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頭髮軟塌塌地貼在腦袋上,還不太會扭頭,睜着圓圓的大眼不斷朝四周看。這麼小應該不能分辨稍遠些的東西吧?他和西格爾一樣,是黑色的頭髮和黑色的眼睛,從他身上,絲毫沒有發現魔裔的體貌特徵,似乎被西格爾的怪異血統完全抹平了痕跡。
西格爾用艾薩克作爲孩子的名字:艾薩克·烏賊。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法師身上施法材料怪異香氣的吸引,小傢伙總是能準確發現父親的位置,並朝這個方向伸出小手。若是西格爾不抓一下伸出的手,艾薩克很快就會大哭起來。他有種奇怪的能力,即使西格爾用咒語將二十面骰子隱藏起來,他還是能夠準確抓到手裡。他好奇地拽拽,用力捏兩下,便會將東西還給父親。
珍妮特被完全的佔用了,生活變得無比忙碌。她不願假手女僕,自己的孩子自己照顧。一開始的時候總是手忙腳亂,但第二天便有模有樣。西格爾難得完全拋下了法術和咒語,遠離書房和法術實驗室,一直陪着自己的家人。看着艾薩克,西格爾只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創造。
小傢伙生性好動,手總是喜歡抓各種東西,於是西格爾給他做了些軟軟的皮革玩具。不過他最喜歡的卻是渡鴉巴隆,溫馴聽話手感豐富。西格爾讓魔寵負責看着小傢伙,用靈魂連接隨時報告周圍環境的變化,這樣小孩不論是餓了還是惱了都能第一時間知道。可沒想到魔寵成了艾薩克的玩具,他總是拿手不停地拽渡鴉的羽毛,然後捏它的肚子。好在巴隆羽毛堅韌,嬰兒的力氣也傷不到它,於是便由着他玩了。
大家忙忙碌碌,珍妮特給孩子解決了吃喝問題,西格爾負責找好玩具,僕人們收拾房間,讓艾薩克有了一個溫馨的生長環境。不過完全屬於家庭的幸福時間只有短短一天,到戰爭結束的第三天,西格爾就開始忙碌起來,他必須接管海姆領的大小事務,恢復管轄權力。他第一個召見了女騎士瑪娜,看着她用歪歪扭扭的字跡起草的報告。瑪娜將守衛戰中表現良好的騎士和騎士侍從圈點出來,請領主獎勵。
“這些人武藝有高有低,但在海姆領一直很忠誠,都是講榮譽的人。”女騎士說道:“提拔他們對領地會很有好處。”
西格爾看了看名單,指着幾個名字:“肯基是不是那個少了左面耳朵,下巴上有燒傷的人?”
“是的,他從斯卡特鎮來,是一名僱傭騎士。在衛隊裡作戰英勇,並能捨身救護受傷的同伴。”
“格林納是誰,我記不得了。”
“他是你離開之後來到秘爾城的,他帶着家眷,包括六個活潑的男孩子。因爲支付不起貴族註冊稅,他父親的爵位沒法延續到他頭上,所以失去了封地,來到新大陸討生活。”瑪娜對每一個手下的情況都很清楚,爲了記憶這下她花了很大的力氣。
西格爾將名單放在一邊,用銳利的眼神盯着女騎士,直到瑪娜因爲不安而咳嗽兩聲。“你有什麼吩咐嗎,領主大人?”
“爲什麼名單上沒有你和哼克的名字?”
“我們兩個受封成爲騎士並能夠指揮軍隊,已經是很高的榮譽了。爲你作戰是應有的事情,不需要另行賞賜。”
西格爾搖搖頭:“沒有你們的名字,這張紙就是廢紙。你們雖然是騎士,但之上還有爵士。我只是個男爵,所以目前只能提拔你們到爵士的爵位。這種情況肯定會改變,你們也不要着急。不過要想成爲爵士,也必須通過我的考驗才行。”他掏出魔杖,念起咒語,在桌子上用幻術描繪出海姆領周邊的地圖。
“此戰過去之後,南方的局勢會怎樣,你來說說看。”
瑪娜皺緊眉頭仔細想了想,然後清了清喉嚨,用堅定的語氣說道:“大部分南方領主都是些只有一座城堡的小領主,還有些只有莊園,只有簡單的圍牆而不是城牆。這次戰鬥過後,參戰的小領主們很有可能一蹶不振,被幾乎完好無損的烏瑟爾家族吞併。我認爲烏瑟爾很有可能與嘉美府的赫雷子爵握手言和,趁這個時機擴大地盤。”
瑪娜將細長的手指移動位置,指向地圖最南面:“布朗男爵作爲勝者,靠這一路收拾的殘兵,足以將他的地盤擴大幾倍,成爲另一支崛起力量。由於他還是烏瑟爾三世的女婿,在這種意義上說,烏瑟爾將成爲南部最大的領主。”
西格爾點點頭:“他們有可能統一南部嗎?”
“不可能,誰都不會坐視他們不戰而勝。”瑪娜擺擺手,說道:“一開始我還不明白,但現在想起來,領主大人暗中下達的停止追擊的命令對局勢有非常重要的作用。許多南方領主保住了自己的軍隊,他們的繼承人會抱成團,抵抗烏瑟爾家族的吞併。在一段時間內,這會是另一股力量,但隨着時間的推移,很難說他們會不會遭遇和南方聯軍一樣下場。”
西格爾說:“作爲橫跨在礦石大道上的我們,應該怎麼辦?”
