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以前珍妮特給西格爾說過,在施法者面前,單純城堡的防禦形同虛設。沒有符文的磚牆,沒有法陣保護的房間對法術進攻者處處都是便利。
珍妮特並不是施法者,她只是從自身的變形能力出發,從而推斷得出這個結論,但實際的情況其實比她的推斷還要誇張。西格爾準備了兩個東西,一個是矮人使用的靜默符文石,另一個則是他從風元素位面召喚的殺手。
這種殺手不存在固定的形態,它們有大有小、千差萬別。法師們後來將其統一命名爲隱形潛伏怪。這是一種元素生物,本身並沒有善惡的概念。只要支付合適的報酬,它們就服從於召喚者的命令,完成一些特殊的任務。
一顆上好的藍寶石作爲酬金,隱形潛伏怪表示非常樂意爲法師服務。它只能發出呲呲的聲音,用風族語說話,但能夠理解西格爾的通用語。法師要求隱形潛伏怪根據渡鴉的指示,消滅城堡中的邪惡敵人。
隨後,西格爾將靜默符文石頭綁在了渡鴉的身上,便讓這兩個飛行殺手進入城堡。
顧名思義,隱形潛伏怪會永遠保持隱形的狀態,即便它發動攻擊或遭受攻擊也一樣。若它想告訴別人自己的位置,便會顯露出雲霧的輪廓。若非主動現身,即便使用偵測隱形或者靈視,也只能看到一團模糊的氣體,很容易被忽略過去。
在擁有強大隱匿能力的同時,隱形潛伏怪的追蹤能力極爲高超。只要有空氣的地方,它就能將感官延展出去,獲得大量情報。這種可怕的殺手極難防範,尤其是對於沒有施法能力或防禦隱形手段的人,根本不會察覺襲擊從何而來。
隱形潛伏怪發現目標之後,可以放出急速強烈旋轉的風,利用出其不意的打擊來快速取得優勢,並在接下來的時候展開快速連續的攻擊。
它雖然能夠隱形,但是攻擊時帶起來的風會造成明顯的呼嘯聲,引起別人的注意。渡鴉的靜默符文石便是爲了應對這種情況,來彌補這個漏洞。西格爾目送它們離開,然後連接上巴隆的視野,開始進行指揮。
安帕家的城堡很大,分隔出了許許多多房間,足夠所有人住下。強盜騎士們選擇自己喜歡的房間分散居住,也就給了隱形潛伏怪各個擊破的機會。再加上酒醉造成的嗜睡,“騎士們”睡得像死豬一樣,鼾聲在城堡的通道里迴響。
一個接一個,隱形潛伏怪用風壓砍向那些毫無防備的脖子,造成如同巨劍斬首一樣的效果。有的時候,除了還在睡夢中的被襲者被砍下腦袋之外,就連他們身下的牀鋪也常常被一斬兩段。符文石發出幽幽的亮光,不比蠟燭明亮多少,但吸收了所有的聲音,完美的掩蓋了殺手們的行動。
一個房間接一個房間,從窗戶或壁爐進去,從房門離開。很快,城堡裡的鼾聲逐漸消失,那些勞累了一天的僕人們也終於可以好好休息。
一股血腥的氣味從城堡中蔓延,和來自大廳的臭氣混合在一起。幾個從通道經過的僕人抽了抽鼻子,發現了這股異味,但決定不去多管閒事。他們舉着燭臺離開,殊不知隱形潛伏怪就在他們頭頂上。
只有渡鴉指點的敵人才是攻擊的目標,隱形潛伏怪並不嗜殺,懶得在其他人身上花費力氣。僕人只覺得自己脖子後面發癢,似乎有一股冷氣吹來。他們連忙回頭看去,但只看到空蕩蕩的寂靜通道。
黑色的渡鴉是黑色的死神,悄無聲息的在城堡中飛過。大廳中每一個吹噓自己“功績”的強盜都被西格爾牢牢記住,他們正在爲自己的暴行付出代價。
迪克騎士這個時候還沒有入睡,他正興奮的等待黎明的到來。巴隆從窗戶飛進他房間的時候,剛好被他看到。
“哪來的小鳥?”迪克脫口而出,但猛地發現自己聽不到自己說話的聲音。他搞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用手掌猛拍自己臉頰一巴掌——疼痛感和過去一樣,但也悄無聲息。
這是什麼鬼!他慌張地後退,眼睛看向牆邊立着的長劍。只要有武器在手,就有拼命的機會,所以他跌跌撞撞,伸直手臂跑了過去。
一陣狂風撲面而來,他只覺得自己猛地被向後推。隱形潛伏怪揮動手臂,斬下了他的頭顱。鮮血順着殺手的身體流淌,在空中形成一條細長的痕跡。渡鴉拍動翅膀,飛向下一個房間,隱形潛伏怪甩掉血線,也隨之跟來。
第二天的黎明有些陰冷,一早就從北方飄來霧氣,把一切都浸得溼漉漉的。鬼霧沼澤仍舊試圖向外擴張,現在還在不斷做着嘗試。不過這裡太靠南了,霧氣沒有機會凝滯成實體,便被陽光驅散。
城堡中響起了尖叫聲,發現異狀的僕人紛紛跑了出來,直到將自己置於陽光下才逐漸平復精神。由於城堡的大門沒有打開,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只能胡亂猜測。
相信很快裡面的僕人就能打開城堡的門,全鎮子都會知道強盜騎士的覆滅。西格爾知道自己到了應該離開的時候,便告訴莫爾收拾行裝。
客棧的主人跑了過來,一把拉住西格爾,用手指着他,聲音顫抖地說道:“你不能走,迪克馬上就來,他會搶走我的女兒。你承諾要管這件事情,若失信便會遭到神靈的懲罰!”
