫着眼睛。
“子彈還留體內……”
“不。”傅恩奇打斷道:“我是貫穿傷,接上血脈,把皮肉縫起來就可以了。”
“我給你打麻醉劑……”
“不。”傅恩奇再一次岔斷:“除非你能把把藥量控制在二十分鐘內,否則我半邊身子動不了……我媽會看出來的。”
“那……那怎麼辦?”張妙茹從沒見過這樣孝順父母的男人,她感動之餘再也忍不住,眼眶紅了紅,淚水就開始打轉。
“生縫。”傅恩奇清了清嗓子:“我能忍……”
張妙茹渾身控制不住地一顫,她不由得想起兩年前的一件事,柳南峰因爲闌尾炎入院手術,很小的手術,但麻醉效力一過,他喊得殺豬一樣丟死人了。
張妙茹很清楚地記得,自己當時很心疼。但現在看來,兩者之間,傅恩奇傅大哥顯然更有男子漢氣概……
“張家妹子……”傅恩奇輕輕地說。
“我在。”
“你爲什麼哭?”他輕輕地說。
“我……”張妙茹此時再也不能說話,她只要一出口,就會控制不住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