女騎士指着地圖,斬釘截鐵的對西格爾說道:“我們應該迅速南下,佔領或控制達隆城堡、恩卡特峭壁莊園和索爾森林城堡。除了能夠擴大領地之外,還可以形成足夠的外圍保護。即便烏瑟爾家族想要找咱們的麻煩,也有足夠的反應時間。”
“但是,我們的力量只不過剛好守護住了家園,如果出擊的話也只能佔領一處地方。但若是領主大人能夠一起出徵的話,我有信心拿下這三處地方。”
西格爾點點頭,看着女騎士瑪娜並說道:“你從瑪卡布噠之後一直跟在我的身邊,現在已經能夠獨當一面。若論當領主、將軍的責任感,我不如你,我只不過藉着法師的便利取巧而已。從現在起,你將作爲我的左手,行使代理領主的責任。”
瑪娜單膝跪下,深深低下頭去:“我一定不負你的重託,爲海姆領、爲烏賊家族終生效力。”
“現在我要你做好兩件事情。第一是安排一次受封儀式,就按照你提報的名單,加上哼克,明天我將親自冊封騎士。第二就是準備進攻,除了達隆城堡、恩卡特峭壁莊園和索爾森林城堡之外,你還要將裂谷區邊緣的莫沙徹鎮和紅鳥湖旁邊的星峰城堡拿下。矮人艾琳特在摩拉之巔組織了幾百人的傭兵團,將會在後天左右到達,那就是你的兵力。”
瑪娜擡起頭來,“傭兵打仗的話很容易產生軍紀的問題,劫掠和強姦都有可能發生。他們也很難在攻城的戰鬥中堅持下來,遇到挫折也不具備堅強的鬥志。”
“你告訴明天受封的這幾個人,他們要負責帶領傭兵戰鬥。打下城堡之後,除了達隆和恩卡特兩地,你根據他們的表現將其他三處城堡獎下去,選出新的城主來。知道這將會是他們以後的領地,這些人就會努力戰鬥,並約束傭兵們,防止破壞。”
“那麼達隆城堡和恩卡特峭壁莊園怎麼辦?”
“那是爲你和哼克留下的,不過你也知道,要是讓半獸人管理城堡,他會將那裡搞得一團糟,所以哼克還是留在秘爾城,協調和半獸人的關係。而你需要更多的關注領地整體的情況,尤其是我在研究法術的時候,代爲行使領主權力,所以我也不會派你駐紮在外面的城堡中。費扎克將會負責這兩個地方,而且峭壁莊園用來養老據說很不錯。你們兩個多支付費扎克一些養老金,其他的領地收益都是你們的。”
“除此之外,”西格爾接着說道:“等你們完成佔領之後,以我的名義給瓦內郡的胡格爾男爵寫信。讓他選擇是效忠於烏瑟爾,還是效忠我。在烏瑟爾子爵進攻海姆領的時候,他的熱忱幫助給我們帶來勝利,這件事情烏瑟爾遲早會知道,所以問問他的意見。”
瑪娜點點頭,“這樣一來,我們海姆領就能擴大十倍的面積,而且因爲擊敗過烏瑟爾,面對聯軍依然取得了勝利,所以將成爲南方領主中最強的一支。”
西格爾贊同地說:“你說的沒錯。只有這樣,我們纔有足夠的話語權。除了保護自己之外,還需要讓整個南方攝於我們的影響力,不得爲諾克斯共同會修建魔法塔。真正的敵人還沒有出手,你知道今後還有戰鬥就好。不過這件事情不能明說,你告訴他們,南方所有的魔法塔修建必須經過我的同意,否則就視爲對海姆領的挑戰。不要在乎其他領主是否不滿,只要他們能夠執行就足夠了。”
瑪娜沉默了片刻,眼光在地圖和西格爾之間來回移動,最後還是開口了:“領主大人,你的確需要提高自己的爵位了。一個男爵是不可能管理這麼大的地方的。”
“這一點我有考慮,”西格爾說道:“分別向繁星王室和深水城領主議會寫信,向他們申請提爵。雖然這樣非常不榮譽,但想來兩家會考慮對方的情況,想方設法拉攏我,所以更有可能通過我的請求。不過這件事情不用着急,等地盤控制下來之後再說。屆時,海姆領的騎士和爵士們就都有可能獲得更高的地位。”
西格爾看着地圖,如同棋手小心地計算手中掌握的實力。他仔細研究過諾克斯共同會的魔法陣圖紙,知道它的作用極限。樞紐堡那個距離太遠,不會對秘爾城造成影響——符文牆壁在設計之初,也考慮到要能大大減弱心靈魔法的傳遞效果。只要南方不出現魔法塔,那麼西格爾這裡暫時無虞。
如此一來,他就可以全身心對付北方,等待深水城或法師協會有所動作。諾克斯在海姆領遇到了挫折,可能很快就會報復。但如果報復並沒有立刻降臨,那就說明他們開始下一步行動的時間已迫在眉睫,巫士們都在忙於最後的準備,已經顧不上海姆領。
不知道他們會選擇什麼地方,又會以怎樣的形式展開?西格爾將目光投向了精靈森林,心中暗暗希望伊迪斯法師能夠安全到達法師協會,並說服法師協會的人集中力量對付諾克斯共同會。
要抱有希望,但不能將希望全都寄託到別人身上。西格爾遣走了瑪娜,開始計劃海姆領下一步需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