“迪克不會來了,”西格爾拍拍他的手,對他說:“他已經遭到了懲罰,已經不會對你的女兒造成威脅。”
“不,我不相信你,”那男人說道:“你一直在客棧,哪都沒有去,什麼都沒有做!你是在騙我對嗎?我的斧子呢?我的砍刀呢?”
西格爾輕吐幾個字,用咒語的力量讓這個人冷靜下來,然後掰開了他的手。“記住你自己說的話:我一直在客棧,與所有發生的事情無關,是神靈懲罰了邪惡,幫助了你們。”
這個時候,莫爾走過來說一切準備好了,可以上路。西格爾安慰了一下客棧主人,讓他自己去城堡看看,便會明白。不過他再三提醒,沒必要說出自己來過這裡,因爲他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完成,泄露行蹤會帶來危險。
直到這個時候,酒館主人仍舊半信半疑,但總算重新獲得了希望。
村鎮的人都奔向城堡的方向,然後高喊着“死了,都死了”的興奮喊叫。所有的強盜在一夜之間全都梟首,僕人們毫髮無傷。四十多名強盜,四十多個房間,居然沒有任何人發出警報,即使是故事中的高強刺客也沒有這樣的能力。所有人裡只有一個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但他在心底暗暗向戰士之神發誓,絕不透露一絲一毫。
鎮民們先是互相安慰,對這件奇事議論紛紛。緊接着他們回過神來,想到了城堡中的儲備。那裡有面包、蘋果、麪粉、大量的肉腸和麥酒,還有安帕家的財富。村民的眼睛變得通紅,紛紛衝了進去,踏着血紅色的地面開始了掠奪。
一些老弱力不能及,只能眼睜睜看着。客棧的主人試圖勸止村民,但勢單力薄。他轉頭回到了客棧,和女兒一同向戰士之神祈禱,希望神靈能夠原諒這些人的貪婪。
城堡中的混亂變成了騷亂,不知道是誰開的頭,很快就演變成了械鬥。死去騎士的刀劍被撿了起來,交到了那些幾乎毫無武技的人們手中。他們既不會格擋,也不會收手,當第一個人被砍死之後,局面越發不可收拾。
這個時候,西格爾早已經遠離此地,他和莫爾在林間騎馬,蹄聲繚繞耳際。年輕的侍從知道自己的領主大人必然做了什麼,多半是和法術相關的事情,便也不會多問。他們沿着奔騰溪流的岸邊小路前進,遠遠將安帕家的城堡拋之腦後。
一路向東,沿途的村莊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洗劫,大量房屋被火燒燬,農田也成了焦土。這些強盜難道不知道收斂嗎,非要將所有人推上毀滅的道路才能甘心?難道安帕一死,良知也隨之死去?西格爾非常苦惱,實在搞不懂這些強盜的思維。
村子裡的居民聽到馬蹄聲,遠遠地就藏了起來,不與他們碰面。不知道到什麼時候纔會恢復旅途的安寧與信任?
他們一路上經過很多村鎮,但都得不到休息;路過了兩座城堡,面對的都是懷疑和充滿敵視的目光,這令年輕的侍從感到很不舒服。他一直想成爲騎士,變得受人尊重,被人信任,但現在這種遭遇顯然是他沒有料到的。
西格爾將這種情況看在眼裡,但卻沒有去安慰他,反而告訴他更殘酷的真相:“若你現在穿着騎士的鎧甲,遭受的白眼恐怕更多。咱們兩個僱傭兵的身份,有現在的待遇已經不錯了!”
莫爾表示自己不明白爲什麼。
“所謂僱傭兵,給錢就幹活,這說明和他們打交道是有規律的。即便情況再壞,你也可以和僱傭兵談談價格,不是嗎?”看到莫爾點點頭,西格爾接着說道:“若你是騎士,卻做下了劫掠的事情,背棄了自己的榮譽,那麼還有什麼辦法和你相處,用什麼規則來判斷你的行爲規律呢?”
莫爾現在明白了,爲什麼騎士最重要的便是榮譽,因爲騎士實際上除了榮譽一無所有。
“你還想成爲騎士嗎?”西格爾問道。
莫爾仔細想了想,但還是堅定地回答:“是的,領主大人,我想明白了,正因爲騎士只有榮譽,所以纔會專一而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