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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代富平侯張安世的兄長張賀,曾因捲入戾太子劉據“謀反案”,被廷尉下獄。後得張安世求情,漢武帝免其死罪,施以宮刑,入爲掖廷令。張賀任掖廷令其間,幼年的皇曾孫劉病己也被沒入掖廷,得張賀撫養,並與張賀繼子張彭祖爲伴,讀書玩耍。
張彭祖本是張安世的幼子,因兄長受宮刑無後,遂以幼子過繼之。
而這位皇曾孫劉病己,就是後來的漢宣帝劉詢。
一個是皇帝的養父,一個是皇帝的玩伴,這父子二人將來的富貴,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到。
而這兩位,就是張承彥的先祖。也就是說,張承彥與張放一樣,同樣是張安世的直系後人。
果不其然,宣帝即位後,立封張彭祖爲關內侯。不久之後,更欲加封其爲陽都侯。張安世屢屢爲從子(其實是親子)辭讓,結果宣帝說了一句“吾自爲掖庭令,非爲將軍也。”意思是說,我是爲你兄長張賀而封,並非爲車騎將軍你的緣故。
皇帝都這樣說了,張安世不敢復言。
彼時張賀已辭世,宣帝諡號“陽都哀侯”,以表哀思。而張彭祖,就成了實際上的第一任,也是最後一任陽都侯。
張彭祖這個陽都侯,既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不久之後,他便突然橫死,他的死因,則成爲張氏家醜——他是被小妾毒殺的。
由於張彭祖之子早夭,沒有留下後人,“無子國除”,因此陽都侯只存在一任就消失了。
但張彭祖真沒後人麼?答案令人唏噓——他有一個遺腹子,就是毒殺他的小妾所懷之子。
毫無疑問,這個遺腹子,因其母之罪孽,絕對得不到繼承權。若非張彭祖的長兄富平愛侯張延壽看這嬰兒可憐,讓陽都侯的老僕撫養,並向宣帝請求發還幾座宅子以安身立命,張彭祖鐵定絕後,這世上也就不會有張承彥這個人。
“我祖母死在牢裡,我父親打一生下來,就沒有見過雙親,還要揹負着親孃弒父的惡名。常年鬱結於心,結果在我六歲時,就撒手人寰。他臨終前拉着我的手,反覆說着一句話‘窮汝一生,定要封侯;汝未償願,子孫繼之’。”
張放沉聲道:“汝父之意,怕不是簡單的封侯而已,而是奪回陽都之爵,以振家聲吧。”
張承彥深深看他一眼:“你現在明白,我揹負着怎樣沉重的責任了吧。”
張放道:“你還年輕,又在太學就讀,完成學業後,不難獲取郎官之職。以你的謀算,加上同屬我張氏一脈,假以時日,或許真有時來運轉的機會也說不定……”
張承彥搖頭苦笑:“高祖遺訓,非功不侯,但眼下大漢哪裡還有立功業的機會?我也沒有姊妹,膝下亦無子女,沒有半分成爲外戚的機會。靠自己,太難了。”
張放冷笑連聲,驀然正色道:“你錯了,功業不是靠別人給的,而是自己去爭取的。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大漢至少再出兩個關內侯,而他們的出身,甚至不如你。”
“你是說甘延壽與陳湯吧,沒那麼容易的。”張承彥吐出一口氣,“冒着掉腦袋的風險以覽封侯,有幾人會幹這樣的事?至少我張承彥不會。”
張放眼神如錐:“矯旨的風險的確很大,但暗害世子的風險就不大麼?”
話題終於涉及正題了。
張承彥“哈”了一聲,用一種古怪眼神望着張放:“其實如果不是你出了那一檔子事,我根本不會想到打你的主意。”
張放緩緩道:“石大公子其人我知道,如果沒有你的慫恿、誘導,他斷不敢、也不會想到利用山賊來伏擊我。更不會一計不成,又施一計,接連不斷的追殺。如果我沒猜錯,劇辛是你找來的吧?”
張承彥坦然承認:“沒錯。不過佣金是石榮支付的,我請不起這位殺手。”
張放揚揚眉:“然則要收買敦煌從事,價錢也不會低吧?我想時隔兩年之後,石榮不會因爲那樁舊怨死咬不放,他還不至於蠢到這地步。所以這事他應當沒有參與,全是你一人所爲對吧。”
張承彥並不否認:“假公濟私,順手而爲罷了。我賣了一些祖產,加上叔母的補貼,足夠了。”
張放忍不住冷笑:“真是諷刺啊,拿我母親的錢,買她兒子的命……能幹出這種事,你也是人才。”
張承彥面不改色:“那錢是我應得的——你認爲當半年孝子容易麼?你在杜陵服過一個多月的喪,想必清楚。”
張放哈哈笑道:“‘孝悌族親,兄恭弟友’,長安人對仲兄的風評,原來不過價值數十金。”
張承彥淡淡一笑:“的確是廉價了些,只不過少子就算花百千倍價格,也買不來。”
“不勞你提醒,我知道我在長安的名聲不好,不過不要緊,這世上不止你一個人會裝。”張放手指輕叩榻邊的食案,將張承彥前面所說的話從頭理了一遍,頻頻點頭,“當不成陽都侯就當富平侯,果然好算計!而且,你差一點就成功了。”
張承彥苦笑:“從你重新出現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失敗了。接下來我要做的,就是如何清理手尾,消除一切痕跡,不讓你懷疑到我。我讓人假裝刺客,以身擋箭;我以房產爲餌,誘使丁甲爲我所用,並以他來嫁禍孟修,並在事後將此二人剷除……可惜,機關算盡,還是難逃少子如炬慧眼。”
張承彥沉默一會,長嘆一聲:“我知道我敗在何處,所以無話可說。”
張放饒有興致:“說來聽聽。”
“我低估了你。”張承彥盯着張放的眼睛,緩緩道,“我所有的謀劃,都是針對當年的富平少侯張放,我相信,這些手段足夠對付他了。但我沒想到,當他再次出現,竟會如此可怕——有時候我甚至懷疑,你不是他!”
張放燦然一笑,驀然反瞪,眼裡精芒暴漲。張承彥不由得輕啊一聲,捂住眼晴,眼淚直流。
張放緩緩站起,從袖裡掏出一物,輕輕放在榻上,然後起身,緩步走向大門:“如果你知道我在西域經歷了什麼,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張承彥睜開眼,死死盯住榻上那件東西——弩矢!那支曾射傷自己的弩矢。
張承彥渾身顫抖,用力抓起那支弩矢。他是那麼用力,以至指節發白,指甲入肉。擡頭,望着那個彷彿融於陽光的身影,不甘地嘶吼:“你究竟在西域經歷了什麼?!”
張放微微側身,刺眼的陽光模糊了他的臉,但他的聲音平靜而清晰:“與你即將要去的地方一樣。”
“什麼?”
“地——獄!”